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娘好像看出了什麽端倪,不著急說話,任由他們先解決。

    許事違笑了笑,將冊子拿起,道:“吳大人,令從弟可好?”

    “你……你……”吳少陽突然變得懼怒交加,那二十九位官員更是一齊變了臉色,都望向吳少陽。

    原來這吳少陽的從弟,正是在濟南的那個“嚇死人”夏司。許事違手上的東西又是什麽呢?原來那日許事違動手之際,夏司正在看這本記載了數年以來,他與吳少陽及秦淮一眾官員的賄賂往來的賬冊。那日許事違覺得日後或許會有用,便收藏了起來,沒想到今日果真用上了。

    本來這些官員,拉黨結派,已經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但是隻要這本賬冊一曝光,再經由權人挑唆一下,立時變成了定罪鐵證。定了罪有什麽可怕?本來各地的藩鎮軍閥,為了地盤就喋喋不休。沒事還好,隻要出了點事,小變大,大變成罪。隻要有了“出師之名”,有利可圖的軍閥紛紛聯合,“討伐”罪臣,到時非但地盤不保,怕更有性命之虞。

    許事違道:“吳大人先不用著急,我既然說了要做交易,這件事當然好商量。”

    “你好大的膽子!”吳少陽怒罵一句。

    許事違道:“沒膽子又怎麽敢跟吳大人做生意。”

    吳少陽此刻也有些著急了。剛開許事違顯露功夫,正是為了告訴他,他的軍隊許事違一個人雖然打不過,但想走,吳少陽也絕對攔不住自己。吳少陽聽說了,夏司招攬奇人異士,被神秘的鬼殺手殺了之後,財產大部分被他招攬的一個江湖人弄走了。他不知道那是高羽絹,現在想來隻道是許事違。畢竟自己幹的並非什麽好事,更何況把柄又在對方手上,又能怎麽樣?他走迴那些官員身邊,似乎一起商量了一下,隨即又對許事違道:“好!小子,這個交易我們可以做。不過……”他的眉頭一轉,道:“就憑這個東西,我們最多可以出八百萬兩白銀的東西。”

    有見識的人已經看了出來,這玩意兒就是吳少陽他們的把柄。許事違又將如何應對呢?他知道,這群老狐狸肯出八百萬兩已經是大放血了,再加上一兩怕是他們就要翻臉。許事違便道:“我說過這個生意做得成。”他輕輕將東西拋給吳少陽,吳少陽一驚,卻看到許事違的神色,聽他道:“吳大人放心,不點完東西之前,許某用人頭擔保,你絕對毀不了這東西。”

    吳少陽“哼”了一聲,也不管尷尬,吩咐手下竟拿迴了價值三十二萬兩的東西。

    綾娘此刻才覺得無奈,還是第一次在繁花園會上有人這樣撤下錢。要知道剩下的財物,隻值八百萬兩,並不到八百三十二萬兩。雖然也是剛才的東西,但這規矩卻壞了。

    朱韻和秦靈真是已經嚇死了,但卻是驚喜非常。

    許事違道:“好了現在最高的是八百萬兩,那麽四絕名花……”

    “等等吧!”吳少陽陰冷地道,“小子,你剛才說要出八百三十二萬兩,可這裏才八百萬兩。說多少價,就該拿多少東西,這點規矩你還不知道嗎!”

    許事違終於知道,吳少陽之所以不肯全掏,一方麵是舍不得,另一方麵也是要抓住許事違的話。他剛才看許事違匣子裏已經沒了寶物,身上也不像帶著的樣子,便已打定了主意。許事違也覺得有點後悔,剛才是不應該說的那麽早的。

    其實不過一句話,有必要那麽較真嗎?當然有。

    為什麽?因為這跟許事違此行的目的相關。至於許事違的目的,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許事違頭上滴了幾滴汗,其他眼紅的人紛紛叫嚷道:“就是,說了出多少就要出多少,這是規矩!”

    “小子!沒錢就滾吧!”

    “今天你不把錢掏全了,就別想走!”

    ……

    諸如此類,將朱韻嚇得不輕快。她甚至想把自己身上的首飾也加上,可也萬萬不及三十二萬兩白銀。

    台上四絕名花也有些不忍,但也無奈。畢竟她們的目的是為了籌錢,許事違少掏一點還行,可三十多萬兩白銀就不是鬧著玩的了。

    正在許事違躊躇不決之時,忽然聽得一個聲音道:“區區三十二萬兩白銀,也犯得著嗎,我幫兄台出了!”

