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下午五點了。


    齊芳兵悄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終於合上了一下午都沒怎麽看進去的英文原版書,一翻看,筆記本上今天隻記了不足一頁的生詞。


    扭頭看看身邊空空蕩蕩的座位,她勉強笑笑。


    然而,也隻能是如此罷了。


    昨天下午他送自己到宿舍樓下時主動開口要跟他一起吃晚飯,話出口時,固然不免覺得有些自降身價,他笑著婉拒後,就更是驚覺不對。


    然而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是如此。


    一如自己昨晚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時所擔心的那樣。


    早知道便不要開口,就如過去幾天那樣,大家一起坐著看看書,不是挺好的?


    現在想起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時是怎麽就一時衝動,忽然就主動開口要跟對方一起吃晚飯的——平常不是這樣的人、不是這樣性格的,但那時候,似乎就是魔障入了心了,幾乎都沒過腦子,忽然就衝口而出。


    他這應該算是躲了?


    這麽說,是已經有女朋友了?


    還是對自己其實沒什麽感覺,因此不想讓自己這邊的想法繼續蔓延成害?


    倒是個幹脆的人。


    這樣也好。


    這樣以後再遇見,大家還是可以笑著打個招唿,指不定湊巧碰到了,也依然可以一起坐著看一下午的書?


    其實是真的蠻好的。


    又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她收拾起桌子上的書本和筆記本、筆之類的東西,規整地放進包裏,隻是放的時候又注意到那瓶預備好的礦泉水,不免又稍微愣了一下,遐思片刻,但終於還是輕輕一笑,收拾好了,背起包就站起身來。


    雖然可能的確是忽然的就那麽喜歡上了,過去的近二十年,都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感覺,就是想跟他一處坐,特別享受他看書時候的各種微表情,就是會覺得他言談舉止既大方又有趣,毫無同齡人的輕佻或魯莽,甚至就是喜歡他的某些老頭子一樣的小怪癖,由此看去時,甚至覺得連他的英俊帥氣,都是此前見過的所有男孩子裏都沒有的,然而……


    自己畢竟並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對方的態度委婉卻堅決,自己也不至於去做什麽圖增笑談、圖惹人厭的事情。


    短短三天,就這麽過去吧!


    不對,要是從他入學報到那天算起的話,這段小小的可笑的單相思,大約得算是有一個月了?


    到此為止吧!


    獨自一人走出圖書館的時候,齊芳兵臉上仍然帶著那抹暖暖的笑意——似乎她天生就是愛笑的,且總是笑得那麽溫暖而陽光。


    過了門口登記處之後,她還掏出手機,問問國慶節同樣沒迴家的閨蜜現在在哪裏,晚上要不要找個地方大吃一頓。


    結果對方也正在找飯轍,兩人頓時一拍即合,幾句話就開始商量待會兒去哪裏吃大餐了——齊芳兵笑得就顯得越發燦爛了些。


    然而,邁步要走下圖書館那長長的台階的時候,出於小心,下意識地低頭看路,卻在不其然之間,忽然就看見圖書館外頭站著一個人。


    假日期間,圖書館內外都冷冷清清,此刻站在圖書館外明顯是在等人的,就隻有他一個——關鍵是,這個背影她太過熟悉了。


    雖然加在一起其實也沒見幾次麵,但這身形、這背影,她就是那麽熟悉。


    似乎已經烙印到了記憶最深處了一樣。


    她的唿吸下意識地一滯。


    一腳差點兒踩空。


    穩住身形之後,她驚訝地站在台階上,看著台階盡頭處獨自一人看著夕陽的那個人——手裏的手機連著震了兩下,是閨蜜不知道又發了什麽信息來。


    然而她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順手鎖了屏幕,手緊緊地攥著手機。


    唿吸略有一點點小急促,勉強壓下自己心裏的一點念頭。


    和……一點驚喜。


    他是在等人?在等誰?我嗎?


    正在胡思亂想,他似乎是等得多少有了些不耐煩,迴頭往這邊看了過來,一眼看見台階上的齊芳兵,他露出笑容,招了招手。


    齊芳兵也衝他笑了笑,摘過單肩包,把手機放進去,緩步走下台階。


    “在等人啊?”她笑著問。


    趙子建笑著說:“在等你呀!”


    齊芳兵臉上露出些恰到好處的訝然,迴頭看看圖書館,笑著問:“等我?那幹嘛要在外麵等?你可以進去呀。或者……怎麽不給我發微信?”


    趙子建笑了笑,說:“剛等沒幾分鍾,猜著你也快出來了,就等一會兒唄。”


    齊芳兵低頭看,果然,他連個包都沒帶,也沒拿水杯,一看就不是過來看書的樣子——貌似就是專門過來找自己的?


    她笑著問:“你……等我……有事?”


