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原隨雲的生路是被他自己親手斷絕的。他為這個世界帶來了那麽多的痛苦與傷痛,自然也就沒有資格奢求這個世界給予他光明與希望。至少,沈硯做不來這個聖父!如果說進入蝙蝠島前沈硯的這種想法還有所克製——畢竟阿薩辛、牡丹、康雪燭之流他也沒有少救,若是原隨雲還未犯下什麽天怒人怨的過錯他也絕不介意拉上一把。但是,當心眼展開,洞悉了他們所走過的道路左右,又經曆了一場讓他“眼界大開”的拍賣後,沈硯愈加堅定了不救原隨雲的決心。因為,沈硯深知,有些事情一旦越過了線你的底線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淪陷,至於祈求於治好了眼睛的原隨雲能夠改邪歸正這種事情,沈硯更是不以為然,這就仿佛讓一隻開了葷的猛虎迴頭吃素——簡直無稽之談!況且,以原隨雲的性格,沈硯深知有理由懷疑當他為原隨雲治好眼睛後到底還有沒有命在——畢竟卸磨殺驢這種事情在江湖中向來屢見不爽。但,正當沈硯默默地將蝙蝠島的地形記在心中,準備默默地來,默默地走,然後帶著人手來轟轟烈烈地端了蝙蝠島時,拍賣中場,暫作休息。一陣敲門聲傳入沈硯與玉羅刹的耳中——“來者何人?”玉羅刹皺眉暗中戒備道。“玉教主別來無恙。”來人的聲音端是溫雅有禮,然而無論是玉羅刹還是沈硯都已認出了來人的身份——蝙蝠公子,原隨雲!玉羅刹是因為之前綁架沈雁那次便是原隨雲拜托的,對麵相談過的人玉羅刹自然不會那麽快忘記他的聲音。而沈硯則是看出來的——一身錦衣華服,雙目無神顯然看不到東西,身後還有丁楓與一名被縫住了雙眼的少女隨侍,這般明顯的特征沈硯自然心中明了。沈硯的“目光”掠過少女被縫住的眼睛不由微微抿了抿唇,正是花季的少女卻因為人的私欲而失去了再見到光明的機會,果然,原隨雲死不足惜!正當沈硯打量著原隨雲時,玉羅刹與原隨雲也並未沉默,二人宛如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一通寒暄,不多時便聽原隨雲話鋒一轉,問道:“玉教主不打算介紹一下與您同來的二位俠士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二位便是如今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沈家兄妹吧?”“正是。”玉羅刹笑眯眯地等著看沈硯與原隨雲兩隻狐狸鬥法:“人我可是為您請來了,蝙蝠公子可莫忘了答應過的酬金。”“自然!”原隨雲痛快地應道:“丁楓,去為玉教主取黃金萬兩送至船上!若是在下能得到在下想要的,自然日後我蝙蝠島還將再無條件的幫助玉教主謀求一件事物,至於想要什麽,玉教主也可趁這個時間好好想上一想。”玉羅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經過多日相處他如何不知沈硯脾性,這個人最是剛正不阿,雖並不像尋常正道人士一般看見魔教妖人便喊打喊殺,但若是有誰敢當著他的麵作惡,那就要小心那根神出鬼沒的打狗棒了——連他都躲不開的棒打狗頭,看來這位蝙蝠公子的下場恐怕不容樂觀咯~無論沈硯還是沈雁,可都不是什麽易與的人物。原隨雲也並未在意玉羅刹的反應,反是向沈硯執禮道:“冒昧來訪還望沈公子,沈姑娘見諒。”看著原隨雲那明知道旁人看不見仍做得滴水不漏令人如沐春風般的禮儀,沈硯心中隻覺萬分諷刺,就連在蝙蝠島都不忘維持眾人眼中溫和有禮的形象,這是活得有多累啊?隻可惜,再美好的皮相也不過是皮相罷了。沈硯心中長歎一聲,毫不客氣地直言道:“我聞玉教主說你在尋我兄妹二人,如今我們也來了,不知公子可否解釋一下為何要‘尋’我二人?”