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李師叔剛隨師祖迴臨安沒多久,天象便生異變,五穢臨於皇宮極政殿,一時間人心惶惶,聖上怕因此危及社稷,便急召金烏與太淵兩觀之人入宮商討。”鍾棠點點頭,又往他手中放了塊杏仁酥,高個小道士忙塞進嘴裏,旁邊的小道士見狀,也立刻接著說道:“太淵觀那群不中用的,連下了九道金光陣符,可撐了不過三日便潰破成灰了。”“幸虧那時候師祖他們迴來了,李師叔當夜便獨身入了宮,執木劍往那極政殿頂上一立,你猜怎麽著!”鍾棠眯眯眼,往這小道士手上,放了盞乳酪,隻見他豪氣地仰頭一幹,將瓷盞重重地放在櫃上。“頃刻之間,狂風大作,仿若虎賁龍嘯,青紫雷電自九天,滾滾而來,眼看著就要劈到李師叔身上了——”鍾棠聽得正起勁,小道士卻猛地來了個大喘氣,氣得鍾棠又給他灌了盞酪子,他才抹著嘴繼續說道:“隻見李師叔不避不閃,青袍烈烈迎風而起,手中木劍驟然起落,那天雷竟直奔穢星而去!”“刹那之間,五穢全隕,五穢全隕啊!”小道士已然有些控製不住,自己激動崇拜的情緒,不斷地用手中的瓷盞,敲起鍾棠的櫃麵來。鍾棠直被他唬得有些愣,可斜眸間卻見其餘幾個小道士,亦是滿目炯炯放光,不由得問了句:“李道長真有如此神通?”所有的小道士,齊刷刷地點頭,毫不猶豫地說道:“絕無虛言!”鍾棠這才算是全然信了,滿意地眯著眼睛,大手一揮,又往他們手裏抓了幾捧小酥糖。矮個小道士一麵往嘴裏塞著糖塊,一麵熱心地說道:“掌櫃的若是不信,大可明日去我們與太淵的法會上瞧瞧,李師叔必定風采卓然!”“對對對,李師叔氣宇軒昂,太淵的人在他麵前都是蘿卜墩子!”“李師叔才貌無雙!”幾個小道士越喊越上頭,張順子都躲到了門外頭,還是被吵得耳根子疼,可偏生他家掌櫃的,一塊跟著上了頭。小道士們誇一句,他便抓一把酥糖點心,不要錢似的往他們手裏塞。眼看著重德街上,往來的行人都被這動靜引來看熱鬧了,張順子眼前一亮,立刻衝入人群中,拉住那抹暗青色的身影,高聲喝道:“李道長,您來了!快裏頭請!”一時間,五味齋中,終於鴉雀無聲。作者有話要說:小妖精:我隻是想打聽打聽我老攻這些年幹了啥他們就吹起來了……吹得好!感謝在2020-06-14 23:32:34~2020-06-16 22:37: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淺淺淺珂 1個;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6章 金銀怨偶(二)整個五味齋,頓時陷入了仿若凝固的尷尬。其實李避之剛剛並沒有聽到這邊的動靜,隻是猛地被張順子拉進來,再看著鋪子中這陣仗,頓時生出了些許不太好的猜想。原本圍在鍾棠身邊的小道士們,此刻一個個全都漲紅了臉,連迴頭去看李避之的勇氣都沒有。而罪魁禍首鍾棠,卻依舊悠哉自得地倚在櫃台邊,手裏掂著把沒發出去的小酥糖,看到李避之來了,眉眼立刻彎成了好看的弧度,金鈴碎碎響著,幾步便湊到了李避之的麵前,將酥糖捧起來,眨眼說道:“道長,吃酥糖嗎?”李避之沉默不言,鍾棠又歪歪頭:“不吃嗎,那還是吃海棠糕?”說完,也不等李避之答話,他便將那滿把的酥糖往矮個小道士手中一塞,轉而直接去牽起了李避之的手:“海棠糕馬上就好了,我們去後廚裏吃剛出爐的。”一眾小道士們都不由得長大了嘴巴,看著平日裏恨不得拒人千裏的李師叔,竟真的在他們的眼前,被鍾掌櫃牽著手,帶進了五味齋的後廚中。說是去後廚,實際不過繞過櫃台後,轉進了旁側的小間中。那裏是鍾棠平日用來休息的地方,桌椅床榻,無處不精致舒適。剛離開那幫小道士的視線,鍾棠就忍不住笑軟了身子,靠到了李避之的手臂上,李避之怕他歪倒,隻好用另一隻手托住了他的腰背。鍾棠順勢便將臉埋進了李避之的懷中,又笑了好一會兒,才堪堪抬起頭來,挑眸說道:“想不到李道長如此招人喜歡,也不知究竟勾走了多少師弟師妹的心?”李避之當即皺了眉,鍾棠仿若無骨地伏在他懷裏,令他想鬆手又不能,隻好搖頭說道:“沒有。”鍾棠笑而不言,目光流轉間有生出了其他主意,一麵拉著李避之坐下,一麵感歎地說道:“聽聞明日金烏與太淵的法會上,李道長定大展風采……不知可否讓我這個俗人,也前去一觀?”令鍾棠沒想到的是,這次李避之居然毫不猶豫地迴絕了他:“你去不得。”“為何我去不得?”李避之越說去不得,鍾棠反而越來了興致,勾弄著他的暗青道袍,仰頭追問著。“兩觀法會需憑玉符入內,無玉符者不可入。”李避之坐於桌畔,聲音雖仍是涼薄,但鍾棠卻聽出了絲苦口婆心的味道。但他哪裏肯就這般鬆口,轉而又往李避之身前湊湊,眨眼說道:“那道長有玉符麽?贈我一枚可好?”李避之這次沒說話,眼神中的意思卻十分明了。鍾棠垂眸片刻,計上心來,他笑著挽起洋洋灑灑的朱袖,伸手從桌上的小食盒中,取出了碗杏仁酪,勾唇歎道:“剛剛跟你們觀中的小道士,聊了那麽久,我都渴了,還是要喝點東西才好。”李避之有些意外,他著實不怎麽相信,鍾棠竟這般容易的就放棄了。果不其然下一刻,那碗杏仁酪便被放到了他的手上。“不如道長來喂我吧。”鍾棠撐著下巴,還不忘補充道:“就像上次,在清屏山莊書房裏那樣。”這酪子已然出籠許久了,瓷碗上也不過留有些許餘溫,但思及那日山莊之事,李避之卻覺手中的碗熱的發燙。朱衣窸窣過後,鍾棠幾乎要抵上了李避之的鼻尖,棠色的薄唇微動:“法會玉符、杏仁酪子,李道長總要許我一樣吧?”為何非要許你一樣?李避之不知鍾棠哪裏來的道理,可望著他含笑的眼眸,到底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一枚若寒冰質的玉片落入掌中,無色無痕卻隻有拇指大小,李避之將它呈至鍾棠的麵前,歎息道:“這便是玉符,你明日帶著它就能入法會了。”鍾棠得償所願地從李避之手中取走了玉符,可他卻忽得發覺,自己似乎更想要杏仁酪子。即便將那玉符掛到了金鈴旁,心裏也空落著。李避之也注意到了,鍾棠雖故作歡喜卻暗中下垂的唇角。他端著瓷碗的手微微頓住,到底沒有將它放迴到桌上,而是用小勺舀起淺淺一層,送到了鍾棠的唇邊。“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