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寧風迴到了那客棧,卻見齊嫣情坐在最靠近客房的桌上,焦急的望著一間客房。

    華寧風不明所以,連忙跑到齊嫣情身邊,道:“齊姑娘,許兄呢?”

    齊嫣情一見華寧風,表情驚訝至極,卻又瞬間收斂了那股驚慌,道:“他覺得累了,正在房裏休息。”齊嫣情這時看到了陸言兒,道:“這位姑娘是?”

    陸言兒不知為何,看到華寧風與齊嫣情說話,心裏有幾分酸楚。

    “這位姑娘便是鐵扇仙陸大俠的女兒……”

    “公子說的朋友,便是她?”陸言兒冷冷地道,“怕是言兒能保護好自己,用不著公子費心了。”

    華寧風覺得大窘,知道陸言兒已經對自己有意,看到齊嫣情不免發醋意,正不知該如何說話,卻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我說的沒錯,華兄還是迴來了。”

    那客房的門開了,走出一個龐大的陰影,正是許事違。

    隻是許事違此刻麵色有些蒼白,毫無血色,似是受了傷。華寧風更是驚異,以許事違之能,到底何人能傷他?華寧風忙道:“許兄這是……受了傷?”

    許事違神色冰冷,道:“小傷而已。”

    齊嫣情似是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也正是因為這個小變化,陸言兒放下了心,知道齊嫣情看上的是那個醜怪男子。

    華寧風道:“華某還通點醫術……”

    “勿勞費心。”許事違道,“華兄去而複返,可是有什麽收獲。”

    華寧風見許事違雖然麵色蒼白,但舉手投足間勁力還算充盈,也不再擔心,將剛才的一些事說出。

    許事違聽著,神色並沒太大變化,隻是冷冷地道:“華兄倒是為鬼殺手洗了一宗冤屈。”

    華寧風道:“華某隻是讓真相大白而已。”

    許事違已經坐下,長凳還算寬敞,齊嫣情坐到了他身旁,確定許事違沒有大礙之後才放下心來。

    “恕小弟問一句,我們別過不到半日,到底是何人打傷許兄?”華寧風道。

    許事違冷笑一聲,道:“打傷?怕不見得。比如華兄與人動武,你受傷,那人死了,華兄說是誰勝了?”

    “那人……死了?”華寧風畢竟不是濫殺之輩,手中也無一條人命。

    許事違道:“那人也隻受些輕傷。”

    “哦。”華寧風問道,“那人究竟與許兄有什麽恩怨?”

    “恕我不能相告。”許事違道。

    華寧風也不再逼問,道:“華某此來,隻是想請許兄代為保護陸姑娘……”

    陸言兒本想說什麽,但看在華寧風的麵子上,也就沒說出口。

    “這位姑娘何必需要人的保護。”許事違道。

    華寧風又有些奇怪,那些事已與許事違說了,許事違自然知道其中道理,看來這事沒有希望。

    “小女子雖然沒有什麽本事,卻也不用勞您保護。“陸言兒性子本來倔強,此刻實在難以忍受許事違如此作風。

    齊嫣情見她這樣,不禁一笑。

    “許兄……”華寧風仍想爭取。

    許事違道:“就算我真的肯保護姑娘,又有什麽用,華兄想幹什麽?”

    華寧風亦冷,看看陸言兒,道:“世間有公理,陸大俠口碑極佳,隻要事實公布,正派之人自會為他討迴公道。”

    許事違冷笑一聲,道:“所謂正派之人,明哲保身,躲那鬼殺手都躲不及,沒有證據就是沒有人幫助,他們豈肯冒險。”

    陸言兒也曾聽她父親這麽說過,是以此刻默默無語。

    華寧風也未說話,許事違又道:“如今亂世,武林中人已經不想華兄的先輩那樣,華兄應該明白。”

    “許兄這麽想,未免偏激。”華寧風實在不知道自己說的對或不對。

    “華兄若無事,就請自便。”許事違道,“情兒,你也迴屋收拾下行李,我們該走了。”他與齊嫣情已經分屋。

    華寧風的驚訝,擋不住他們的腳步。一刻之間,兩人分別迴了屋。

    陸言兒長歎一聲,道:“華公子已經盡力,言兒也不敢奢求什麽幫助。”

    華寧風也未想到許事違竟這麽無情,也無奈地長歎一聲。

    就在此時,先前那小二瘋了似的跑進大堂,到了櫃台旁邊,大叫道:“掌櫃的,出大事了!”