沈硯的語氣絕稱不上好,尤其在尋字上還專門加重了語氣,畢竟在場之人也都清楚,若非沈硯兄妹二人實力不俗,那麽今日沈硯二人絕不是以客人的身份坐在這裏的。但玉羅刹和原隨雲又豈是那般臉皮薄的人,任沈硯語氣再怎麽嘲諷玉羅刹仿若未聞,原隨雲笑容依舊:“沈公子說笑了,我們之間或許有什麽誤會,在下此次請沈姑娘前來不過是聽聞沈姑娘醫術高超,想請沈姑娘為在下診治一二罷了。”說著不待沈硯迴答,原隨雲便再次開口道:“當然,為表達在下的歉意沈姑娘如有任何需要都可提出來,但凡在下能夠辦得到的比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若是以沈姑娘的醫術也沒有辦法……在下也不強求,沈姑娘隨意去留皆可。”原隨雲這話說的極為敞亮,但沈硯心中卻是冷笑不止,他若是威脅他他說不定還信了,但他這般好言好語……他信了他的邪喲!無論能不能治好,他要是什麽都不做放他們好好地走出蝙蝠島,那才是見了鬼呢!沈硯心下冷笑,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地換到沈雁身上,掩唇輕笑:“原公子說的哪裏話?能為你效勞,哪裏用得上什麽報酬?”話音落,黑暗之中一片寂靜。便是玉羅刹也不由打了個寒噤,好像,似乎,大概……有哪裏不對?第78章 俠行九州 十九“嗬, 沈姑娘說笑了。”原隨雲輕笑一聲,仿佛隻是隨口否認道。但此時玉羅刹也已反應了過來,雖然原隨雲的應對並無不妥,但與沈家兄妹相處多時他也已察覺他們的神異之處, 故此並未將原隨雲的辯解聽進耳中, 反是已經開始琢磨起來——這蝙蝠公子竟然姓原?這江湖中又有哪家名門世家姓原呢?再加上這蝙蝠公子的年紀, 略一思忖玉羅刹心中已有了猜測。不怪玉羅刹會那麽快將目標鎖定為原隨雲, 畢竟誰讓蝙蝠公子的武功涉獵廣泛呢?而在這個世界中,武功可都是各家不傳之秘,能夠搜羅到那麽多武功秘籍的必然是有人脈、有勢力、有積累的武林名門世家, 再加上沈硯給出的姓氏, 原隨雲的身份自然唿之欲出。連玉羅刹都沒有相信原隨雲的辯解, 沈雁自然更不會在意了:“行吧, 你說不是就不是。所以你也是想治眼睛?”原隨雲沉默了, 蝙蝠島是個什麽環境一手修建了蝙蝠島的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因此他也深知沈雁必然是看不清他的樣貌的, 更不要提看出他是個瞎子了。但沈雁一口便咬定他要診治的是眼睛, 顯然是對他的身份有著十成的了解,一想到這一點原隨雲心中便已是殺機四起。但原隨雲心中雖然恨不得立刻殺了沈雁幾人滅口, 但他向來是一個理智的人, 先不說他能不能殺得了玉羅刹與沈硯兄妹二人, 單說他還要求沈雁幫他治眼這一條, 原隨雲便絕不敢現在殺了她, 畢竟, 再小的希望也是希望啊!若是能夠重見光明,一時的忍讓又算得了什麽呢?原隨雲微微一笑,收斂住心中的殺意, 不再在此事上辯解,反是近乎默認地迴答道:“那,沈姑娘可有辦法救治呢?”“這個嘛……”沈雁挑了挑眉,賣了個關子:“這要仔細檢查過才能知道,你見過哪個大夫連病人都不看一眼就能得出結論的?”聽到沈雁特別點出的看字,原隨雲不由微微皺眉:“把脈不行嗎?”沈雁斬釘截鐵地否認道:“當然不行!我要檢查的是你的眼球的情況,雖然經脈問題可以通過把脈試探,但若是你的眼球本身有損,那就不是把脈能夠把的出來的了。”原隨雲輕歎一聲,卻仍是點頭道:“既然如此,幾位便請隨我來吧。”隨後,原隨雲便當先引路,將沈硯三人引至了地下二層的大廳之中。他自然不可能將沈硯三人帶出去,先不說蝙蝠島地表上並沒有可以使用的房屋,隻是出於安全考慮也沒有其他地方能比他經營多年的大本營更安全。畢竟,他等下可是還要在沈雁手下治療眼睛,謹慎些總沒壞處。