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死雄亡,那巫蠱神婆已被本能生生肢解!雌死雄未亡,除非……”


    當張小洛再次提出要見王城大祭祀的時候,蕭良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坦言大祭祀已外出王城,去準備新王繼位的最後一份祭品。


    張小洛去找梵海的時候,梵海居住的殿堂已人去樓空。蕭良告訴他,新王至上次歸返後,便已被接入神廟。


    張小洛強忍住將蕭良那張老臉撕成碎片的衝動,再次迴到自己所居閣樓,一邊陪著米吉,一邊默默地等待,等待著雪域新王繼位之日。


    王城大祭祀很快便歸返王城,隨即一隊隊雪狼騎衛從王城而出,向十六座護衛城,向整個雪域宣告,三日之後,新王登基,吉瑪神現,恩澤萬民。


    梵海近幾日屢做噩夢,他夢見自己的阿媽猶如兒時那般,將自己抱在懷中輕聲呢喃,夢見自己眼睜睜看著米吉殘死,夢見與嫣雪在廣袤的雪原之上嬉戲,夢見張小洛用一種空洞的目光冷冷地看著自己,甚至還夢見他坐在陰森的閻羅冥殿之上,四周跪著無數的冤魂惡鬼,向著自己俯首叩拜……


    為更好的感受吉瑪神的恩賜,十六座護衛城分廟的祭祀,已全部趕往王城,去見證新王登基的一刻。


    梵海曾再次外出王城,但卻未能找到嫣雪,嫣雪似乎已經遠遠地離開了王城,離開了雪域之原。


    新王登基之日終於來臨。王城之內的奴仆都在忙碌著,準備著新王登基所需的王袍,祭奠所需的牲畜祭品之類。整個雪域王城之內到處張燈結彩,唯獨張小洛所處閣樓靜悄悄的,漆黑一片。


    鍾無道仍然穿著那件白色道袍,盤膝坐在那高高的王位一側的蒲團之上,雙目外翻,麵無表情,耐心地等待著梵海的到來。


    神廟大祭祀,終年居住於王城之內的神廟,每逢十年出現在王城兩次。一次是如今日這般的新王登基,而另一次,則是祭奠吉瑪神,選出下任新王的祭祀大典。


    梵海是最後出現在殿堂之上的。在兩隊奴仆的指引下,頭戴王冠,身穿王袍的梵海顯得格外的俊俏和英氣。梵海並沒有直接走向那高高的王座,而是行至端坐在那裏的大祭祀身旁,便停了下來。


    他尚未進行最後的祭奠,還沒有坐上那高高王座的資格。他的目光朝著大祭祀看去,目中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怨恨之色。


    梵海到來後,王城那專門負責祭祀禮儀的老者朝著一側盤膝而坐的鍾無道看了一眼,見大祭祀臉色平靜,才對著殿外高喊一聲。


    “新王沐浴吉瑪神的榮光,必為吉瑪神獻上祭牲,以示虔誠之心!”


    隨著禮儀官的話語傳出,大殿門外緩緩走來幾個身穿白色祭祀長袍的祭祀,冰雪城神廟主祭祀宗襄赫然在列。可如今的宗襄再沒有曾經在冰雪城神廟那般的威嚴,他雙手置於肩頭,正與其他幾名護衛城主祭祀一起,抬著一個長長的供案,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高高的王座。


    供案之上躺著一個女子,女子頭蓋純白色柔滑獸皮,看不清相貌。她全身僅著褻衣,裸露的肌膚之上畫滿了一個個奇怪的金色符文。女子靜靜地躺在供桌之上,那凹凸有致的嬌軀在符文的映照之下,竟給人一種莊重、威嚴之感,令人生不出半點褻瀆之意。


    宗襄幾人臉色肅穆,口中低低吟誦著聽不清的經文,將供案抬至梵海麵前放下,各自退後一步,盤膝坐下,低眉順目,不再言語。


    梵海低頭瞅了一眼供案上仰躺著的女子,麵露詫異之色,轉頭看向身旁鍾無道。


    鍾無道那外翻的雙目顫動了一下,對著梵海緩緩開口。


    “雪域之民對吉瑪神的虔誠之心天地可鑒,作為雪域的王,你需親手將此女祭天,以示對賜予雪域恩澤的吉瑪神的無尚尊崇!此女生於雪域,長於雪域,乃我雪域新王代表雪域,獻給吉瑪神最虔誠的貢品!”


    隨著鍾無道話語落地,一旁的禮儀官上前一步,雙手高舉著一把短小的金色匕首,呈送至梵海的麵前。


    “你……你讓我殺人?”


    梵海望著那把匕首,全身輕顫,忽然迴頭,望向鍾無道,已毫不掩飾雙目之中的怒火和恨意。


    鍾無道那外翻的雙目忽然睜開,露出兩個空空的眼洞,似盯著梵海看了良久,最終平靜地說道。


    “在老夫眼中,她不是人,是獻給吉瑪神的祭牲,是我雪域之民的虔誠之心,是新王對吉瑪神的臣服。在你的眼中,亦該如此!”


