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賀您成為狄麗爾城公民的一員。”書記員在一邊鼓掌,雙手遞給了萊昂一個紅絨麵的小珠寶盒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結婚戒指,“這是狄麗爾城的公民身份徽章,這個東西,就需要一點你自己的鮮血了,看、看在這……”書記員小心的把盒子打開,這裏邊是個比錢幣還要小一圈的黃銅色徽章,上麵是狄麗爾城堡區,也就是市政廳的縮略圖,外圈是一條河繞過城堡,這應該就是狄麗爾河了。這個徽章除了後邊的別針外,在最上的部分,還有一根最小的針。“……用這根針戳一下你的手指,隻要點點鮮血就好了。要我為你幫忙嗎?”“不,沒關係。”萊昂把針戳在了自己的中指上。萊昂確實是血肉之軀,但他的血肉已經不再是正常意義上的血肉了,如果有人能夠把萊昂切片,那麽切出來的不會是正常人的心肝脾胃。現在的萊昂……幾乎是實心的。跟剛穿過來的時候,徹底不同了。那時候他被巨鼠啃食還會覺得疼,被撕扯開肚腹,還能看見清楚的內髒,現在這些,隨著他對力量運用得越來越得心應手,已經都沒有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更像是某種微生物的聚合體,而非正常的人。他有心跳,有脈搏,有體溫,有唿吸,但這一套也不過是一種正常人的偽裝和習慣。萊昂比較擔心,這東西沒用處。單純刺進去,沒反應,讓“血”湧過去也沒用。書記員還以為萊昂沒刺破手指,把手支棱起來,一副要幫忙的架勢。萊昂隻能讓“萊昂因子”聚集過去,這次有用了。那根小針吸收了一點點因子,徽章瞬間亮了起來,從黃銅色變成了彩色的,甚至那一條圍繞著城堡的河水,也變得鮮活起來,就如一道真實的水流在徽章上流淌。萊昂能感覺到,自己與徽章建立起了聯係。和他與分.身的聯係類似,就是沒有那麽緊密。書記員看著從頭到尾都麵無表情的萊昂,吞了一口唾沫。這麽小的孩子就能在傷害自己的時候眉毛都不皺一下,以書記員的理解,這種孩子比成年人還要可怕,但他還是十分盡職盡責的為萊昂解釋這個徽章的具體作用:“它隻有在主人佩戴的情況下,才會浮現出真實的畫麵,紳士和女士們佩戴著它,可以去到狄麗爾城的所有公共區域。”“非常感謝。”“非常高興能夠為您服務。”“另外問一下,如果我想進入狄麗爾城的術法學校求學,需要什麽手續?”有了公民身份,就不需要從最低的慈善性質的識字學校開始,而是可以看向更高處了。這個世界沒有麵向全民的能力普查,隻有麵向全部“公民”的私立學院。不是所有公民都會選擇將自己的孩子送進這些術法學院裏,更低一些的付不起學費,會選擇家庭教師。更高一些的,能夠用錢聘用更出色的學者和覺醒者,也會選擇家庭教師或者由本家族的人員進行一對一的學徒式教育。進入私立學院的孩子,大多來自於中遊的家庭。當然,也有極少數高等術法學院,是無論什麽階層,都希望能把孩子送進去的,但那些學院真的是太稀少了,狄麗爾城是沒有的。“進入術法學校的手續,要看校方的具體需要,而且每所學校與每所學校也不同,我們市政府並不負責,您可以自己前往學校查詢。”“好的。”萊昂了解的點了點頭,“您的服務我很滿意,謝謝。並且我為剛才毀壞了您的書桌,以及早餐的事情,深表歉意。”“不不不,是我的魯莽和自以為,才讓您不得不那麽做。您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客氣了兩句,萊昂轉身……那位女接待員在萊昂弄壞書桌的時候,就已經跑了。第38章 雖然沒人送萊昂出去了, 但他無所謂的聳聳肩,戴上公民徽章,自己離開了市政廳, 離開了城堡區。城堡區外麵等客的出租馬車很多,萊昂隨便叫了一輛, 直接向狄麗爾城的自然之神大教堂而去。在馬車上, 他把那朵小紅花取了出來,插.在徽章旁邊的小口袋裏。從初春到初夏, 三個多月的時間, 這朵小花依舊無比鮮活, 看起來就如剛剛被采摘下來的一般。自然之神大教堂坐落在南區,當馬車駛入自然大道,就能聞到讓人心情舒暢的草木的氣息——不是熏人的香味, 雖然有花香,但也有青草、綠樹,以及露水的氣息, 就像是雨後的樹林。萊昂打開了馬車的木窗,忍不住多吸了兩口氣。即便狄麗爾城中富豪名流聚集的東區, 也隻是幹淨, 更不用說底層人苟且生活的北區,他的分.身既不敢靠近教堂的勢力範圍, 又沒有嗅覺,竟然不知道狄麗爾城裏還有一處空氣這麽讓人舒暢的地方。