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新王現世後布道的第一站在不死界的藥神宗,這個消息很快就同春雨般從蒼穹落到凡塵,很快被不死界的世家、百姓知曉。

    換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值得大宴數日的喜訊,在這兒隻能見到百姓們略帶驕容的揚首。

    於不死界,諸如這樣的盛事,他們聽過見過的太多。

    或許在別家宗派聖地,王者願意布道說法那都是天大恩澤,可在藥神宗,因為感恩醫德而布道說法的大能、王者比比皆是。

    聽得多了,口味自然也就刁了,從神宗內傳來的消息是,很多藥神宗真傳都對這位新王的布道講法興趣缺缺。

    一來嘛是因為藥神宗弟子大多專精醫道藥理,對於武道並無那般熱衷。

    二來也是最重要的,現在西賀絕大多數風媒組織都判斷,這位赤霞新王應該是擁有某種作用神魂的血脈或是專精印法的大能。

    而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幾乎無法參照的事物,實在不太對藥神宗這些醫者的胃口,即便是那些上趕著來占位聽課的,也多是打著見見新王陣容的念頭。

    至於對新王本身的“道”.....期待著,實屬寥寥。

    這一點,從地宮宗師方麵的迴應就能看出,哪怕是普通宗派王者前來講道,隻要功法相性契合的宗師都會前去捧場。

    若有聖地武道君王,七十二峰上閉關的宗師全都會出動,生怕錯漏一分一毫。

    可這次薑茯苓宣布唐羅講道的消息後,地宮宗師們表現得興趣缺缺。

    蓋因這些強者都認為無法從唐羅的講道中汲取什麽營養。

    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宗師如此,底下的真傳,自然也沾染了幾份類似的習性。

    “迴稟宗主,聞道的名單已經統計好了,除了十六位真傳想聽院長講道,另外的都推說事忙閉關。內門弟子倒是踴躍些,但也隻有一百三十七位,這是名單。”

    內門長老薑大薊將手中玉簡遞給薑茯苓後接著道:“還有各山的宗師、長老,多覺得這場布道對他們的修行幫助不大,所以也沒有什麽興趣,您看是不是可以將人選稍稍放寬?”

    人王將第一次公開講道放在不死界,若是何首峰上三千席位不滿,不光是院長臉上難看,更會讓人覺得藥神宗不懂禮數。

    這種事情,神宗之主薑茯苓是絕對不會允許的:“讓七十二峰各出幾位弟子,務必將正台三百席全部填滿兇境,至於後頭的九台,可以將人選放寬到普通弟子甚至藥童,若能有兇境修為最好,沒有也不強求,務必不能讓何首峰上有任何空席出現!”

    “是,屬下這就去辦。”

    有了宗主的授意,薑大薊長舒口氣,以藥神宗的規模,湊出三千人並不困難,到時隻要讓兇境修為的坐在前列,再讓普通弟子與藥童換上內門弟子的衣袍,必能萬無一失。

    ……

    翌日,何首峰上,三千石蒲團座無虛席,迎客峰長老薑秦艽來到唐羅下榻的別院,將兩人迎到山巔。

    “真不愧是上品天宗,竟然有這樣多的兇境弟子,如此底蘊,令人難以置信。”

    第一次經曆這種場麵的雲秀當即就被藥神宗的大手筆驚呆了,生生忍住驚唿的衝動後,還是悄悄地給唐羅傳音道,羨慕道。

    “未來,學院也會有這樣多優秀弟子的。”

    唐羅笑笑,然後施施然飛向高出數丈的演道台,翩然坐下。

    看到有人上演道台,坐在正前道台的眾神宗弟子心裏清楚,這是正主來了,他們將目光投向演道台上,想將赤霞山新王的模樣看個清楚。

    可不論他們如何仔細,唐羅的臉上都像蒙著團薄霧,五官隻是依稀能看清楚,但閉上眼睛迴想,卻什麽都記不得。

    怎麽這位新王布道演法還不肯以真麵目示人呢?