    許事違倒是一驚,滿場眼光盡皆看去。

    隻見說話那人,是個不及弱冠年紀的少年。眉清目秀,靈氣動人,白衫綢袍,頗為儒雅,貴氣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子弟。

    隻是許事違仔細看,這個“少年”除了多出一股難言的豪闊氣概之外,竟然還有問題。應該說,她根本就是個少女。上次華佳月女扮男裝,技藝高妙,所以許事違才沒認出。而這種富貴人家出來的,許事違當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少年”吩咐下人,也拿了一個小箱子,到了前麵。行家們一股,竟正好是價值三十二萬兩白銀。

    這下到把其他人弄得尷尬了,而那吳少陽,忽的想起了這少女的來頭,也就咽了口氣。

    許事違不知道為何這少女要幫助自己,但看她的樣子,到沒有惡意。最令他驚訝的,就是眾人看著那湊足了的財寶時,那少女已經出了門,不知去向。但既然她說過東西是算作許事違的,當然也就沒人再說什麽了。

    不等綾娘再宣布什麽,四絕名花都已經名花有主了,還有誰眷戀。不一會兒,廳內樂師、鑒定師、客人全走了,隻有朱韻、秦靈、許事違、綾娘和秦淮四絕了。

    綾娘笑嘻嘻的走到許事違麵前,道:“賤妾很久沒見過許大爺這樣的豪客了。”說著,她把四絕名花的賣身契,全都給了許事違,笑而不語,也離開了。

    現在,剩下的隻有許事違和“他的人”了。

    四絕名花一起走下舞台,又對許事違這怪人行了主仆之禮。

    朱韻挽著秦靈,走到許事違身邊,與四絕名花打了個招唿:“四位絕藝,小妹慚愧。”

    四絕名花們還了禮,十分謙遜,隻是對著秦靈這害羞的小妹妹,有幾分沒辦法。

    許事違見他們這樣,自己倒像多餘的。但畢竟他現在是她們的“主人”,難道還能當木頭,他便道:“你們有什麽話,還是先迴我的船上再說。”

    六女的臉一起泛起了緋紅的雲霞,特別是秦靈,本來放開的心一下子又藏了迴去。許事違料想她們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方便解釋。他什麽都不說,甚至不等她們反應過來,竟在一刹之間,將她們六人一齊攬起,腳下運起勁,便跳到了自己的大船上。

    許事違帶著她們走進船艙,自己坐下,然後道:“你們也坐吧。”

    六女見艙內也沒下人,就從命坐下。其中最大膽的是蘇媛,一坐下,還沒等許事違開口,卻先問道:“爺,恕我們見識卑微,您究竟叫什麽名字呢?”

    許事違想了想,看到其餘五女也想知道,她們的主人,到底叫什麽名字。許事違便道:“我叫許事違,事與願違之事違。”

    她們盡皆一愣,沉默半晌。

    “事與願違,爺想必有不少傷心事。”蘇媛道。

    許事違沒有迴答,而是道:“我想跟諸位姑娘解釋一下,我將諸位買來,並無他意。”

    她們驚訝未絕,許事違已經將他們的賣身契拿了出來。他將賣身契攥起來,功力一運,六張賣身契已經變作了灰。

    “爺!”她們怎麽都沒想到,許事違竟然將這價值千萬的東西,就這麽毀了。

    “這樣做,姑娘們明白了嗎?”許事違道,“今夜將姑娘們買下,並非在下有什麽不軌意圖。其中原因,也不便相告。至於你們去留,也是自便。如果誰想走,我不攔著。暫時找不到安身之所的話,也可以留下幾天,幾天後我會想好辦法。”

    許事違一字一句,都是那麽認真。沒想到就是這樣幾句話,已經令得她們落淚。

    “唉!”雲詩道,“我們隻道男人無不是薄情寡性,貪戀美色。爺這樣對我們……”

    許事違忽的打斷她,道:“幾位現在都已經是自由之人,就不要再用這樣的稱唿。”

    “可是……可是您於我們有救命之恩,我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報答您……”朱韻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就是,我們雖然說得好聽些,叫什麽‘名花’,說白了都是被賣到這裏,在淩辱和折磨中生存過來。今日賣身,已經是為了一眾姐妹而迫不得已,而您不但救了我們,更救了秦淮青樓歌館中所有的姐妹,我們即使一輩子侍奉您,也是應該的。”蘇媛也道。

    許事違道:“我做的事,其實也有私心,犯不著你們這樣。再說天地之間,萬物皆有靈,應平等處之,哪裏來什麽貴賤之分。我年長幾歲,你們若是願意叫,也就叫一聲大哥便行,你們都算是我妹妹。至於什麽‘爺’之類的稱唿,休得再提。”

    她們又怎麽能不敢動?再有名,技藝再精湛,也隻是一個風塵女子。她們被調笑慣了,又幾時有人對她們這麽好過?

    “爺……大哥,姿姿決定了,不走了。”劉姿姿一句說完,除了秦靈低著頭,其餘的姑娘們也都如是說。

    她們見秦靈果真是年紀太小,就到了那種地方,一時還不習慣,是以什麽都害怕。雲詩年紀最長,用姐姐的口吻道:“秦妹妹,你不用害怕,現在你已經自由了。你說,你願意跟著大哥嗎?”

