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聞言也終是放心了少許:“你心中有數便好。不過,根據我們現在了解的信息來看這場祭祀多半是由幾處祭祀共同組成的祭祀法陣。城中四方,再加上一處不知道有沒有祭壇的城中……我們的人手嚴重不足。”這一點沈硯實在是沒有辦法,畢竟他人生地不熟的,在人脈方麵委實幫不上忙。不過沈硯轉念一想,也不是完全幫不上忙,如果他的神位所給予他的信息沒有錯誤的話,他應該還可以得到一些幫手,隻不過能不能說服這些幫手幫助他們,他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不等沈硯這邊糾結出結果,另一邊安倍晴明卻已是有了思路:“克明親王那邊明顯是兩不相幫,但如果我能把博雅偷出來,那他多半會站在我們這邊。另外神道那邊似乎被排斥在了這次的祭祀之外,說不定也可以拉攏一二。到時我與博雅可以負責一處,神道那邊可以負責一處,你和這些小妖怪們可以負責一處。”“這才三處。”沈硯並沒有被安倍晴明數出的幫手迷惑,雖說有人可以幫忙是一件高興的事,但是這很顯然,人手依舊不足。不過沈硯一頓,旋即開口道:“我或許還能找到一個盟友,但……也不一定。”安倍晴明看了他一眼也不追問,隻道:“不試試怎麽知道?”沈硯聞言緩緩地點頭道:“你說得對,那便先試試……不過就算成功了也隻有四路人馬,宮中有無祭壇我們無法確定,就算有也隻能等我們解決完四方祭壇才有精力去應付了。”安倍晴明點頭道:“不必著急,一般來說組成祭陣的祭壇被破壞掉一半以上就無法繼續運轉了,隻要我們的行動順利,就算宮中真的有祭壇,估計也無濟於事了。”沈硯聞言不由皺了皺眉,但仍是應和道:“希望如此……好了,莫廢話了,你去找博雅?”“我去博雅和神道那邊,城西、城南歸我。”“那我去試試能不能說服我們的‘盟友’,那花開院家和麻倉家就那邊就由我負責了。”三言兩語間協調好彼此的任務,沈硯二人當即分頭行動起來。事實上按理而言作為神明的沈硯去負責遊說神道本應是更好的人選,但是不奈何十拳劍是須佐之男命的佩劍啊!即使安倍晴明並不是一個八卦的人類,但對於那位男神與高天原眾神之間的恩怨也已是有所耳聞。所以,他還真沒有膽量讓沈硯自己去遊說神道,畢竟如果一個不小心打起來那可就糟糕了。相反,反倒是他這個人類因為母親葛葉的緣故與稻荷神禦饌津本就私交深厚,又因為守衛京都與白龍神頗為投契。所以最後算起來,他與高天原那邊的聯係反倒比沈硯更加密切親近一些。況且京都現今的巫女、神官,他也大多認識,勸說起來比沈硯這種誰都不認識的方便得多。沈硯顯然也是認識到了這一點才對安倍晴明的分配沒有任何意見,但是,即使安倍晴明主動承擔了大半的任務沈硯的心情依舊不甚樂觀,因為他即將要尋求的幫手嚴格意義上而言現在還屬於敵方勢力。如果他無法成功策反對方的話……沈硯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依然確定了自己的目標。無論能不能成功都一定要解決掉城東和城北的祭壇!就算隻靠他自己和這些小妖怪們也絕對不可以失敗!不過在獨自拚一把之前,沈硯還是打算先拉攏一下自己的“盟友”——先安排好小妖怪們的任務,叮囑他們務必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探查敵情——雖然到時候跟著舉行祭祀的陰陽師照樣可以找到祭壇所在,但是若是可以提前探明祭壇的位置與布置也可以更有針對性的製定計劃與埋伏敵人,倒也算得上不可或缺的前期準備工作。原本不太樂意的小妖怪們在了解到任務的重要性後,這才沒有堅持一定要跟著沈硯去壯聲勢。而此時,哄走了小妖怪們的沈硯已然潛入了他所選中的“盟友”家中——沈硯來的正巧,廳中眾人也正在商討此事。顯而易見,他們並非對藤原伊周的陰謀一無所知,隻是麵對“大勢”他們選擇了順從。但即使如此場中之人也並非全無怨言,隻聽廳中眾人也是議論紛紛,有人諫言道:“主公,此事恐有後患,不可為,還要三思啊!”端坐上首之人顯然也有所顧慮,並未立刻反駁下屬的話。見此沈硯也毫不避諱地現身於他的“盟友”麵前,沉聲問道:“賴光君當真要聽信那藤原伊周的謊言,失道於天下?”驟然出現的沈硯的聲音令廳中五人中四人俱是瞬間拔刀而向,但沈硯顯然不懼於此,他的隻望著上首的源賴光,孑身而立,卻令手握刀劍的眾人如臨大敵。源賴光直視著沈硯那雙明顯異於常人的雙眸,對他身上非人的變化恍若未見,半晌之後方才略微闔目,聲音中盡是難掩的疲憊:“退下。”“主公!”“退下!”源賴光嗬斥道。渡邊綱四人無奈收刀歸座,但是目光卻皆是緊緊地鎖定在沈硯身上,似乎隻要沈硯敢有任何異動他們必會拔刀而向。