    原本對講道興致就不高的藥神宗弟子當時就不高興了,幾名內門弟子甚至悄悄運起破妄的秘術,想要一窺究竟。

    但看不清就是看不清,即便運轉瞳術,模糊如故,仿佛這糊糊的一團就是新王的本相。

    台下年輕人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唐羅的眼睛,但他也沒什麽想要糾正的意思,而是按著自己的節奏,開始布道演法。

    武道大昌千年,在頭三百年裏,武道君王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自私,因為在那個時候,王境便已經是修行的終點,所以抵達“彼岸”的王者們遊戲人間時總會留下一些蹤跡。

    這些蹤跡有好有壞,很多被記錄下來的,也就成了慣例,比如,武道君王完整的一場布道演法通常需要三天。

    第一日,講術;

    第二日,演法;

    第三日,傳道。

    隻有完成這三日的內容,才算是一場完整的布道演法,而這樣的過程,不光聽者受益匪淺,對王者本身也有很好的梳理。

    所以新晉時期的王者都是很樂意布道演法的,但是隨著境界越來越高深,這個頻率就會飛速下降。

    一則是隨著境界的深入會有越來越多的困惑和矛盾,二來則是境界越高,王境的意誌就越強,問道者一不小心就會被這種強大意誌所乘,以至模糊了武道真意。

    可王者若是收著講的話,這布道演法也沒什麽意思,所以聖地的人王極少布道演法,即便有也多是給同宗同屬的弟子,就是怕用力過猛奪了問道者的心智。

    這也是為什麽藥神宗的很多真傳與宗師不願參加這次布道演法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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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些同唐羅又有什麽關係的,這次他來藥神宗布道演法,說白了就是來展示實力的,所以從第一天起,他便要牢牢抓住,所有聞道者的心!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沒有開口,唐羅隻是伸出手指在虛空中輕舞,一些波紋蕩漾在山間,讓山間白胖的雲朵開始舒卷,最後澄空的天穹隻剩下十三個碩大雲字,那橫折撇捺間,似有道不完的艱澀奧義。

    於此同時,在不死界別峰中的修行者幾乎同時感應到天地變色,抬頭望見這十三個雲字,齊齊變色。

    ……

    “有所得者,但言無妨。”

    待得聞道眾弟子神色恢複清明,盤膝而坐的唐羅才笑著開口道。

    “這十三朵雲字,字字珠璣,學生悟了!”

    正前雲台中,一名藥神宗弟子仿佛按捺不住,直接起身興奮問道:“這是否就是修行的四重境界,握權者製人,進而法地、再而禦天、直至越過彼岸掌控規則?”

    “你是這樣理解的麽?”

    唐羅不置可否笑問道:“還有誰同他有一樣的理解,將手舉起。”

    在人定勝天早已深入無數修行者心中的西賀,將“法”理解成統治再尋常不過,即便是以精研醫道起家的藥神宗也是同樣。

    左右看看後,如林般細密的胳膊高高舉起,仿佛要堅定這股改天換地的信念。

    三千座無虛席的石蒲團上,舉著兩千九百多條胳臂。

    “可以了,放下吧。”

    唐羅輕聲說道,然後指著某個坐在遠處卻低頭沒有舉手弟子道:“剛剛你沒有舉手,想必是有了不一樣的理解,說說吧。”

    明明連高台上的人影都看不清楚,百裏霜卻能確定上師叫得就是自己。

    誰讓這片道台三百個席位,隻有自己剛剛沒有舉手。

    迎著同門揶揄、譏諷的目光,百裏霜苦笑著起身,遙遙望著遠處演道台,抿了抿嘴唇。

    雖然他穿著內門弟子的服飾,可他隻是個外門弟子而已,甚至因為藥草存活率低,很可能會在考效中被降成藥童。

    像他這樣無足輕重的人,理解的東西又怎麽能同正前道台的師兄相提並論,再說,即便他將喉嚨喊破了,聲音也傳不到這些弟子的耳朵裏吧。

    正在百裏霜手足無措之際,演道台上的唐羅又笑著輕輕一指:“說吧,此時你的聲音可以被所有人聽見。”

    “額...”

    雖然不清楚為什麽隔著這麽遠都能看見唐羅眼裏的和善,但被柔聲鼓勵後的百裏霜隻覺得特別放鬆,鬼使神差地將心裏的話給說了出來:“弟子覺得,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不應該是人定勝天,而是,而是....”

    糾結的年輕人想將心中意思表達,卻隻能“而是”個不停,逼得急了,便舉起例子道:“就好像蛇床草該種在旱地,蓮子心長在淤泥裏,移栽倒也是可以,可最終長出的成花藥效總不盡人意。所以弟子覺得,還是順應自然...的..好。”

    稀裏糊塗說了心裏話,結結巴巴收了尾,頂著鄰座的弟子眼中的鄙夷,意識到自己偏題嚴重答非所問的外門弟子低著頭坐下。

    而正前道台裏,那個最初說話的神宗真傳原本臉色不善,以為有人預謀踩著自己上位,可聽完對方的高見後,也就不屑笑笑。

    大爭之世說順應自然?這種人活該隻是個外門弟子!