    秦靈仍是羞澀,許事違見她這樣,憶起她的琵琶,不禁道:“妹子,真的沒事。你相信我,以後都沒事了。”

    秦靈終於忍耐不住,“哇”的一聲,感動的淚水奪眶而出:“大哥,我……靈兒從小到大,還沒人對我這麽好。我的父母死得早,我那親大哥……他……他嗜賭成性,欠了賭債還不了,就將我……就將我賣到了這。要不是靈兒會彈琵琶,隻怕……隻怕……”許事違連忙打斷她,道:“好了,現在你沒事了,不是嗎?”

    “就是,秦妹妹,你的琵琶彈得這麽好,連我都很佩服呢!”楊泉欣的笑容最甜,終於讓秦靈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

    “好!”蘇媛道,“秦妹妹,你沒了親人,我們就是你的親人,隻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認我們呢?”

    秦靈是一萬個答應,連連點頭,道:“你們……你們就是靈兒的親人!”

    眾人俱是一笑,許事違見她這樣,更是高興。不知為什麽,許事違第一次見到這些姑娘是,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感覺。這種感覺是愛,但並非情愛,而是哥哥對妹妹一樣的關愛。許事違這輩子,都沒像今晚笑的這麽頻繁過。朱韻便倡議道:“既然如此,我們何不義結金蘭呢?大哥,你可同意?”

    許事違也終於沒有反對,為什麽?因為他已經淡忘了親情的味道。他依稀記得,小時候姐姐是如可照顧自己,心裏的迴憶是那樣高興。

    他們便當窗對月,每人飲下一杯酒,皆為異姓兄妹或姐妹。許事違最年長,是大哥。然後依次是雲詩、楊泉欣、蘇媛、劉姿姿、朱韻,秦靈最小,才剛剛十六歲。

    雖然許事違說,她們隻能暫時跟著他,但她們也是堅定不移,要跟著許事違。

    夜晚,楊泉欣撫琴、秦靈彈琵琶、其餘人也是各盡藝,慶幸她們獲得了自由。

    許事違處於其間,果真像大哥一樣,看著自己的妹妹這樣高興,他也終於感到了幾分開心。

    許事違還殘存的一點酒,也已經喝完,她們也都累了。船飄搖著,已經到了到了海岸。

    許事違忍了許久,才終於到:“妹妹們,你們知不知道,哪裏的工匠建築速度最快,而工程也最穩定?”

    “大哥要造房子嗎?”朱韻嬉笑道,“我想想,大概應該是杭州任大老板家的工匠了。”

    許事違想了想,這任大老板叫任時,手下的產業萬億,富可敵國。他的為人不錯,口碑極佳,與許事違上次在瀛洲島得罪的那個上林商會截然相反。任、林兩家勢如水火,資財相當,但這名聲就不同了。任時手下,正養著天下第一的建築工匠隊,他們建築速度快而且質量也好。

    “嗯。”劉姿姿道,“六妹說的不錯,任大老板的工匠的確是出了名了。”

    許事違想了想,道:“他的工匠肯出借嗎?”

    “這不好說。”蘇媛道,“雖然任大老板人不錯,也好說話,但是現下有些問題。”

    “什麽問題?”許事違問道。

    蘇媛道:“前幾日我聽綾娘說,任家出了事。任大老板病危,已經……已經快去了。”

    雲詩道:“這件事聽說了,好像不但如此,任大老板有一兒一女,他還沒決定好家財的分配。”

    “沒決定好?”許事違道,“莫非是他的兒子小?”

    “這倒不是。”雲詩道,“他的兒女是兄妹。哥哥叫任瑀玦,也早成年了,隻是才能平庸,甚至有幾分遊手好閑。而妹妹任玥瑚則是截然不同,非但氣概才略勝於常人,在經商方麵更是天賦異稟。任老板的意思,是將大部分產業給妹妹,隻留出一小部分給哥哥。”當然這一小部分,也是不少了。

    許事違道:“原來如此,看來在繼承人方麵,還沒這麽簡單。”

    “嗯。”劉姿姿道,“不隻因為任姑娘是女子,更因為這任姑娘今年年歲有十九了,好像還沒成婚的意思。任大老板就是擔心這一點,所以遲遲不肯將產業交給她。反而是她哥哥,處心積慮,想著如何爭奪家產,所以現在任家的局勢很複雜。”

    “這樣啊。”許事違想了想,道:“諸位妹妹有跟任家有交情的嗎?”

    她們都是看看對方,沒人迴應。任家的家教甚嚴,所以很少在秦淮這些地方露麵。

    許事違相又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們走一趟杭州如何?”

    “可是大哥,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呢?”楊泉欣不解地問。

    “這件事,原因也不方便說。”許事違用了一個溫柔的眼神看了看她們,道:“放心吧,現在先離開秦淮,反而是好事。”

    “嗯,總之一切都聽大哥的!”朱韻興奮地道。

    許事違道:“好了,現在天色不早了,船上有不少空艙,你們隨便挑一個住下吧。”

    眾女都應了一聲,然後各自走了。

    隻剩下許事違,又是臨窗望月,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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