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它怎的飛上來了,嚇著娘娘了吧?”小婢女忙用手中的帕子,去擦慶妃臉上的水,慶妃不躲也不閃,隻是愣愣地看著腳下的白鶴。正如白鶴,也正睜著血紅的眼睛,看著她。慶妃突然瘋了般推開婢女,長長的指甲險些劃破婢女的臉,她慌亂地後退幾步。“娘娘!”幾個婢女趕緊扶住慶妃的身體,她們隻當她是被突然飛來的白鶴嚇到了,於是紛紛說道:“娘娘別怕,奴婢這就去找人來,把這鶴收拾走。”“別去!”慶妃的聲音都變了調,使勁拉住婢女的手,雨夜中原本端麗的臉龐,竟顯得蒼白而嚇人。“好,好,奴婢不去。”婢女點著頭,安撫地又站迴到了慶妃的身邊。半晌後,那地上的白鶴仿若死了,並沒有再發出聲響,慶妃也漸漸緩了神來,撫著心口說道:“這大晚上的,也不必驚動旁人,明日……明日那灑掃的太監看見了,自會處置的。”主子都這麽說了,那些朱衣婢女們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打算繼續攙扶慶妃向前走去。可就在這時,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卻在她們身後響起。“慶嬪娘娘。”“誰!”慶妃隻覺心頭巨顫,她驟然轉過身去,卻見身後隻有空無一人的長廊。“你們,有沒有聽見剛剛有人在叫我?”周圍幾個小婢女顯然也被她這樣子嚇到了,遲疑地點點頭:“有……奴婢聽到有人叫您,慶嬪娘娘。”慶妃的手抖得幾乎扶不住婢女,她使勁壓了壓心神,艱難地說道:“走,快走,我們迴宮。”婢女們忙應著,架著雙腿發軟的慶妃,又要往前走,誰知她們的背後卻又清晰地傳來一聲:“慶嬪娘娘。”“啊——”慶妃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掙開身邊的婢女,不管不顧地向前跑去。那些婢女們也徹底慌了,追在她的身後,一個勁地喊著:“娘娘您當心,您等等奴婢們……”可就在這些婢女們嬌嫩而又慌亂的聲音中,慶妃分明卻又聽到了那個男子的聲音。他拋卻了記憶中的溫潤與儒雅,帶上了戲謔的嘲弄,輕輕地喚道:“慶嬪娘娘,您等等我——”慶妃越發恐懼,惶惶中她踩上了自己繁複的衣裙,重重地摔倒了,最先觸及地麵的手心頓時一陣劇痛。跟在後麵的婢女也因此,終於追上了她,忙俯下身去攙扶慶妃。而這時,在周邊巡邏的侍衛們也聽到了長廊中的響動,疾步趕了過來。興許是因為人多了的緣故,慶妃稍稍安心了些,但仍是雙眼無神地看著四周,而那男子的聲音也就此消失了。“娘娘可是摔傷了?屬下去為您傳轎輦吧。”“不,不必了”慶妃還是心神不寧,隻想快些離開這裏:“你們,把我送迴華英宮就是。”幾個侍衛有些為難,他們畢竟是男子,慶妃如今倒在地上,他們是扶也不是抱也不能,隻得還是讓那幾個婢女先將慶妃攙起來。慶妃這時才覺手上疼得厲害,轉過手來本以為會看到一片擦傷,卻不想那保養得細白的手心上,沒有半點損傷。有的隻有一方,不足兩寸的印痕。深深的字跡,清晰可辨——榮王李修承印。--------------------------宮牆之外,同樣是下著秋雨的夜晚,雖然街巷上的行人少了些,可鋪子房簷下,那一盞盞點燃的燈火,卻令人覺出了別樣的暖意。五味齋裏也難得早早歇了業,張順子磨磨蹭蹭地,收拾著幾樣沒賣完的點心。轉頭就看到黃狸兒貼著門邊,從後院裏蹭了過來,輕盈地跳上櫃台,自己找到隻小竹籃窩了進去。“喲,你又被掌櫃的哄出來了?”張順子伸手摸摸它的小腦袋,黃狸兒卻理都不理,隻用自己的小爪子,遮住了眼睛。張順子搖搖頭,撈起了小竹籃抱在懷裏,嘟囔道:“行了,天怪冷的,我進收留你一晚吧。”黃狸兒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終究沒有從籃子裏跳出來,它唿嚕唿嚕幾聲,跟張順子擠一擠總比睡櫃台要好。至於它原本安在鍾棠房間裏的小窩——今晚怕是迴不去了。朱色床帳重重落下,將桌上那盞油燈的光暈遮擋在外,隻泄出些許海棠濕雨的香氣。鍾棠枕在李避之的胸前,情動過後微微酸澀的身體,仍舊緊緊地纏在道長的身上。白皙的皮膚上殘留溫度讓他耐不住,想要探出錦被去,卻又被李避之攏了迴來,摟在手臂之間,而後低頭點點吻過他的肩頭。“別動,小心著涼。”鍾棠被他吻得有些發癢,細軟的手指胡亂推拒著李避之的後背,可仍是舍不得那懷抱的溫暖,幾下之後便放棄而順從地,又縮了迴去,聲音啞啞地念叨著:“師兄身上那樣暖,我怎麽著涼……”這話雖然說著,但他的腳尖卻冷不防地,又蹭到了李避之足腕上的鐵鐐,那冷冰冰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補充道:“除了這裏,都很暖。”李避之輕輕拍撫著鍾棠的後背,讓他被涼到的足尖在自己腿上蹭暖:“太晚了,睡吧。”鍾棠輕輕地哼了幾聲,又將頭拱進李避之的肩窩,嗅著對方難得熱乎乎的氣息,仿佛下一刻就要進入美夢中。可就在這時,房間的門卻被人敲響了:“李師叔,李師叔,你在裏麵嗎?”鍾棠當即聽出了這是方和風的聲音,心道肯定是那問威又無事生妖,來打擾他和師兄的好眠,於是便又緊緊攀在李避之身上的手,往他懷裏再擠擠。李避之也不願這時候打擾鍾棠的安睡,可門外的方和風卻沒有停歇的意思,又叫了幾聲:“李師叔,李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