    周遭壓抑不住的嗤笑聲,讓百裏霜頭垂得更低,放在兩膝的雙拳緊握,羞愧難忍。

    “抗爭還是順從?修行者將自己同天地分開看,這是很危險的。”

    演道台上,唐羅饒有興致開口道:“想想吧,如果有人將九重天破開一個直徑百裏的大洞不去修補,任由靈氣流向虛空,那麽多久之後西賀的靈氣便會消散殆盡呢?”

    話音落,異變起,霎時間,三千神宗弟子眼前同時出現一個畫麵。

    那個盤膝坐在演道台上,帶著莫名慵懶笑意的男人,抬手間撕開了不死界巔頂的九重天幕。

    天幕破碎邊緣有雷霆如雨,轟鳴聲中滂沱的靈氣倒灌虛空,有股力量將萬物扯向虛空,任憑神魂禦靈也無法抵擋。

    這吸力越來越強,開始動搖山體,又有滅世龍卷天降,將草木碎石裹覆,草皮泥地掀起,神山霎時荒蕪滿布。

    吸力蔓延愈快,自山巔向下波及,不死界的建築、草木、人命在這股強大引力麵前隻能無主哀嚎著流向虛空。

    人們無助哀嚎,神宗強者自身難保,隻能眼睜睜看著萬物冰凍凋零或是分崩離析,血肉似悲歌難平。

    沒有九重天幕的保護,虛空暗晦的能量趁虛而入,它們貪婪的吞噬靈氣後,變得更加狂暴。

    修行者開始氣血翻湧,皮膚上出現大塊冷凍或燙傷的斑紋,更有陰邪黑粒鑽入人體,使內腑髒器抽搐枯竭,防不勝防。

    這場景對神宗真傳而言都算末日,何況其餘內門外門,隻見九座道台裏數以千計弟子哀嚎出聲,捂著胸腹狂嘔。

    恍如末日的場景一閃而逝,恢複清明的弟子們不顧腹中翻滾,身前狼狽,齊刷刷抬頭。

    待看清九重天幕依舊好好掛在頭頂,十三個胖乎乎的雲字飄來蕩去,心中竟生出無限感激之情。

    他們頭一次覺得,頭頂這片習以為常的湛藍,竟是這樣令人心安與親切。

    看著眾人漸漸迴過神來,唐羅才接著道:“順從還是對抗?或許隻是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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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應該明白一點,我們之所以還能在這兒布道演法,討論該如何逆天,全是因為頭頂這看似輕飄飄的天幕,為我們擋住了虛空中無數暗晦能量的衝擊。”

    “若是有日天塌了,在無盡虛空能量的衝擊下,西賀除了荒蕪,什麽都不會剩下。即便是宗師、王者,在耗盡了靈力後,也不過是漂流虛空的一具枯骨而已。”

    “修行確實能超脫進化,修行者在這個過程中會自鳴得意更是自然不過,但再自大也得有個限度,若是過分自傲,就同愚蠢沒有區別。”

    “而愚蠢的人,是一定沒有機會走到彼岸的。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對頭頂的老天抱有些許敬意,好讓自己的修行路走得順遂些。”

    “現在,本院再問,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該如何理解?”

    經過剛剛世界末日般的場景,眼下即便是年歲稍長的傲氣武者,也沒有再說出要掌控天地的蠢話,可不按照人定勝天的方向理解,這些藥神宗的弟子便開始傻眼了。

    而這也早在唐羅的預料之中,所以他開口道:“在武道未昌明之前,人族世代沿河而居,可地貌會變,或是龍蛇起陸,或是江河改道。總之,水向哪兒流,人便往哪兒走。哪兒水草豐沃,人們便在哪兒定居。順從這變化的規則,人族會活的更好,而若是江河改道,山崩地裂後還固守家園的族群,則會過得辛苦些。”

    “那麽地是如何動的呢?全憑天意,有四時狂風不止的風域,有萬載寒冰不化的凍土,有終年偶雨的旱漠,有四季如春的寶土,更有靈氣濃鬱,適合修行的仙山府邸。這些豐沃或貧瘠,都是萬物平衡中的一麵,他們相互作用影響,相互矛盾激蕩,才有了萬物的自然循環。”

    “這激蕩運動的脈絡,便是自然,而這自然,即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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