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時過境遷君亦變


    容毓和容曦都是一臉擔憂地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司仲卿給流煙喂了藥,看著她那憔悴疲倦的麵容,莫說容毓,就連容曦都忍不住一陣心疼。


    “她……”她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她怎麽樣了?”


    司仲卿神色沉肅,低聲道:“為了不讓她難受,隻能先封住她的穴道,讓她昏睡一段時間,等藥效過去了就好。”


    容毓一手負後而立,沉沉念道:“虞美人……沒想到他們會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對付一個姑娘家。”


    司仲卿起身道:“煙兒算是幸運的,那長公子府中尚不知還有多少遭殃的無辜女子。”


    “真是禽獸不如!”容曦氣得直瞪眼,方才聽司仲卿說了那個鞏思呈的惡性,她恨不能現在就衝到丞相府去,將那個畜生碎屍萬段。


    隻是衝動歸衝動,這半年多來她已經曆練得成熟許多,心知自己武功雖然不弱,可是丞相府畢竟守衛森嚴,機關重重,隻怕到時候她還沒有近得了鞏思呈的身,就已經被抓住了。


    比如說,上一次。


    一想到這事,她又不由得想起閔揚來,原本高昂的情緒驟然沉了下去,迴身看了一眼片刻不離守在流煙床邊的司仲卿,看他看著流煙時,那專注而憐惜的神色,隻覺心底一沉。


    她深吸一口氣,一聲不響地悄悄退出了房間。


    這兩天,闞澤變得安靜許多,不再像往日那般一直跟在司仲卿身後,逼著他督促著他做什麽,就連雲路也很少來打擾司仲卿,想來也是闞澤授意。


    看得出來,他這是在給司仲卿獨自思考的機會,他不想自己和雲路等人的出現,會打擾了司仲卿的思緒。


    再者,流煙身體不適,這個時候司仲卿自然是一門心思撲在流煙身上,此時去打擾他,隻會讓他兩邊煩惱。


    樓陌風已經昭告天下,他的大哥、先太子樓陌卿已驗明身份迴朝,並當即下旨立樓陌卿為皇太兄,位同儲君。


    這道旨一出,頓時滿朝皆驚,史上儲君之人曆來有皇太弟、皇太叔、皇太子之說,卻從未聽說過皇太兄,這讓兄長繼承弟弟王位的說法實在是荒謬,滑天下之大稽。


    保平王本也有些奇怪,進宮去見樓陌風,聽樓陌風道,如此是為了到時候方便讓位給樓陌卿,畢竟,樓陌卿為其兄長,他唯一能給的名頭,便是皇太兄。


    聽此一言,保平王和諸位大臣的疑慮便也漸漸打消了。


    不管怎樣,如今總算是把司仲卿——樓陌卿的身份定下來了。


    “樓陌卿……”天色已經變暗,四下裏掌燈,睡了一天的流煙忍不住起了身,走到桌案前,迴想著自己從雲路口中問來的那個名字。


    原來,他的本名叫樓陌卿。


    許是因為都帶著一個“卿”字的緣故,流煙隻覺念來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


    她一邊念著,一邊執筆在紙上寫著他的名字,注意力很是集中,就連樓陌卿已經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她都沒有察覺。


    寫了幾遍,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麽,隻見她神色一變,手中的筆頓了頓,又低下頭去繼續寫來,卻是寫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名字:夜青玄。


    當這三個字躍然紙上的時候,身後那人臉上的笑意驟然凝滯,微微眯起眼睛,緊盯著“夜青玄”三個字看了片刻,眸色愈漸暗沉,而後他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刹那,流煙霍然驚覺身後有人,不由迴身望去,正好看到樓陌卿一臉落寞。


    “我……”一時間,流煙有些慌了,看了看桌案上的紙,又看了看勉強微笑的樓陌卿,竟是不知要說些什麽。


    雖然她在蜃雪酒坊待了很久,習慣了嘻言笑語、連哄帶騙的糊弄,可是那些終究是對別人,而今麵對樓陌卿,她竟是連說謊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看著她這般慌張無助的模樣,樓陌卿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他走上前與她並肩站立,低頭認真地看了看紙上的名字,挑眉一笑,道:“怎麽,是不是離開夜朝久了,有點想念雪衣他們了?”


    說話間,他已經執起筆,在紙上“夜青玄”三個字後麵又加上了“雪衣”兩個字,而後在樓陌卿後麵,加上了“流煙”。


    而後,他頓了頓,又在下麵緊接著寫上容璟、蘇語、莫啟淩和月無雙等人的名字。


    不過片刻間,這張紙上的名字便不存在任何特殊的意義。


    流煙蠕了蠕嘴唇,垂首道:“是有些想他們了,不知道蜃雪酒坊現在怎麽樣了。”


    樓陌卿便淡淡一笑,“放心吧,等手中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就陪你一起迴夜朝去看他們。”


    流煙沒有應聲,而是用力點了點頭,正想再說什麽,隻見樓陌卿拿起那張寫滿名字的紙走到燭台前點燃,而後放進了火盆了。


    “雖然闞澤知道我們在夜朝的身份,可是保平王那些人卻不知曉,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竟然與夜朝的王爺相識,甚至有所來往,隻怕會增加不必要的麻煩。”他始終淺淺笑著,一直看著火盆裏的紙燒為灰燼,這才走到流煙身邊,“等以後一切都平穩下來了,我們再慢慢把這些事跟他們說。”


    不知為何,雖然他一直麵帶笑容,可是在這裏待了這麽久,流煙第一次感覺到樓陌卿的笑容有些異樣,不似表麵上看到的這般。


    甚至,她心裏有些怵怵的,說不出的緣由。


    難道,是因為她剛剛不由自主地寫了夜青玄的名字?


