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洛雙目一縮,臉上露出凝重之色。他記得老張頭似曾說過,人死之後隻有那種仍有執念未了者才能化鬼,不甘輪迴,留在陰陽兩界之間。怨鬼素來獨行,極少會出現雙鬼同行的情況,而怨鬼與怨鬼合二為一,凝成一體的情況,更是罕見!


    一旦出現雙鬼凝體,因匯聚了兩隻鬼魂的怨氣,所凝之鬼怨氣更重,更難對付!


    張小洛迴憶起那紅襖鬼童的鬼願,又想到曾經在手術室門口眼睜睜看著麵前女鬼尋子而去,不由得心中歎息。


    “你念子成怨,他鬼願未了,你們凝體互慰,終將有一日為冥府所察,形神俱滅的!”


    張小洛話語之中露出自責之意,時至今日,他才隱隱想起自己收鬼酬金,卻未能及時為鬼還願。


    “這是他之酬金,小子無能,未能如期償他之願,今將酬金奉還!”


    張小洛從懷中掏出一顆小小的鬼牙和一個黑色布袋,放在了棺柩之上。


    女鬼望向那顆鬼牙,雙目之中怨恨之色稍減,邁步上來,將鬼牙和布袋拿起緊緊攥在手中,雙目血淚順著那慘白的臉頰淌下。


    “人有人途,鬼有鬼道,想必你如今已明了當夜手術室內因果,袁銀城被惡鬼附身,方有你之劫難!他已經盡力了。而且我已查明,你那久未歸家的丈夫一直在外地拚死掙錢,隻為給妻子和那即將降生的孩子多一點生活的保障……”


    “因果已了,我雖為陰陽一脈,亦不可強擾冥府秩序,你……你們還是尋一庇護之廟,盡力避開那冥府捕差吧!”


    張小洛說完,便不再言語,靜靜地看著麵前那低低抽泣著的女鬼。


    “那惡鬼無端索我之命,你陰陽一脈就坐視不理?”


    “因果循環,惡鬼作惡,必有天譴,終將萬劫不複!”


    張小洛沉默良久,終於說出了一句話,然後翻身跳出棺柩,低頭查看那似沉睡了過去的魏巡。


    “天師既如此說,我當等那惡鬼天譴之時!”


    女鬼最終離去了,張小洛將那皮糙肉厚的魏巡喚醒,又交代了幾句,便走出棺材鋪,朝著自己所居的木門走去。


    張小洛並不擔心魏巡被鬼魂所殺。魏巡這類人,做的就是靈柩、紙人、紙錢、香燭之類的,為死去之人送錢送仆的行當。除非那種窮兇極惡的惡鬼,一般鬼魂是不願得罪給自己送錢的財神爺的。


    張小洛站在青石巷內,朝著青石巷兩頭的陰影處瞅了兩眼,便推開木門,迴到了自己的屋中。


    在遠處青石巷盡頭的黑暗角落,一個戴著高高帽子的身影盯著那轉身關門的張小洛,手中握著的一根粗粗的鎖鏈不時地左右搖晃著。鎖鏈另一端的黑暗處,似正俯身趴著另一個身影,那粗大的鎖鏈,正箍在身影的脖頸之上。身影低低地趴在地上,猶如一隻被主人牽著出來遛彎的寵物狗。


    當張小洛再次在醫生休息室換好衣服走出來的時候,竟抬頭看見了正在護士站被一群小護士圍繞著問東問西的柳巧巧。他微一猶豫,便笑著走了上去。


    “哎呀,張醫生出院了?看來咱家巧也沒把張醫生折騰得幾天下不來床嘛!”


    王琪遠遠看見張小洛朝著護士站走來,張口便調笑了一句。


    小護士們隨著王琪的話,瞬間發出一陣笑聲。被圍在中間的柳巧巧抬頭瞅了張小洛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臉頰之上現出窘色,伸手在王琪的腰間輕輕擰了一把。


    張小洛的目光從柳巧巧的前胸一掃而過,心中不由的嘀咕了一句。


    “看著也沒那麽大啊,咋貼上去的時候感覺不一樣呢!”


    正當張小洛迴味當時與柳巧巧緊貼在一起的那份異樣之時,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拉了一把,嚇得張小洛急忙迴頭,一臉的討好之色。


    “主……張鈺!你拉我幹嘛!”


    小護士張鈺正睜著一雙大眼,撲閃撲閃地盯著張小洛那張晴轉陰的大臉,瞅個不停。


    “張哥!看不出來啊,你還挺爺們!巧巧姐都跟我們說了,你給她紮了幾針,她的病就好了!厲害!張哥威武!”


    “行了!小鈺鈺,你羨慕的話,得空也讓張醫生給你好好紮幾針!趕緊準備一下交班吧!”


    王琪笑著說了一句,開始吩咐圍攏在一起的小護士們準備交班。


    “反正我要是有事的時候,張哥不會不管我的!對吧?張哥!”


    張鈺一邊跟著其他的護士朝著配液室走去,一邊迴頭對著張小洛問了一句。


    “那是,不管誰也不能不管你啊,本家妹子,趕緊去幹活去!”


    張小洛一邊敷衍了一句,一邊迴頭瞅向支菲的辦公室。


    “別瞅了,沒來呢!我說你是不是受虐上癮啊,一天沒人吼你,就渾身不舒服?”


    王琪又調笑了張小洛一句,便低頭開始整理手中一遝厚厚的醫囑單。


    “你別說,還真有點……”


    張小洛小懟了王琪一句,便耷拉著腦袋,慢騰騰地朝著病房走去。


    支菲在臨近中午的時候,才出現在婦產科的門口,她剛一到辦公室,便把張小洛喊了過來。


    經過上次一起去袁銀城家裏的拜訪,支菲似對張小洛的態度有了少許的改變,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吼上幾句了。


    而張大官人,在主任的辦公室,也不再像曾經那般拘謹,盡管看上去仍像一根隔夜的黃瓜,但至少敢在支菲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了。


    張小洛正低頭坐在支菲辦公室的沙發上,隨時做好了女暴君一吼,立馬認慫的準備。可等了半天,支菲仍坐在那裏,不時地輕輕抽泣一下,一言不發。


    “什麽情況?改套路了?”


    張小洛稍稍抬起了頭,用眼角的餘光瞅向與平日行事風格大不一樣的支菲。


    支菲的神色有些憔悴,眼睛微紅,似剛剛哭過。


    張小洛緩緩坐正,目光看著那平日裏高高在上,脾氣火暴的婦產科大主任,如今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由得心中一疼。


    “咋了?誰欺負你了?我……主任,您沒事吧?”


    張小洛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副“動我女人者死”的架勢,急急開口問了一句。卻又忽然想起這可是在主任辦公室,剛有點苗頭的大男子氣勢瞬間蔫了下去。


    “袁銀城……”


    支菲並未抬頭,剛說了幾個字,便抬手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將自己眼角的淚水拭去。


    “臥槽!那個鱉孫,都那個熊樣了還敢欺負你!他真是要作死啊!”


    還未等支菲說完,張小洛已滿臉怒意,開口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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