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身風雨,慕容金擎著傘漫無目的的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恍然不覺之中她竟是走到了師傅的那所老宅之中。


    她抬眸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上麵落了鎖,雨水將鎖頭打濕,大概不久之後便會生鏽。


    慕容金飛身躍起,翻過了牆頭,落在了庭院之中,一片蕭瑟。


    師傅在的時候,她會覺得這個小院子十分的溫馨,即便十分的簡陋也比她住的侯府強上不知道多少倍。而現在師傅不在了,也似乎是將院子裏所有的生氣全數抽走,獨留一具空殼聳立在此。


    裏麵的一道門亦是上了鎖,慕容金將手抬起來放在鎖上,其實隻要她一用力,就能繃斷這鎖的鎖芯了。但是她沒有這麽做。


    她即便崩開了鎖著這道門的鎖,但是她卻不能崩開鎖著師傅心的鎖。


    所以即便現在再闖進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算了。


    她不是沒有努力過,緣分如此。


    慕容金呆立良久,終於還是毅然轉身,她並不是悲風傷秋到無法自拔的人。她身上尚有自己要背負的東西。


    等她躍出這個院落的時候,她已經抬起了眼眉看向了遠處。


    師傅,徒兒要如你所願,嫁人去了。


    納蘭翦月沒來由的心一慌,手裏的水杯落地。


    “少主?”身畔的一名老者不解的看向了納蘭翦月。“少主不要驚慌,咱們這迴一定可以繞過眼目,順利迴去。”


    “但願吧。”納蘭翦月無神的眸子裏什麽光芒都沒有,他亦是淡淡的迴了一句。


    這才離開幾日,他似乎就有點難受了。


    往常並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他將自己的身子重新靠迴到軟墊之中,索性閉目。


    可是眼睛一閉上,耳邊就想起了慕容金的聲音,腰上和胸膛上似乎還沾染著她身上的淡淡香氣,那是一種能讓人舒心的味道。


    納蘭翦月抬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心,微微的蹙眉。


    亦是不知道自己為何總是會去想她。


    果然是和那個小黑熊在一起待的時間太長了,都已經習慣了她的一切了吧。


    “忠叔。天工化物尚未到手。鬼穀先生可是真的願意替我醫治眼睛?”納蘭翦月忽然開口,幽幽的問道,“別又是空歡喜一場。”


    “這迴不會落空了。”忠叔說道,“少主放心吧。老奴找到了天工化物的替代品。所以那本書已經不是十分的重要了。咱們已經找全了鬼穀先生需要的所有東西,他再也沒有理由不給少主醫治,也沒理由不出山幫少主奪迴一切。老奴這次也全數安排妥當,隻等少主眼睛一恢複。咱們就進行下一步。”


    納蘭翦月這才覺得自己的心稍稍的安定了下來,似乎那股暗沉不明的鬱悶之意也清淡了許多。


    是啊,他常在慕容金麵前念叨的這些東西,並非他要,而是鬼穀先生要。


    他是利用了慕容金,但是慕容金是他的弟子,被他利用的也是理所當然的,每次那丫頭去替他找東西總是會帶著傷的。他隻需安慰兩句,或者申斥兩句,她都會受之如飴。


    真是一個傻姑娘。


    納蘭翦月的唇角稍稍的翹起。其實他並不是姓納蘭,而是姓蕭。


    他的身邊也不需要小黑熊那樣的女人相伴,他需要是一戶大梁高門世家之女,手握重兵,能助他一臂之力。小黑熊是很英勇善戰,不過她是為大齊而戰,手裏捏的也是大齊的兵馬。曾經他也試探過小黑熊,不過他發現小黑熊這個孩子是斷然不會忤逆她的父母臨終所托。所以利用小黑熊手裏兵馬是完全不切合實際的。他需要的是大梁的兵。


    當年之仇,他已經隱忍多年,此番迴梁,厚積薄發!


    慕容金在街上走了一會,瞥見了躲在路邊房簷下躲雨的小乞丐,驟然停住了腳步。


    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等她呢?


    她抬眸看了看天,暗沉沉的一片,雨下的很大。這樣冷的天下,再加上大雨,那個孩子應該早就躲開了吧。


    猶豫了片刻,慕容金還是決定去那個地方看看。


    等她迴到了與那孩子分手的條街道,遠遠的竟然真的看到一個身影蹲在雨中的路邊。


    他緊緊的抱著自己的雙膝,將身子縮成一團蹲在地上,似乎是通過這樣的動作來護住自己心口的一點熱氣。


    慕容金心底一震,不好了!


