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最好有點度數。”半晌,艾蕭蕭拿了兩瓶廉價白酒,一碟鹹毛豆。興許是怕夏涼一個“老頭子”喝癱,她又拿了一壺溫水,當著夏涼的麵兌起水來。看來這人也沒壞到骨子裏,夏涼歎了口氣。“喝太烈的不好。”艾蕭蕭嚴肅地表示,“不過兌了水,也要按原價算錢。”夏涼:“……”她收迴她的想法。“行了,說吧,姓祝的怎麽你了?”艾蕭蕭兌完水,將杯子一推。“大半夜地往我這跑,我想不出別的原因。”“倒也沒什麽大事。”夏涼抿了口酒,輕飄飄地應道。“隻是突然覺得沒啥意思。”艾蕭蕭皺眉。“哈,不愛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夏涼笑了聲,“畢竟你、祝延辰、束鈞都是一路人——你們在幹嘛?你們在搞革命。我在幹嘛?我在做遊戲。”“您還真是老當益壯,童心未泯。”艾蕭蕭嗤了聲。“多了不起啊,要麽為了大義,要麽為了同胞。就連你這種市井小人,也在地下救了一堆合成人。還……還是治不好的那種,光吊著命,嘖嘖。”夏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大聖人呢,艾醫生。”艾蕭蕭眯起眼,不吭聲了。“了不起。”夏涼又重複了遍。“真是了不起。”“你是專門來膈應我的嗎?”“哪敢。”夏涼笑道,“我隻是想,要搞這麽大的事……了不起的動機,了不起的能力,總該占一樣吧?我本以為自己算個人物,到頭來還是個半吊子。你說我一撈不到滿足感,二沒啥上得了大雅之堂的目標,我圖啥呢?”說罷,夏涼轉了轉酒杯,搖搖頭:“沒勁兒啊。”“……那你想得還挺多。”艾蕭蕭從牙縫裏擠著字。夏涼期待地瞧向艾蕭蕭,她巴不得艾醫生發個火。她倆名正言順地吵上一架,這事兒也就翻篇了。反正一開始就不是什麽大事,她自己強鑽牛角尖罷了。“我倒覺得,我們幾個算是臭味相投。”艾蕭蕭給自己倒了杯,“你那套‘了不起’的說辭還是免了。”夏涼挑起眉。“束鈞我不熟,但就我的了解,他可沒打出什麽解放合成人的旗號。他心心念念的全是他那群隊友——想救親朋好友,人之常情。”“我的話更好說。我爸……我欠了合成人人情,而且我也不是畜生。反正這世道,掙多了也享受不出個所以然。隨手救救人,我這睡眠質量能好點。”艾蕭蕭隨手擠著豆子,頭抬也不抬。“至於祝延辰,你真以為他打娘胎裏就是個聖人嗎?開玩笑,指揮中心那種地方,能出個正常人都難。他要沒點私欲,怎麽可能從那麽小開始就一意孤行……蝕沼研究可是要命的活。”“說白了,大家不過都是想心裏好過些,哪有你想得那麽複雜。連這點事都看不清,您這一把歲數……?”艾醫生冷笑兩聲,瞟了眼夏涼的錢包,及時住了嘴。夏涼則默默側過身,躲過一枚崩飛的豆子。“天真。”艾蕭蕭舔舔指尖,換了個委婉的說法。夏涼瞪著她。“你居然還想著實現個人價值,我都想給你鼓掌。”艾蕭蕭喝了口酒,臉扭曲了下。“瞧瞧我們的祝大元帥——如今他腦子裏除了大義,次一級可是風花雪月。年輕男人啊,嘖嘖。”“風花雪月?……和束鈞?”夏涼敏感地抓住了關鍵詞。艾蕭蕭慢慢將臉轉過來,兩個人的目光從疑惑到試探,再到深沉。“你也知道?”借著酒勁,艾醫生慢悠悠地開了口。“恐怕這事兒還不是祝延辰一廂情願。”夏涼緩緩點頭,“那兩個蠢貨防外人都跟防賊似的,就差背靠背轉圈了。”隨後她第一次在艾蕭蕭臉上看到了近似革命友誼的表情。夏涼不知道這話題是怎麽跑偏的,兩個人的話題就這麽拐去了奇怪的方向。再後來,借著酒勁,兩個人索性開始亂罵——夏涼不點名地痛罵夏家上下,艾蕭蕭把指揮中心那群研究員從頭到腳噴了個遍。兩個人基本沒聽懂對方罵什麽,但好歹都罵了個爽快。艾蕭蕭酒量比夏涼差些,先一步喝得滿臉通紅。可惜艾醫生就算喝醉,也沒忘按十倍收夏涼的酒錢。後者出了一口鬱氣,倒也懶得計較。有些話還是罵出來爽快。哪怕聽不懂,隻要被罵的不是自己,聽艾蕭蕭罵人還挺解壓的——想來老四家的人都到處跑生意,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位四隊隊長也是憋得久了。夏涼交完錢,出了門,夜晚的涼風灌進衣服,吹冷了一身熱汗。被酒精和血氣一衝,她的煩惱雖說沒消失,也變得沒那麽黏人了。算了,夏涼想。先湊合一陣,得過且過吧。這遊戲沒她想得那樣無聊,艾醫生也沒她想得那般討厭,將來的事誰都說不準,說不定會有什麽轉機呢。再或者,按照艾蕭蕭的話說——sigma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強,它直接撲來,把大家殺了個幹淨。所有人都白忙一場,都不過是在海嘯之下壘沙堡而已。她長出一口氣,那股子驕傲又順著脊梁爬了上來。團圓慶典將至,歌手夏涼也有不少事要準備。是夜,指揮中心。自從和那個小小的蝕沼融合,羅斷漸漸放棄了睡眠。為了應付醫生的查房,他偶爾會在床上裝睡——被子掩著臉,眼睛睜著。他不想入睡,但凡他合上眼,便會夢到“現實世界”中自己的居所,以及另一個醜陋的自己。而如果他醒著,蝕沼為了和他交流,會繼續使用未婚妻的聲音與他說話。自己的身體狀態不對,羅斷能感受得到。自己和蝕沼沒有徹底融合,他的身體在以一個極慢的速度崩毀。他就像一個來自冬天的雪人,慢慢在春日裏消融。身上的蝕沼對此避而不談。但作為一位老牌戰士,羅斷心裏清楚得很。束鈞能靠和蝕質共存活下來,他做不到。他的運氣似乎永遠要差上一些。融合的好處也有,他不會因為缺少睡眠而疲憊。腦髓像是融化了,聽著蝕沼在耳邊絮絮叨叨,他偶爾會看到愛人的身影。再定睛一看,那不過是書櫃、衣架、或是被風卷起的窗簾。可是他喜歡這種錯覺,也享受這份瘋狂。最近,身上的蝕沼催促他離開指揮中心,好更新外界的情報。羅斷隻是繼續看書,並非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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