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這不先來這邊幫忙了嗎?”西斯無奈地笑了一下,相比於第一次見麵時的緊張局促,眼下兩人的氣氛好了不少。西斯在克維爾身邊站定,仿著克維爾的樣子與他一同靠在欄杆上。他琢磨著先前的事應該怎麽開口才好,他是想跟克維爾解釋的,可是看著哨兵的表情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該怎麽笑還怎麽笑,一點破綻都看不出。他是不是隻當成個熱鬧,沒有在意呢?“來得有點早,二年級的基礎訓練似乎還沒完成。”克維爾先前早早地就在觀察著西斯那邊的進度,他整了整袖扣,了無痕跡地道。“我的基礎訓練完成度已經封頂了,教官給我放了假。”西斯笑的時候露出小白牙,看得克維爾心思一晃。少年張揚自得的表情耀眼極了,惹得他心情好了起來:“這麽厲害?”“就是這麽厲害。”西斯用肩膀撞了一下克維爾,挑著語調商量著道:“商量個事,一會兒別衝那麽靠前。”西斯跟高文和其他同學鬧慣了,腦子裏沒有什麽授受不親的弦,一時間又有點得意忘形。他離克維爾隻有十幾厘米的距離,輕軟溫熱的唿吸打在克維爾的脖頸裏直往領口深處躥,哨兵握在欄杆上的手瞬間收緊。被柔軟生物靠近的感覺,沉寂的心髒沒命地跳起來。“你想怎麽樣?”克維爾重新拾迴話題,他聽見西斯說道:“就、給我留點發揮的空間,不用那麽貼心地保護我。”克維爾的指節搭在下嘴唇上,思考了半晌才緩緩點頭。西斯其實對克維爾的點頭沒抱太大期望,但令人意外的是,克維爾居然真的懂了。不再橫衝直撞一人包攬的哨兵放慢了他的進攻速度,一方麵控製著戰鬥節奏另一方麵又認真專注觀察著向導的戰鬥方式與習慣,那場戰鬥依舊很迅速,隻不過戰鬥主體完美轉換成向導。“你很強。”克維爾看著西斯穿上扔在一邊的製服,毫不吝嗇地讚賞道。那真的是首席哨兵見到過的最強的向導了,幹淨利落的身法和強勁的爆發力,遠觀不如近看,仔細察覺後在更能理解這份令人驚詫的優秀。由少年向青年轉換的人渾身充滿朝氣,他折起的袖子卡住纖細的手腕骨,瀟灑地勾著衣領的手指輕輕旋轉,帶起的陣風掀起克維爾的發梢。西斯披上衣服將手臂套進袖管,仰起臉送給克維爾一個大大的微笑。“得到首席哨兵的誇獎實在感激不盡。”西斯覺得自己似乎在克維爾的心裏已經略微脫離了被保護對象的範疇,高興地眯起眼睛。“那個…前幾天的帖子……”西斯剛想解釋一下,便聽見克維爾已經接過了話頭:“玩鬧而已。”西斯隱隱唿出了一口氣,幾分慶幸中還藏著些難以言明的情感。克維爾轉過身去,收斂略微暗沉的目光。……深綠色翡翠荊棘裹挾疾風暴雨中毅然綻放的緋紅玫瑰垂蕩於空中,銀質的鏈條在月光下染出細碎光點,躺在床上的青年將微涼的項鏈緊緊握在掌心,貼近那顆頑強跳動的心。……周六,當西斯被迫站在遊樂園城堡大門口時,他仍沒從困倦中清醒過來。一小時前。“叮叮叮……”耳邊吵鬧不休的腕屏傳來語音通話的來電聲,西斯眉頭微皺,反手將被子拽起捂在耳邊噪音製造者上麵。噪音消失,歲月靜好。“哐哐哐……”像是要砸碎門板一般驚天動地捶了十幾下後,外麵的人才運用自己的權限大搖大擺進了西斯的宿舍。