    隨著鍾無道那冰冷的聲音傳出,梵海眼中的憤怒和那無盡的恨意消散了,被濃濃的迷茫之色所取代。


    梵海緩緩地接過禮儀官那雙手高舉著的金色短匕,麵無表情地低頭看向那靜靜躺在供案之上的女子,緩緩舉起手中匕首,朝著女子的心髒紮了下去。


    在金色匕首紮進女子心髒的一刻,鍾無道輕輕揮了一下衣袖,那蓋著女子麵部的白色獸皮輕輕飄起,露出了女子那張如冰晶般剔透的嫵媚容顏,赫然是那與梵海一起仰望星穹的雪妖嫣雪。


    而在鍾無道衣袖輕揮之下,在梵海將金色匕首紮入供案之上女子的心髒之時,在女子露出麵龐的瞬間,梵海雙目之中的迷茫之色消失了。


    “不!”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大喊,金色匕首深深紮進了嫣雪的心髒,嫣雪眼角滑出一滴晶瑩的淚珠,淚珠順著臉頰滑下,卻迅速地凝結成冰珠,掉落在那鋪著厚厚地毯的地麵之上,摔得粉碎。


    “我的郞,我好想再看一眼如曾經那般美麗的星穹……”


    梵海身後的禮儀之官俯身跪地,朝著梵海叩首,同時口中高聲唿喊。


    “祭奠已成,新王繼位,拜見雪域吾王!”


    滿殿之人,除了鍾無道仍一動不動地盤膝坐在那裏,冷冷地盯著梵海之外,眾人均俯身跪地,朝著梵海叩首。


    梵海對滿殿的跪拜似無所見,俯下身來,緊緊抱住供案之上的嫣雪。可嫣雪那畫滿金色符文的嬌軀,竟似開始碎裂一般,化作片片冰晶,在大殿之上縈繞不散。


    鍾無道見此情景,那始終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疑惑之色。他盯著大殿之上那越聚越多,隱隱幻化出嫣雪麵孔的冰晶,濃重的殺機逐漸彌漫全身。


    “倒是老夫失算了!你故意被老夫所擒,借老夫之手,帶你進入王城,應該是為那隻被封印的雪妖而來吧?”


    鍾無道似想通了什麽,對著那已逐漸幻化而出的麵孔淡淡說道。


    大殿上空那已完全凝實的麵孔冷冷看了鍾無道一眼,隨即將目光掃向下方那正抬頭望向自己,神色複雜的梵海,不忍之色一閃而過。


    一隊雪狼騎衛已悄然出現在大殿之上,靜立在嫣雪那重新幻化而出的麵孔周圍,滿身蕭殺之氣。


    “這就是你造出來的雪狼騎嗎?你真是個天才!但……從你將我帶入王城的那一刻開始,鍾無道,你……已經輸了!”


    “是嗎?那老夫倒要看看,一隻不足百年道行的小小雪妖,如何讓老夫認輸!”


    鍾無道聲音沙啞,他那深陷的雙目忽然閃出兩團幽綠色的光。隨著幽光的出現,包括雪狼騎主帥在內的數名雪狼騎,竟紛紛四肢俯地,抬頭看向上空嫣雪,嘴裏不斷地發出低低的咆哮之聲,那俯下的身軀,竟快速的獸化,眨眼之間,已變成幾匹全身雪白,身形巨大的雪狼。


    “祭祀大人,讓她……讓她離去!本王……想讓她離去!容她離去,我……我再不反抗於你!”


    梵海忽然轉頭看向鍾無道,低聲哀求,話語之中充滿苦澀。


    梵海又抬頭看向虛空之中那正在凝結身軀的嫣雪,雙目之中露出濃濃的愧疚和柔情。


    “雪兒,你走吧!待我十載幽禁結束,我即去尋你,再也不離開你,陪你看雪域最美的星穹。”


    忽然,鍾無道大袖一揮,梵海那披著王袍的身形瞬間飛起,重重地落在大殿內那高高的王座之上,嘴角溢出鮮血,神色頓時萎靡。


    “梵海,老夫念與你前世有舊,才不殺你,若再聒噪,莫怪老夫無情!”


    鍾無道說完,抬頭看向嫣雪,感受著對方散發出的無盡冰寒之氣。極濃的冰寒之氣早已彌漫整個大殿,將大殿之上的那些仆役凍成了一尊尊仍跪伏在地的晶瑩冰雕。冰寒之氣朝著整個王城快速的蔓延,蔓延進王城之內那座高高的神廟。


    冰寒之氣所蔓延覆蓋之處,盡成冰雕。冰寒之氣更是瞬間將神廟彌漫,無盡的寒氣湧入神廟,湧入神廟之下那被封印著的,巨大的雪妖體內。


    地底深處雪妖那插滿錐釘的巨大頭顱,逐漸浮現出一層厚厚的冰晶。冰晶剛一出現,便迅速轉化為更為濃鬱的陰寒之氣。陰寒之氣不斷地衝擊著雪妖顱腦之內那重重的鬼影,將無數的鬼影凝結成晶瑩的冰雕後轟然碎裂。


    鬼影的數量快速地減少著,那懸浮於雪妖額頭處,不時旋轉著的金色之輪卻驟然加速,更多的鬼影瞬間出現,衝入雪妖的顱腦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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