街道兩邊的建築也很有意思, 有草綠色小山丘下的地穴式住宅、濃密植物中遮掩的蘑菇房, 還有在幾棵大樹中間用藤蔓吊掛起來的輕巧樹屋……各種羽毛華麗的鳥兒在枝丫間嬉戲,樹叢的陰影中除了兔子、野羊、鹿之類食草動物,也不乏掠食類動物的狼與山貓的身影, 萊昂甚至清楚的看見了老虎一閃而過的黑黃背影。這裏簡直就像是建在城市中的小型植物保護區,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手段讓那些野生動物都老實待在林木的範圍內的,不過,動物在這裏是恨得快活,連拉車的馬匹好像蹄聲也更加輕快了。“小先生,您要在這裏下車了,前麵已經是教堂的範圍了。”馬車停下了,可就算是馬車跑得更輕快一些,也隻跑了這條街道的四分之一,大教堂可是在街道那一邊呢。不過萊昂就是因為不想出意外,所以才特別選擇了這個老實的馬車夫——他雖然不怕搶劫的馬車夫,但若有意外是很浪費時間的一件事。“我隻要一直走下去就好了嗎?”萊昂付了車費,並且多給了一點小費。“是的。”車夫也沒有立刻離開,他很認真的為萊昂解釋的,“是的,小先生,您隻要繼續朝前走,隻要五分鍾,就能看見神殿的大門了,我很確定您不會錯過那扇門的,沒有人會錯過的。”萊昂點點頭,走在了草坪人行道上。其它大教堂的門前都是一個廣場之類的地方,而且大多都很熱鬧,所以萊昂的分.身還能從遠處看上幾眼。隻有自然之神的狄麗爾城大教堂,這條大道進出的行人極其稀少。如果不是散布在全城的自然之神小教堂每天從早到晚都吵吵嚷嚷的,怕是會讓人誤會自然之神沒多少信徒。萊昂在看到“那扇門”的時候,發現自己果然一眼就把它認了出來。雖然它比他想象得更平凡了一些——那是一個極其巨大的葡萄架,萊昂站在下頭,仰著頭看不見葡萄架的頂端是什麽樣的,粗壯的葡萄藤縱橫交叉,從上到下爬滿了整個架子,一串串紫紅色的葡萄沉甸甸的墜在上頭,飄散出迷人的芬芳。現在,站在這大門前的萊昂就隻有一個問題了。怎麽進去?這可是沒有門把手的大門,撥開葡萄葉,硬生生朝裏麵闖嗎?萊昂思考了兩分鍾把小紅花摘了下來,舉著它,靠近了葡萄藤的大門。葡萄藤發出沙沙的聲音,為萊昂讓出了一個正好能容他進入的通道。這扇門,不隻是一扇門,還是一條長長的通道,萊昂的感覺,他走了五百多米,甚至更長,才終於走到了盡頭。一個教堂,就算是大教堂,但是占地會這麽大嗎?總算走出了通道的萊昂,看所看見的景色,越發不像是身處狄麗爾城,倒像是迴到了拉曼德森林某處人跡罕至的小峽穀。那裏有繁茂且品種繁多的植物,清澈的水潭,有各種各樣的昆蟲,還能聽見不同鳥類的叫聲,不同野獸的吼聲。“歡迎,我的小客人。”萊昂還在看著四周,想著到底該朝哪個方向走,約瑟菲娜·赫爾塔大主教突然從一棵樹後冒了出來,她的身上依然纏繞著一塊白色的細麻布,綠色的頭發披散著,隻是花冠從枯黃的草與初春的細碎野花,換成了青翠的草與初夏的繁盛花朵。萊昂稍微有那麽一點被嚇到,這位大主教出現得實在是太突然了,不過現在這個不值得在意,萊昂恭敬的向赫爾塔大主教行禮:“日安,赫爾塔閣下,我今天來,希望能夠皈依到自然之神的光輝之下。”他的話又反過來把赫爾塔大主教嚇到了:“這可真是……您可真是直接。不過,誰又能所直接不是一種美德呢?自然之神為所有信徒敞開懷抱,但是,我在您的身上,看不到對自然的信仰。更甚至說,我能看見您已經有信仰了,那並不是自然。”“……”拉了後腿的,一定是垃圾潛意識,萊昂在心裏把潛意識拽出來臭揍了一頓,但是對於赫爾塔大主教的質疑,他確實並不意外,“可能是有信仰吧,但那絕對不是對神的信仰,而是對某種思想的?自然之神,我有深切的好感,我還有忠誠,遠超大多數人的忠誠。”“您不覺得您說的話有些矛盾嗎?如果信仰的並非神祗,又怎麽能夠稱之為是信仰?如果連信仰都沒有,又何談忠誠?”雖然這位大主教救了他,還幫助了他,但萊昂還是得在她的腦門上標下“落後”。“這個世界上,更多的國家並非是多信仰共存,而是單一信仰的國度。但您認為,對於君主們來說,他們是更愛神,還是更愛國家,或者更愛權勢?不可否認,更愛神祗的君主是存在的,但那往往是一位不合格的君主。更愛國家或者臣民的君主,則往往活不了多久。反而是那些更愛權勢的君主,他們在神和國家之間,找到了平衡。這些人都能皈依,為什麽我不能夠呢?”“……”赫爾塔大主教沉默了一會,她揉了揉萊昂的腦袋,“小客人,你說的確實沒錯,但國王們即使不夠虔誠,卻能為一位神祗帶來巨大的利益,你呢?你的忠誠又能給自然帶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