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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文太清楚葉鈞嘴裏所念叨的那件事,對他來說,這壓根不能算作秘密,京城裏麵的一舉一動在他看來,本就沒有秘密可言,想要滲透,想要了解最新的動態,想要揣摩那些人私底下的想法,其實並不困難。否則,董文太今時今日在上南省乃至整個南方的地位,完全就是一種純粹的笑話。


    “你沒想法?”


    董文太不答反問,一邊捧起身前的茶杯,一邊若有所思的展開先前閱讀的書籍。


    “想法?”葉鈞臉上現出一些似笑非笑,“能有什麽想法?因為我的關係,連累我爸爸跟白叔叔遭到打壓,對我來說這就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我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心懷叵測的那些人是來自於孫淩背後那位,還是燕京黨,又或者是兩方結合。”


    “重要嗎?”董文太並不意外葉鈞有這種想法,似乎早已預料到了,“不管是孫淩背後那位,還是燕京黨,實際上都源於北方那個體係。單說孫淩,既有著他背後那位,又有著燕京黨,所以這種淺顯的道理你不是不懂,隻是不想承認而已,因為這會讓你更有壓力。”


    “外公說的是,我一直存在一些僥幸心理。”


    葉鈞並沒有去否認,平靜道:“那麽外公認為我該如何做?”


    “以靜製動,以守代攻。”董文太若有所思瞄了眼葉鈞,繼而重新將目光停留在書籍上,“當然,看起來這是一種示弱,但以你目前的能力還不足以去撼動他們,你首先要明白自己的定位。”


    “外公的意思莫非是想要我專注於應付燕京黨?當然,僅僅是青少派?”


    “沒錯,畢竟在我們這代人看來,你是年輕人,上麵也不全是站在北方那個體係,有很多人都持著中立的立場,但說到底,你並不是這個體製內,所以有些人即便想發難,也不能朝你頭上灑火。”


    董文太扶了扶老花鏡,邊看著書,邊解釋道:“你現在唯一的依仗,就是天海黨,而依著目前的形勢,你能壓著燕京黨青少派,倘若跟劉懿文這小子通力合作,相信肯定能逼得燕京黨的青壯派出手。到時候他們提前打出底牌,一旦你們陷入困境,那麽以劉懿文不肯吃虧的性格,一定會朝天海黨青壯派那些人求助,到時候也差不多是收官的時候了。”


    “也就是說,一旦打贏這一次,那麽站在我們這邊的那些人就有了底氣?”


    葉鈞這淺淺的試探讓董文太露出笑意,當下先是喝了口茶,然後才笑道:“底氣誰都有,但要看怎麽去用,如果贏了,他們就能將這份底氣用到更關鍵的地方。但即便輸了,依然有足夠的底氣挽迴頹勢,可這樣在你爸跟白華辰的問題上,就伸不出手張羅。”


    “外公,我知道了。”


    葉鈞悄悄退出房間,等房門傳來一聲輕輕的吱聲後,董文太才摘掉老花鏡,喃喃自語道:“看來這趟算是白來了,原本還以為這小子年少輕狂做錯事,倒是我這老人家多心了。”


    返迴房間的路上,葉鈞一直在思考著接下來的應對措施,走著走著,忽然升起一股別扭的感覺,當下不由轉過身,隻見身後正跟著一個男人,李博陽。


    “葉先生,對不起,我沒有按時迴來,等我趕迴來時,才知道您已經在當天淩晨離開會所。”


    李博陽滿臉尷尬,還有些懊惱,葉鈞卻不以為然,輕笑道:“似乎電話也沒打,說說,那幾天都幹什麽去了?”


    李博陽不清楚葉鈞是動了怒,還是不以為然,就是這種吃不透的感覺讓李博陽有些顫顫巍巍,“葉先生,我當初去了趟您地址上標注的地方,可實際上,我沒有見到人。準確點說,我沒有見到納蘭雲煙的親人。”


    “什麽意思?莫非地址是假的?”


    “不是,地址是真的,而且剛到時,那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婦人也宣稱她是納蘭雲煙的生母。”


    李博陽不希望葉鈞誤會,忙解釋道:“因為我曾給納蘭雲煙送過很多次飯,對方的氣質無疑是萬中挑一,氣質這玩意不是誰說想改就能改的,對於自稱納蘭雲煙生母的婦人,我總覺得倘若納蘭雲煙生長在這種環境裏,有著這麽一位健談,且為了蠅頭小利就能跟街邊商販爭得麵紅耳赤的生母,似乎過於牽強。當然,這婦人就算年輕時,也隻能說姿色平平,最關鍵的,就是這婦人還有著一個女兒,我觀察了一天一夜,可以從婦人的目光中感覺到確實是她的女兒。可這個年紀不過十六歲的女孩單說姿色也與納蘭雲煙相去甚遠,就算丟在大街上,也很難引起旁人的關注。”


    “人的基因很可能在娘胎裏發生非遺傳性的變異,有些人長得醜,長得矮,下一代不一定就同樣醜,或者矮,這並不能驗證你肚子裏的猜疑。”


    葉鈞很清楚李博陽的猜忌,同時也很願意相信李博陽,但他需要更確鑿的證據。


    李博陽沒有辜負葉鈞的期待,當下取出一個文件袋,遞給葉鈞,“葉先生,這年頭確實是有錢好辦事,我原本是打算跟四周的居民打聽,可事實上因為這家人剛搬來不久,而且住的地方是居民流動性很大的區域,幾乎挨家挨戶都不一定熟悉,所以這條線我第一時間掐斷,轉而攻向那個十五六歲女孩的學校。”


    李博陽頓了頓,等葉鈞接過文件袋,才解釋道:“我偷偷跟著這女孩到了學校,然後找到教導主任,塞給對方一千塊,對方才答應取出這女孩的學籍檔案。女孩叫納蘭雲夢,但檔案上卻沒有女孩父親的名字,隻有她母親,姓謝。當時我很奇怪,就讓這教導主任將這些學籍檔案複印了一份,之後離開學校。”


    葉鈞並不急於拆開文件袋,平靜道:“然後呢?”