“現在才幾點。”還沒睡醒的西斯抄起掉在地上的抱枕閉著眼朝始作俑者扔去,沒瞄準的抱枕貼著高文的腦袋擦邊而過,落在身後的凳子上砸地歪倒在一邊。“周六的陽光與清風多麽美妙,快起來,遊樂園之旅要開始了。”高文無視賴床的西斯,他走到窗邊輕車熟路拉開插銷,四月的風唿唿灌進室內,窗簾層疊翻飛。秒被凍醒的西斯倒吸一口涼氣,他被迫龜縮進被子裏,探出個頭狠狠瞪著高文。這個人絕對有病!“我就想不明白,你和小姑娘約會為什麽要叫上我,你就非要個燈泡給你倆照明嗎?”西斯百思不得其解,大好的周六覺也沒得睡了,他翻身爬起來穿衣服,語氣狠得像是要把高文吞下去。“沒約會,這叫親子遊。”高文殷勤地幫西斯鋪床,還沒動手就被西斯一巴掌拍了迴去。被迫起床的西斯一路上又被迫瞻仰高文那個打工掙錢攢了半年才買到的荊棘玫瑰項鏈,拿絲絨布包得層層疊疊。那是高文特地去首飾店定製的項鏈,和薩琳娜那個從小戴到大的荊棘玫瑰發卡如出一轍。西斯是和高文與薩琳娜待在一起很久之後才知道這兩人的身世的,高文是最先到達孤兒院的,在那裏生活了一年之後遇到了薩琳娜。那時候的薩琳娜是被一對夫婦送來的,據他所知,那對夫婦的並不是本地人,穿著也比本地人華貴許多。高文第一次見到薩琳娜的時候,小姑娘手裏握著那個荊棘玫瑰發卡不安地站在牆角,那對夫婦正在和院長商量價錢——薩琳娜是被賣到孤兒院的。從那以後,高文再也沒有見過那對夫婦。剛到孤兒院的薩琳娜基本不敢說話,在女孩子堆裏也經常受欺負,後來高文看不過去了,便總護著她。少年人的善惡觀很樸素,受欺負的就是好人,他本就看不慣那些看似高人一等的女孩子,自然而然把薩琳娜劃歸自己的保護範圍內。後來薩琳娜說:那對夫婦是她的叔叔和阿姨,她有記憶開始就在叔叔阿姨家住,聽叔叔說她似乎有一個父親,隻是在做什麽大事情沒法迴來。年幼的薩琳娜經常坐在叔叔家院子門口等,春秋寒暑從不間斷。叔叔跟她說,她的父親很快就會迴來了。可是直到她輾轉來到那顆天寒地凍的星球、直到她跟著兩位哥哥在暗無天日的地方艱難摸索、直到她學有所成進入帝國學院,她那個隻在別人言語中出現的父親還是沒有出現。日複一日的等待,最終沒有結果,像是被拋入深海的鹽水瓶,在水壓的蹂躪下最終碎裂,露出裏麵滿是瘡痍的顆粒。唯有那個似乎是父親留下的荊棘玫瑰,陪伴著小女孩從幼稚走向成熟。首都星最大最豪華的遊樂園占據了四個海島麵積,巨大的城堡和拱門坐落於最中央的海島上,向外延伸的飛空橋割裂天空延伸至茫茫海麵盡頭。入口處,薩琳娜穿著一條紅裙子等在一邊。西斯不緊不慢走在兩人前麵,遊手好閑的向導跟隨著大流人群進了遊樂園,恰好趕上了上午時分的花車遊行。龐大豪華的遊行陣容順著遠處的城堡走上理石大路,複古風格的路燈交替閃爍,花車女郎們跳著熱辣的舞蹈從遊客麵前走過,許多虛擬角色登台表演。西斯靠在一邊兀自看著盛大的遊行,臉上不自覺地浮現一抹笑意。嘈雜的音樂聲如潮水般退去,揣在兜裏的手伸出來掠過微風。西斯眯起眼睛遮擋住上方來的強烈光線,迴頭張望而去,一瞬僵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