蝙蝠島向來是不準出現明火的,隻因唯有完全的黑暗才是對原隨雲最有利的條件,但規矩都是人定的,他不願見到火光時這蝙蝠島上自然連引火的工具都沒有,而他想要有火時,不過一盞茶的路程,當他們一行人抵達二層大廳時,廳中便已點燃了火把,四處通明。“沈姑娘,請。”原隨雲向沈雁執禮,隻看他如今在燈下的樣貌與作態,誰也不敢相信他就是那經營著蝙蝠島作下無數人間慘劇的蝙蝠公子。沈雁點了點頭,隻道:“你坐下便可。”原隨雲也不客套,行止與常人無異的隨便尋了一處椅子坐下,他將一坐下,沈雁便上前一隻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另一隻手撫上他的眼睛。原隨雲的身體瞬間僵硬了起來,自他知事起便甚少於人如此親密,便是他父親上一次離他那麽近都要是十數年前的事情了吧?原隨雲失去了眼睛,但其他的感官卻皆是非常敏銳的,沈雁又與他靠的那麽近,他不僅可以嗅到沈雁身上淡淡的桃花香,甚至還能夠感受到她身上溫熱的體溫,以及她與他相觸的手指間細滑的肌膚。原隨雲努力控製住自己想要暴起傷人的衝動,同時心下盤算,若是沈雁真能治好他的眼睛,廢掉她的武功將她拘在蝙蝠島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好在原隨雲的眼睛本就失明,隻要他表情不動便是他跑神了沈雁也無法通過他那雙眼睛看出些什麽。否則,若是讓沈雁知道原隨雲的想法……沈雁恐怕會直接下手將某個饞他身子的狗逼的眼珠子給他摳下來!血腥暴力?嗬,上過戰場的人又怎會懼怕這點小場麵?蒼雲那群阿拉斯加瘋起來腸子都從肚子裏流出來都能塞迴去繼續砍人,挖眼而已,小場麵。檢查不過一刻鍾便已結束,沈硯收手從腰間摸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手,“好了。”她自動退開一步,不等原隨雲追問便宣布道:“能治。經脈你保護的很好是眼球的問題,換眼就行了。”“哦?不是靈藥嗎?”原隨雲顯然已經將沈硯救治花滿樓的過程打聽得一清二楚了。沈雁嗤笑一聲,斜睨了原隨雲一眼,隻問道:“花滿樓是不忍傷人,才用那種有後遺症的法子,你還缺一雙眼睛嗎?”原隨雲雖不知沈雁口中的後遺症是真是假,但他也沒有傻到在這種事情上與沈雁強,於是從善如流地接受了沈雁的治療建議:“在下自然是不缺的,所以,不知這雙眼睛可還有什麽其他的要求嗎?”麵對原隨雲的問題沈雁卻並不迴答,隻似笑非笑地望著原隨雲。二人一個微笑,一個冷笑,足足對峙了半盞茶,沈雁才慢悠悠地收迴目光,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原隨雲對麵的椅子上,甚至還有閑心端起桌案上的茶抿了一口:“有什麽要求這重要嗎?我似乎還沒有答應要給原公子你治眼吧?”原隨雲笑容不變:“治或不治,這恐怕就不是沈姑娘你能夠決定的了。”原隨雲話音剛落,瞬時從大廳四麵湧入許多打手,將沈硯三人團團圍住。沈雁嗤笑:“原公子該不會認為僅憑這些人就能夠困得住我們兄妹二人與玉教主?”原隨雲微笑:“自然不能。”可他隨即話鋒一轉,“但前提是,你們兄妹二人與玉教主實力無損。”“嗯?”沈雁一驚,這才察覺,不知什麽時候她體內的內力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顯然,玉羅刹與沈硯的身體也是如此。沈硯三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是閃過一抹異色,沈雁微微皺眉,隨即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隨即發現了症結所在——原來原隨雲在那些點燃的火把中下了能夠封禁人的內力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