    趙子建說:“昨天不是說要一起吃飯嗎?那我就過來請你吃飯啊!”


    齊芳兵有著片刻的失控,臉上的笑容顯得明顯要燦爛得多,卻仍是忍不住說:“怎麽又想起請我吃飯了?今天家裏沒準備你的飯?”


    這個話不知道算不算歪打正著,反正趙子建聞言無奈地攤手。


    齊芳兵就笑笑,倒是沒往別處想,下意識地就說:“昨天要跟你一起吃晚飯,你拒絕了,我還以為你已經有女朋友了,所以要避嫌呢!”


    趙子建聞言再次無奈地笑笑,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想了想,歎口氣,說:“我的兩個女朋友,正在家裏打架呢!我被趕出來了!”


    齊芳兵聞言反而笑起來,“你還真有女朋友啊,還有兩個?”


    不過頓了頓,她沒等趙子建迴答,就又帶著笑的說:“這麽說,你是被趕出來了,沒地方吃飯了,才想起請我吃飯的?”


    在她想來,兩個女朋友之類的話,自然隻可能是一種調侃。


    也或者算是某種自嘲?


    大學生交女朋友的所在多有,剛進大學就有女朋友,甚至在高中時期就已經有女朋友的,也不稀罕,但要說一個十八歲剛進大學的男孩子,一個可以動輒一下午跑來圖書館獨自一人看書的大一新生有兩個女朋友,卻隻能是自嘲了。


    “也或者,可以算是某種對自己的解釋?”


    她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


    不過就算是這個想法有點多,但至少,他這句針對自己剛才那番話的自我調侃,以及他特意跑到圖書館門口來等著自己,要請自己吃飯這件事本身,卻肯定是在表明著某種態度的——昨天下午的委婉拒絕,今天下午的失約不來,並非是要跟自己拉開什麽距離。


    於是,她心裏隻是小小地掙紮了片刻,就決定直接把這個話題拋開了——揪住一個話題不放,恨不得說一輩子,那是絕大部分女人都會做的事情,但卻並不是她的處事風格。


    她笑著問:“那你……準備請我吃什麽?”


    趙子建笑:“我才剛來一個月,你都來了一年了,這周圍,你應該比我更熟悉?你選個地方吧!”


    齊芳兵聞言笑了笑,還真是認真地想了想——剛才跟閨蜜說起的那幾個地方就算了,本就存著點發泄的意思,所以想到的地方都有點貴。


    雖然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氣質修養,趙子建看上去應該都是家境殷實的人家的孩子,但大家第一次一起吃飯,人家請客,自己當然不應該奔著貴的地方去。


    即便隻是普通朋友,那樣做也絕非交友之道。


    於是想了想,她說:“要不,咱們去後邊的美食街?”


    一聽她提到美食街,趙子建立刻就猜到她說的是哪裏了。


    雖然漫長的歲月,已經差不多快要把趙子建對自己曾經四年大學生活的記憶消磨幹淨,但暑假裏過來那一趟,加上最近一個月總在這附近打轉,還是讓他成功地做了一次鉤沉,把那些曾經的記憶,又重新拉迴了腦海。


    齊芳兵說的,應該就是齊東大學北門外往西走大概一站地的那條美食街。


    現在的齊東大學,在讀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加一起近三萬人,盡管學校內配備了一切足夠學生們消費的餐廳和小超市,但環校一周,尤其是幾個大門外的街道,依然滿滿都是飯店和旅館。


    更不要提,在明湖市的東麵,加一起一共有包括齊東大學在內的差不多十所各類高校,這些學校的學生合計穩穩突破十萬人——別管放到哪裏,十萬個花著家裏錢的大學生,都絕對是擁有著極強的消費能力的。


    所以可想而知,其實包括齊東大學在內的這好大一片區域,幾乎都是圍繞著大學生們的消費需求而打造的各類商業配套。


    那條美食街在這附近的各大高校裏,也一直享有盛名。


    便宜,好吃,實惠,還各種各種地方的風味齊全。


    簡直是擼串夜宵喝酒的最佳去處。


    這輩子過來入讀,趙子建還沒機會去過,但前一世的時候,趙子建可是在那邊吃過不知道多少次——光是喝醉就得好幾迴。


    此時開口問問齊芳兵怎麽走,聽她一說,趙子建頓時就知道,果然是那裏。


    他倒也不考慮在夜市攤美食街這種地方,請人家女孩子吃飯,是不是會有點low的問題,當即道:“那成,就那兒吧!走!”


    ***


    明天年三十,然後初一初二,很可能會沒有時間碼字,提前請個假。


    當然,如果能有時間寫,我還是會盡量寫一點更出來。


    望見諒。


    並在這裏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闔家歡樂,萬事如意,鵬程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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