    她快步走到了那孩子的身邊,將自己頭頂的傘遮蓋在了他的身上。


    “你怎麽這麽傻?”慕容金動容的問道。


    那孩子已經凍的有點麻木了。他哆哆嗦嗦的抬起了眼眸看向了自己的上方。


    一柄紅傘當頭,遮住了天上不斷落下的雨絲。


    他的臉色已經凍的鐵青鐵青的,渾身上下多濕透了,那些襤褸的衣衫全數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了他單薄的軀體。他的唇都已經是青紫色,他失神的看著慕容金,原本暗沉的眸光閃出了幾點淡淡的星光,凍的發青的唇抖了抖,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他朝著慕容金微微的一笑,隨後眼睛就是一黑,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慕容金大驚,也顧不得別的,將雨傘拋開,雙手抱起了那個半大的少年,拔腿就跑。


    慕容金都沒從大門走,直接翻牆進了侯府,一路從屋脊之上躍迴了自己的院子。


    她抱著那少年渾身濕透的落在自己庭院的時候可是真將麝月給嚇了一大跳。


    “小姐?”她忙打開門將慕容金迎了進去。“這位是?”


    “別管那麽多了。去叫個大夫來。”慕容金直接將那少年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少年身上還滴著水,瞬間就將她的床褥全數弄濕。


    “去燒點熱水來。”慕容金對青嵐說道。


    青嵐忙也跑了出去。


    ”芙蕖,去煮點驅寒氣的茶水來。”慕容金對芙蕖又說道,芙蕖馬上一路小跑的出了房間。


    她握住了那少年的手,將少年從床鋪上拽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隨後在自己侍女們驚詫的目光之中,扯開了少年的衣襟,露出了少年單薄的軀體,她以掌心貼在少年的後背,將一點內力傳遞過去。隨後搓揉著他的後頸和胸口,直到將他胸口的皮膚搓紅了,少年才幽幽的醒轉過來。


    他一睜開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地方,入眼的便是大氣華美的一張花梨木雕花大床,絲質的紗帳,他先是一驚,隨後察覺自己是靠在一個溫暖的懷裏的,他迴眸,對上了慕容金那雙關切的眸子。


    “你……”他尚未全數恢複,唇還是抖的厲害,一個你字出口,後麵的話愣是說不出來。


    “行了行了,你要是想罵我的話以後再罵。我先和你道個歉,對不起了。”慕容金一臉的歉意,說道,“現在你先緩一緩,我已經叫人去找大夫過來給你看看了。“


    “我……等到你了!”少年卻是十分的倔強,他執著的開口,哆哆嗦嗦的將自己要說的話說完,“你不能食言。”


    “知道了知道了,以後我不管去哪裏都叫你跟著。”慕容金拿他實在是沒了辦法了。沒見過這麽倔的人!“下那麽大雨,你不會躲雨嗎?我要是真的不會迴去你怎麽辦?凍死在路邊啊!”慕容金無奈的數落道。她扶著他重新躺下,隨後拉起了輩子蓋在他的身上。


    “我相信你會迴來的。”少年縮在棉被裏麵,又哆哆嗦嗦的說完。


    慕容金的手稍稍的空中一滯,她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那少年的額頭,“我明白了。”她朝他緩緩的一笑。


    少年隻覺得自己眼前一亮,如春風十裏,萬朵花開,濃墨重彩的鋪開在眼前。


    她可真美。


    “你叫什麽名字?”慕容金緩聲問道。


    “陸昭。”少年說完就眼巴巴的看著慕容金,“你呢?”他問道,


    慕容金的笑意更濃了。


    “你看看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口口聲聲要跟著我。”慕容金說道,“我叫慕容金。今後你就當我的侍衛吧。”


    “恩。”少年點了點頭,有點期盼的看著慕容金,隨後他就是一愣,“你是慕容金?”他失聲問道。


    “怎麽了?”慕容金一攤手,“我不能叫這個名字嗎?”


    “你是逼退了羌人的那個慕容金?我們大齊的女將軍?”少年一緊張,竟是都不哆嗦了。


    “是啊。”慕容金笑道,“如假包換。”


    陸昭徹底的呆住了。


    青嵐端了熱水進來,看到那少年一副被嚇傻了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了起來,“你倒是運氣好,遇到我們小姐。我們小姐在大齊可是獨一無二的。”


    “別胡扯。”慕容金迴眸看了青嵐一眼,笑道。


    少年兀自呆愣著,良久一句話都說出來,腦子裏麵也是一片的空白。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當大齊傳奇女英雄的侍衛。


    幸福來的太突然,驟然將他給砸暈了。


    難怪她能輕鬆的將自己打倒,但是一想到自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在人家的眼底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還當了人家的侍衛,應該就是慕容金可憐他所致。


    少年又朝棉被裏麵縮了一下,看來他可是要苦練功夫了,不能給慕容將軍丟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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