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外不時有著一個個或老或少的臉孔閃過。一個披散著頭發,臉色黑青,深陷的眼眶內不斷有黑蛆掉落的紅裙女子忽然出現在窗外。她伸出那浸滿鮮血的手,拚命地扒著車窗,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指甲劃過車窗玻璃的聲音在詭異的車內迴蕩著。


    她竟似要破窗而入!


    破舊的公交車仍東倒西歪地蹣跚前行著,最終將那扒窗女子遠遠地拋在了車後。


    公交車走走停停,中途不斷有人上車,卻無一人下車。整個車內的走廊之上已站滿了一言不發,微垂著頭,渾身散著陰冷氣息的乘客。


    終於,當公交車再次緩緩停下,車門打開。張小洛瞅著那路邊的斑駁車站牌上依稀寫著“瓦罐村”三個小字,他拉起早已手心冰冷的高瑤瑤下了公交車。


    公交車的車門再次關閉,晃晃悠悠地朝著前方的霧氣之中開去,片刻之間便消失了蹤影。


    “我們到了!”


    張小洛那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高瑤瑤才顫抖著雙手將頭上的毛毯掀開,看向周圍。


    一根歪歪扭扭的柳木棍斜斜插在路邊,上麵用麻繩綁著一塊斑駁的乳白色車站牌,上麵依稀可辨認出“瓦罐村”三個小字。


    “這不是我們上車前那地方嗎?”


    高瑤瑤朝著身旁微眯著雙眼的張小洛說了一句,不由再次攥緊了張小洛的左手。


    遠處的霧氣已消散得差不多了,遠處天際微微露出了一絲亮光,在前方那坑坑窪窪的土路不遠處,稀稀拉拉地有著幾座破舊的瓦房點綴在灰暗之中。而在二人身後三丈距離的路邊,正停著一輛銀色的路虎。


    “小洛,剛才那輛公交車是?”


    二人再次坐迴高瑤瑤的路虎車內,將暖風開到最大,高瑤瑤聲音微顫著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是一輛通往冥界的鬼冥車,是冥界接送來陽間采買物品的鬼魂班車,冥界三司六案十殿閻羅也需補給之物。陰陽師一隻腳跨在冥界,是有資格搭鬼冥順路車的!”


    “那我們上車之前……”


    “上車之前之所以寸步難行,應該是遇到了鬼障,也就是民間俗稱的“鬼打牆”。鬼打牆可以以玄門法術破開,也可以搭乘鬼冥車通過。如果不是看到了這鬼冥車站,說不定我也隻有強行破除了!當然能否成功破開尚未可知,你在鬼冥車上應該也看到了車外的那些怨鬼了。”


    張小洛在車內透過擋風玻璃望向那似沉睡著的村子,又朝著村子外土路兩側那高高土坡之上的一個個猶如墳包一般頂部微凸,半圓形窯門的磚砌窯洞瞅了一眼。


    兩邊那土坡之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這樣的窯洞。


    “我們現在不進村嗎?你那同事……”


    高瑤瑤見張小洛似乎並沒有立即進村的打算,不由得再次開口問了一句。


    “鬼打牆,人彷徨,雄雞不啼莫進梁!我們等雞鳴之後再進去吧!張鈺也不是早亡之相。”


    張小洛一邊說著,一邊緩緩閉上雙目,竟淺淺睡去。


    張大官人這一覺,直睡到太陽升起,才緩緩睜開了惺忪雙目。


    張小洛朝著一旁那眼圈略黑的高瑤瑤看去,不由微微一愣,心想這女人難道一直坐著等到了天亮?


    “我看你睡的香甜,沒忍心喊你!還有,一直到現在,我也沒聽到雞鳴……”


    張小洛臉上微露尷尬之色。按說這樣的偏僻農村,幾乎家家養有雄雞,一為啼鳴報曉,二也是為了驅邪避災。怎麽會沒有一聲雞鳴傳來呢?


    “日頭已出,不用等雞鳴了,我們進村!”


    隨著張小洛話語傳出,高瑤瑤便駕駛著路虎車,朝著那已有人影走動的瓦罐村而去。


    路虎車行到村口的一棵柳樹下便停了下來。這棵柳樹雙人合抱粗細,樹身嶙峋一半已枯,另一半枝葉繁茂。一個身穿粗布長褂,頭上箍著一條白手巾的四十多歲的村民正拿著一把芝麻杆編製而成的掃帚,低頭掃著村口路麵之上的枯葉。


    張小洛下車後朝著那低頭掃街的村民看了一眼,便邁步走了過去。


    “大哥您好,我是咱們j市醫院的醫生,來跟我們提前到咱們村的同事匯合,您知道他們在哪嗎?”


    掃街的村民抬頭打量了張小洛一會,才一邊低頭繼續揮著掃帚,一邊模糊不清地說著。


    “醫院裏的醫生?你說的是昨天那幾個市醫院下派下來的小姑娘吧!都住在村子陳明堂家呢!你沿著這條路走到頭,然後右拐,走個七八戶人家,再左拐,再向前走一會就到了,陳明堂家的大瓦房很好認的!”


    掃街的村民一邊朝著張小洛比劃著,一邊瞅著張小洛,似在確認張小洛已鬧懂了自己的意思。


    張小洛擦去那被噴得滿臉都是的唾沫,嘴角露出苦笑。


    “算了,你們跟我走吧,我送你們過去!”


    高瑤瑤並未把車開進村裏,而是停在了村口的柳樹下,這是張小洛下車之前的吩咐。


    這掃街人帶著張小洛和高瑤瑤二人一邊走,一邊說個不停。從他的口中,張小洛終於對這瓦罐村有了一些了解。


    瓦罐村村民曆代均以燒瓦罐販賣為生,整個村的村民都來自於同一個宗族,全村的人都姓陳。掃街人叫陳德水,今年四十六歲,父母早已亡故。他有媳婦卻沒有子嗣,還有一個弟弟陳德土在l市做生意。陳德水一年大多數時間燒瓦罐,閑時紮些白事紙人,或者早起掃下村裏的幾條主要街道,混個買煙買酒的零錢。


    張小洛朝著陳德水身上那散發著黴味的長褂瞅了一眼,心說如果這陳德水沒有說謊,那他這個媳婦可是懶得可以了。


    “陳明堂是我們陳氏一族的馱譜人,算是整個村中輩分最老,威望最高的。他又是村長,外麵來人什麽的,一般都住他家,他家裏敞亮……”


    陳德水一路嘮叨著,帶著張小洛二人走了大約十來分鍾,終於停在了一家蓋著門樓,有著青磚砌成高高院牆的門外。但從那已腐蝕掉了棱角的青磚來看,這院牆建成已有不少年頭。


    一路喋喋不休的陳德水,站在那略有生鏽的鐵皮門前,竟罕見地沉默了。他那瘦黑的臉龐之上露出猶豫之色,最終朝著身後的張小洛二人瞅了一眼,抬手在那鐵皮門上拍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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