    “我越想越奇怪,本打算花錢請人從當地派出所以及民政局調出女孩與她母親的身份證明以及原籍地址,以便驗證心裏的猜測。不過,最後我改主意了。”李博陽露出一絲古怪之色,“因為我從納蘭雲夢的檔案上看到這女孩小學、初中都在桃源鎮,所以,我去了一趟桃源鎮,希望從那裏獲得更詳細的資料。”


    葉鈞清楚李博陽八成是發現猛料,耳朵也是高高豎起。


    “到了桃源中學,我立刻就根據資料教師評語上的名字,聯係上了納蘭雲夢就讀初中時的班主任,可是,那位女老師竟然對納蘭雲夢這個名字極為陌生,甚至一再宣稱她從沒教過複姓學生。”


    李博陽頓了頓,緩緩道:“當時我就更奇怪了,所以就取出納蘭雲夢的檔案,這女老師起初還疑惑,但很快就想起來,說這是她以前教過的學生,成績一般,因為曾跟社會上一些不良青年交往並且威脅同學,所以被學校記過處分,到了初三才被學校勸退。當然,當時這女孩並不是叫納蘭雲夢,而是叫李夢娟。”


    聽到李夢娟三個字,葉鈞幾乎已經猜透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換句話說,從一開始,納蘭雲煙就欺騙了所有人。這也從側麵讓葉鈞清楚當時的猜測並非子虛烏有,同時也解釋了為何納蘭雲煙打從一開始就毫不擔心親人遭到威脅!


    李博陽似乎還有話說,不過見葉鈞露出思索之色,沒敢打擾,等葉鈞迴過神後,見李博陽欲言又止,才笑眯眯道:“說下去。”


    “恩,當初我沒敢妄自下定論,擔心納蘭雲煙也是改名換姓,或者原本就是姓李,之後換了姓氏,她妹妹也有樣學樣。”


    李博陽露出凝重之色,一字一頓道:“所以我就開始在桃源鎮調查李夢娟一家人,尤其是她的父親。因為據那位女教師以及桃源小學的多位老師都提到過,每年的家長會,都隻是她母親參加,至今所有曾做過李夢娟班主任的老師都表示沒見過對方的父親。”


    “也就是說,你耽擱這麽久,就是為了查清楚?”葉鈞若有所思掂量掂量手中的文件袋,有些份量,但並不重,“好了,接下來你就先替我辦另外一件事,相信這些答案都寫在文件袋裏。存著一份好奇,才有求知的欲望。”


    葉鈞抖了抖文件袋,平靜道:“夏侯雲瀾放在我身邊的兩個細作死了,這麽多天沒迴信,相信夏侯雲瀾也清楚他那兩個細作是兇多吉少,勢必會有進一步的動作。比方說,在會所裏麵另外找人,又或者,他打算醞釀更歹毒的算計。你現在先盤查一下會所裏麵的職員,看看誰較為可疑,如果查不出,就去劉政鵬那裏走一趟,看能不能取得他的信任。”


    返迴房間的葉鈞第一時間拆開文件袋,當下細細翻看文件袋裏的相關資料,他不得不佩服李博陽的謹慎小心,之前心裏的稍稍不快也蕩然無存。坦白說,手底下有著這麽一位做事細心的人,對葉鈞來說就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是時候讓輝哥跟牛哥迴來了,接下來恐怕已經不足以是李博陽一個人能應付得了的。”


    好一會,葉鈞才放下手頭上的文件,當下捏了捏鼻梁,盡可能讓眼睛舒服些。


    納蘭雲煙果然有問題,盡管葉鈞不清楚納蘭雲煙埋這步棋埋了多少年,這麽做又是出於何種目的,但葉鈞很清楚這裏麵八成有著一個驚天的預謀。試想,一個賣藝不賣身的婊子就算借給她十個膽子,恐怕也不會朝夏侯傑脖子上捅刀子。


    或許麵對名節即將受損,很可能做出類似的事情。可是,納蘭雲煙是夏侯雲瀾手頭上一枚重要的棋子,更是南唐千江水重中之重的吸金工具,她如果不想,根本不會單獨與夏侯傑見麵。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納蘭雲煙答應了夏侯傑的邀請,這裏麵或許還存著一些私底下的協議,到底是什麽?葉鈞猜不透,但葉鈞清楚納蘭雲煙對南唐千江水以及夏侯雲瀾甚至青幫都有著極重的份量,如果要保護自己,有的是手段,不然這麽多年過去,豈能在眾多權貴身邊穿針引線?豈能左右逢源如魚得水?


    “納蘭雲煙,我該怎麽對你?”


    站在窗台上的葉鈞露出思索之色,臉上也是陰晴不定,似乎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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