源賴光再次睜開眼睛,眉宇之間雖仍帶疲憊與無奈,但目光卻已是一片堅定:“天羽君,您的來意我已知曉,但……恕難從命。我輩武士,萬無揮刀背主之人,縱其有罪,也待我等共赴地獄再償!還請天羽君務必阻止我等。”沈硯垂眸卻並未再勸,隻歎道:“已經決定了嗎?”他在源賴光眼中看到了赴死的決心,他雖無法理解他們的精神,卻願意尊重他們的決定,隻不過——“那我可以向賴光君借幾件東西嗎?”“請講。”“源氏重寶、三日月宗近。”空氣瞬間凝滯。第128章 魑魅魍魎 三十二廣間之內的氛圍簡直令人窒息。如果說三日月宗近於源氏而言炫耀的意義更甚於實際使用的價值的話, 那麽被稱為源氏重寶的髭切與膝丸卻是實打實的實戰刀,便是如今它們也分別掛在渡邊綱與源賴光的腰側——那是他們平日最常用的佩刀。向一位武士索取他的佩刀,隻能說沈硯如今還沒有被源賴光首落都應該謝天謝地了。本來就算是再不懂規矩、不會讀空氣的人麵對這種令人窒息的場景也應該明白要怎麽挽救一下現場的氣氛,然而沈硯顯然沒有這種打算, 因為, 他有不得不那麽做的理由。源賴光凝視著他, 氣勢駭人, 沈硯突然有些理解為何酒吞童子從未清算過源氏的傳說中近乎挑釁大江山的謠傳了。因為這是一位真正的強者,他擁有著堅定的信念與一往無前的勇氣,即使他的功績或許並沒有世人口中傳頌的那麽偉大, 但他確實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而且, 源賴光之前斬殺鬼王的功績或許不實, 但誰也無法保證, 未來的某一天謠言不會變成事實。畢竟, 源賴光其人他的刀、他的道確有斬殺鬼王的實力。因為, 人類慣是最會創造奇跡的種族。沈硯心中閃過種種心思, 不過, 麵對源賴光撲麵而來的威壓與殺氣沈硯亦是絲毫不讓。源賴光是普通人,沈硯自然也不屑於用靈壓與神力去壓迫於人, 但是整整三個世界積累下來的威勢與殺意縱使沈硯是個廢材也絕不可能勢弱於人, 更何況沈硯本就不是笨蛋。而且, 沈硯可以感受得到, 在同步率飆升上百分之九十之後他的狀態就處於一種十分微妙的狀態。一方麵因為他的清醒他能夠分辨出他屬於人類的那部分感情與思想, 但是另一方麵因為同步率的飆升他體內屬於天羽羽斬的那部分思想也異常的有存在感。那所帶給他的, 自然便是獨屬於神明的疏離感與高貴感。若是正常交流,沈硯的這種姿態無疑是極為招仇恨的,君不見一旁的渡邊綱四人看他的眼神已經快把他戳成篩子了。但是如今顯然不是常時。源賴光雖然選擇了忠於自己的主君, 但是義依然是武士精神中極為重要的一環。坐視災禍的發生而不做出任何挽救的措施,這與他一貫的行事是完全背離的。源賴光雖自認也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惡人,但若要說他是草菅人命、不顧百姓死活的大魔頭,那未免就太抬舉他了。所以麵對明顯踐行他最初的堅持的沈硯,沈硯的態度越是強硬與堅持,源賴光不僅不會惱怒,甚至隻會愈加高興,因為那證明他才是正確的……明明那麽在意所謂的忠誠,卻又極其的在乎自己的名譽,在神明的視角下沈硯將源賴光心中的矛盾看得清清楚楚。人類真是奇怪,沈硯不可抑製地產生著這樣的想法。但是旋即屬於人類的那部分又在告訴他,正是這種矛盾才成就了人類複雜的思想,正是思考才使得人類在矛盾中不斷尋找自我、完善自我、穩步前進。當然,人多了便總有些愚蠢到自殺而不自知的蠢貨。源賴光與沈硯相視而笑,源賴光欣慰道:“我的膝丸可以送給你,但髭切已被贈與綱君,他願不願意借給你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意願了。”源賴光將自己的“義”解下,鄭重遞給沈硯,於此同時心中一鬆。但不知為何,看著沈硯的笑容,他竟有那麽一瞬微妙的產生了一種被譏笑的錯覺。但旋即源賴光心中暗笑著搖了搖頭,多半是他的錯覺吧。然而源賴光不知道的是,沈硯此時麵上的笑容確實是來自神明對人類的譏諷,或許其他的神明也是抱著同樣的心情,所以才會一聲不響地看著他們自取滅亡的吧。但是沈硯畢竟不是純粹的神明,此刻他的同步率穩穩地卡在百分之九十九上。微笑著的神明同樣鄭重地接過被遞來的佩刀,語似承諾:“定不負君所托。”源賴光都將自己的隨身佩刀給出去了,渡邊綱雖有怨言,又怎敢越過自己的主君?於是,當沈硯披著匿行的陰陽咒堂而皇之地從源氏大門離開時,他的身後已然多出了三道身影——一道身著華麗的藍色狩衣,另外兩個卻是穿著奇特卻顯得十分利落的服飾,他們的腰側分別佩著一把刀,那刀正是三日月宗近、髭切與膝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