空無緊張的蜷著自己的手指,呐呐的張唇,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你先前隱瞞了病情,我娘子作為大夫,若是誤診害了你性命,這責任誰擔?”


    宋九淵的聲音仿佛含了冰渣子,也說的大實話,“畢竟一些細微的小事,也有可能影響我娘子的判斷,從而開錯藥方。”


    他說完以後對薑綰投以一個“我配合的怎麽樣?”的表情。


    薑綰有些好笑,卻極力繃著臉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


    空無被嚇了一大跳,苦著小臉,忽然哇的哭了起來。


    “哇……,我不是故意的,隻是寺裏沒銀子,要是給我治病了。


    那大家就要喝西北風了,嗚嗚嗚嗚……”


    他哭的很難過,隻是說出的理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動容。


    明德更是拍著空無的小腦袋,“傻孩子,方丈師父還在呢。”


    他輕柔的替空無擦了擦眼淚,這才看向薑綰道:


    “勞煩女施主開個藥方,明日老衲便去城中抓藥。”


    “行。”


    薑綰也不含糊,慢條斯理的拔掉銀針,這才接過彌生準備的筆墨寫方子。


    寫完以後將之交給明德,大大方方說:“今日隻是暫緩他的疼痛,你明日就得給他喂藥。


    連吃十劑就能痊愈,記住,飯後食用。”


    她想了想,怕這一大群男人不細心,又細細的在方子上寫了注意事項,這才將之遞給明德。


    這柔和的模樣讓宋九淵不由得看癡了。


    像綰綰這般善良的女子,當真世間難得。


    “老衲記得了。”


    明德主持接過藥方子看了一眼,隨後尷尬的扯了扯唇道:


    “診費就在房費裏算吧。”


    他有些窘迫,若不是他們借宿,他連這些診費都給不起,也怪不得空無這般隱忍。


    “好。”


    薑綰瞅著這破舊的寺廟廂房,便明白他們是真的沒銀子,她自然不會強求。


    彌生滿臉崇拜的望著薑綰,“女施主,小僧送你迴房。”


    “不必,我們記得來時的路,你們早些休息。”


    薑綰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屋子裏的小蘿卜頭,抬腳出了廂房。


    一轉頭,便瞧見隔壁廂房的窗戶大打開,冒出另外一群小蘿卜頭。


    隻是方才那個廂房裏都是男孩子,而這廂房似乎都是女孩子。


    大抵是對上薑綰他們的視線,廂房裏的人連忙縮迴了腦袋,窗戶也飛快的被關上。


    薑綰有些好奇的嘀咕了句,“這不是寺廟嗎?怎麽還有女子?”


    “許是和咱們一樣借宿的吧。”


    宋九淵隨口迴了一句,倒是秋娘,想到那主持肉疼的模樣,忍不住說:


    “我看那小孩之所以不敢說,就是怕浪費銀子吧。


    那主持似乎將錢財看的很重要,咱們一來他們就要求房費。”


    一般寺廟最多收一些香火錢,這個寺廟還真是奇奇怪怪。


    聞言薑綰瞥了一眼秋娘,淡淡道:“秋娘,這些話往後切莫說了。


    那明德方丈一看就是個有善心的,方才不給我銀子,大抵是真的捉襟見肘。”


    “那些小孩穿的確實破爛。”


    宋九淵認同的點頭,尤其分給他的那間屋子,似乎還漏著風。


    “可那些孩子,不像小和尚。”


    秋娘懂的不多,隻是有些費解,這也是薑綰費解的地方。


    不過這是人家的地盤,她敲打著秋娘,“秋娘,不該打聽的事情咱們不打聽。


    免得惹禍上身,反正咱們住一晚就離開。”


    “是,主子。”


    秋娘乖巧點頭應下,雖然心中諸多疑問,到底沒有多問。


    而宋九淵剛鼓起勇氣打算和薑綰說說自己的心裏話,被彌生打斷以後,他這會兒更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這一路他走的格外艱難,腦子裏組織了許多詞語,他握緊拳頭,剛打算開口。


    “到了,你迴房休息吧,我有些困。”


    薑綰打了個哈欠,抬腳進了自己屋子,完全沒注意到宋九淵的異常。


    宋九淵:……


    他懊惱的拍了下腦袋,想到薑綰那般累,也不忍心打擾她,隻能無奈迴房。


    而薑綰迴房倒床就睡,分別在即,齊楚本還打算和薑綰聊一聊,結果也沒機會。


    這一晚薑綰甚至連空間都沒進,等她早起的時候,齊楚還在睡。


    想到她大病初愈,又即將和他們分開,薑綰沒叫醒她,而是自己洗漱好出門。


    宋九淵等在門口,“前頭有齋堂,咱們一起過去吃。”


    “好啊。”


    薑綰點了點頭,她確實有些餓,隻是怎麽就宋九淵一個人?


    她想到就問,宋九淵笑道:“九璃有些餓,我便讓他們先過去了。”


    他隻是想多些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其他人看的明白,自然樂得成全。


    薑綰卻完全不知,兩人來到齋堂,便瞧見不遠處宋九璃等人皺眉坐在那兒,眾人麵麵相覷的看著桌子上的飯菜。


    薑綰和宋九淵走過去,瞧見桌子上的清湯寡水時也有些沉默。


    寺裏的齋飯清淡一些正常,可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清淡,幾個黑不溜秋的饃饃。


    外加壓根就看不見野菜的野菜湯,裏頭就飄散了幾片幾不可見的葉子。


    薑綰和宋九淵:……


    “大嫂,你看那邊。”


    宋九璃對著不遠處輕輕努了努嘴,薑綰轉頭,便瞧見不遠處幾雙大眼睛正垂涎的盯著他們桌子上的早飯。


    這一幕被剛趕來的彌生看在眼裏,他幾步走到幾個小蘿卜頭麵前,訓斥道:


    “早課做了嗎?你們打擾到香客了,還不快去找師父領罰!”


    “彌生師兄,我們這就走!”


    小蘿卜頭們戀戀不舍的瞥了一眼薑綰他們桌子上的食物,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薑綰和宋九淵對視了一眼,兩人心口有些發澀,她對彌生招手。


    “彌生。”


    “阿彌陀佛,女施主有何吩咐?”


    大抵因為薑綰救過空無,彌生對她的態度出奇的友好。


    薑綰索性沒有藏著掖著,直接問:“為何隻有我們有齋飯?其他人的呢。”


    這齋堂空蕩蕩的,隻有他們幾個,薑綰知道流放隊伍一般是自己準備食物。


    而他們也許因為她救過空無,所以來到齋堂還能分到些食物,可廟裏其他和尚還有蘿卜頭們呢?


    竟是一個人都未曾見到,甚至就連方丈的身影都沒有。


    彌生麵露難色,沒有開口,出家人不打誑語,可……


    這實在太難以啟齒了。


    “我看你們寺裏許多小孩並沒有剃發,莫非你們是一群假和尚?”


    宋九淵疾言厲色,故意冷著臉,嚇得彌生身子一抖。


    “施主誤會了,小僧確實是和尚,從前我們寺廟香火倒也不錯,可自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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