    這麽一想,心裏又沒由來的一陣心有餘悸,樓陌卿他……終究不再是往日裏的那個溫和翩翩的大公子了。


    她怔怔地站在窗前,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看著他與闞澤、保平王見麵,侃侃而談的模樣,而後愈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人,終究都會改變的,正如容毓所言,在經曆人生起伏、身份更迭後的樓陌卿,不管是手段還是脾性,都與往日裏有所不同。


    正廳內,保平王、查將軍及三公皆在,眾人看向樓陌卿時,眼神都和一開始的時候隱隱有些不同。


    不管怎樣,他現在的身份是皇太兄,而不再是身份尷尬的先太子,換言之,他現在依然是他們的殿下,位同太子,卻比先太子要名正言順得多。


    保平王一臉嚴肅地看了一眼查將軍,道:“查將軍,你把你得到的消息跟殿下說一說。”


    查將軍點點頭,轉向樓陌卿道:“末將今天剛得到消息,萬俟祿早在三天前,已經悄悄和西邊各族接了頭,大有可能是商討借兵一事,如今末將和王爺進京,按照規定,都隻能帶一萬以下的人馬,眼下把我們裏裏外外所有可用的兵馬集中到一起,也不足十萬,而萬俟祿在京中,至少有三十萬人馬,若是他再向邊疆異族借兵,裏應外合圍攻,我們隻怕勝算不大。”


    保平王點了點頭,接過話道:“本王和查將軍也想過了,沒有王的允許,我們安置在邊疆的兵馬便動不得,若擅自領兵入京,難保不會被誣陷,說我們的謀反叛變,畢竟現在朝中的諸多大臣還是聽信鞏能方的謊言,誤認為我們是想要奪權篡位之人。”


    說罷,幾人齊齊向樓陌卿看去,樓陌卿迴望了諸位一眼,問道:“各位有什麽想法?”


    保平王道:“最好的法子,就是殿下盡快即王位,隻要殿下成了樓夙王,掌握大權,鞏能方和萬俟祿便囂張不到哪裏去,待根基一穩,便可尋個合適的由頭,治他們的罪。”


    聞言,樓陌卿不由皺了皺眉,定定看了保平王一眼,“那若是王不願讓位呢?”


    “這……”保平王愣了一下,疑惑道:“怎麽會呢?那天晚上我們見麵,王已經明確表示過,他想要把王位讓出來。”


    樓陌卿沉著臉色瞥了闞澤一眼,闞澤會意,道:“原本殿下所想與王爺和各位大人是一樣的,可是後來細細一想,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麽簡單,如果王真的想要把王位讓出來,就不該立皇太兄,而是擇日舉行退位儀式才是。”


    一言似乎提醒了在場眾人,幾人不由相視一眼,個個神情疑惑,不敢相信,畢竟樓陌風隻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而且平日裏也不是十分聰明機靈,又怎麽會想出這種緩兵之計?


    樓陌卿已然看出了眾人的心思,他抿了抿唇,淡淡道:“王上是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可是這並不代表他的身邊沒有懂事的人。”


    保平王神色一凜,似乎明白了他話中深意,霍地抬頭看來,與樓陌卿四目相對,半晌,他微微點了點頭。


    樓陌卿繼續道:“所以,我們現在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和重心全都放在王會讓位一事上,而是要想法子盡快調集兵馬,我們的目的並不在與萬俟祿決一死戰,而是要震懾得住他們,讓他們不敢動手,畢竟,一旦動手,遭殃的就會是無辜百姓。”


    眾人連連點頭,查將軍道:“殿下可是有了計策?”


    樓陌卿道:“計策倒算不上,隻不過我始終覺得朝中很多大臣都是受人蒙蔽,尤其是那些常年征戰在外、手握重兵的武將,他們對朝中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十分了解,若是我們能把這些人拉攏過來,那我們的兵馬勢必會增加,對萬俟祿來說,會有一定的震懾力。”


    查將軍會過意來,垂首道:“末將明白了,末將會盡快列出一份名冊來,屆時再與殿下和王爺好好商量挑選一番。”


    樓陌卿頷首,複又轉向闞澤道:“再者,我們大不可必隻把目光局限於自己的人手上,有些時候有些人,看似與我們對立,實則卻可以成為我們的可用之人。”


    聞言,闞澤頓然疑惑地擰了擰眉,盯著他看了兩眼,而後垂首細細想了想,像是想明白了什麽,恍然大悟,繼而沉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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