    那掌櫃漫不經心,喝著一杯茶,道:“出什麽事了,這麽急趕著投胎啊?”

    “不是,不是,掌櫃的。”那小二道,“我從街上剛聽到的消息,那嚇死人被人宰了!”

    那掌櫃的一口茶剛到嘴裏,聽了這話霎時噴了出來。廳堂裏還有不少食客正在吃飯,聽了這話都紛紛放下碗筷,朝那小二圍了上去。

    “你說什麽,那嚇死人死了!”陸言兒難以抑製衝動,也湧了上去。

    那小二向眾人道:“小人剛聽到的消息,那嚇死人和他侄子在院子裏曬太陽,不知怎麽被人宰了,身子被剁成了塊摻和在一起,扔到了廚房裏,分都分不開。他們家大門上還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人用血下了什麽‘盜我之名,罪無可恕。鬼殺手敬上’!”

    他話音剛落,大廳中鼓掌喝彩聲不絕,死都為了那嚇死人的死而高興。華寧風此刻的心情,連他自己也不能形容。

    陸言兒更是百感交集,不知作何是好。

    這時,齊嫣情和許事違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

    “出什麽事了,這麽多人?”齊嫣情假意不知向華寧風詢問道。

    華寧風看了看許事違,道:“看來那事,鬼殺手已經管了。”

    許事違沒怎麽變化,道:“華兄也算是了了一樁事。”

    華寧風看著許事違,心裏有了那個自己不願相信的念頭。

    齊嫣情嬉笑一聲,走到陸言兒身邊,道:“陸姑娘的仇既報了,怕也沒人敢再找你的麻煩了。”

    許事違將一封信拍在桌上,道:“這是那高姑娘方才遣人送來的,邀我們明日再到大明湖走一趟。”

    華寧風一愣,齊嫣情又道:“我們還有些事,必須立即處理,所以不去了。花公子若有興趣,倒可去看看。”

    華寧風還未應答,許事違道:“去不去,華兄自己抉擇吧。”他又對齊嫣情道:“我們走吧。”

    華寧風終究還是忍住沒問,道:“既然如此,華某也不挽留二位。”

    齊嫣情扯了許事違一下,兩人避過人潮走了出去。

    華寧風此刻再看陸言兒,她的神色極為怪異。父親身故,她悲傷至極。而大仇又立即得報,又應欣慰,也正是如此,她才覺得空虛了。這情形就跟當年的許事違一樣。

    “陸姑娘的仇既然報了,還請節哀吧。”華寧風此刻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多謝華公子,言兒既然報了仇,又沒了顧慮。言兒會為父親守孝……”陸言兒說到此,又流下些淚水。

    華寧風拿出些銀兩,道:“陸前輩的後事,還需要些花銷,這些……”

    陸言兒卻沒有收下,道:“多謝華公子好意,這錢言兒實在不能收。至於先父的事,言兒自會再想辦法。”

    華寧風看著眼前這位遭遇淒慘的姑娘,心裏也不免同情,道:“既然如此,姑娘還是看開點……”

    陸言兒點點頭,可她的眼眶,仍是潤濕……

    小巷中,許事違懷著愁思,走著。

    “你若真放不下,也可以不走。”齊嫣情看著許事違的模樣,著實擔心。

    “我有什麽放不下……”許事違道,“你既然要我走,我也不留了。”

    “我實在害怕。”齊嫣情道,“你今天碰上的那個人,怕也不會死心。你老實說,你與他動手勝算到底有多少?”

    許事違道:“五分。”

    “你說那人真是那衛英的爺爺衛霄?”齊嫣情道。許事違點點頭,道:“我與他動過手,不過那次他中了毒,我才能勝過他……”也正是那一次,他救下了範麗華。

    “那姓衛的竟也被嚇死人收買,估計也還有不少人。你殺了他,斷了那些人的生路,你以後的日子……”齊嫣情不忍說下去。

    “反正我的身份,那些人中知道的也隻有衛霄一人。他心高氣傲,怕也隻是利用夏司,不會將我身份公開,我仍舊是那無影無蹤的鬼殺手,隻是多了姓衛的這大對頭。”許事違道。

    “我們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了。”齊嫣情道,“你既然說衛霄隻是與你拆了幾招,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許事違道:“他的把握也隻有五分,沒有特殊原因也不敢輕舉妄動。”說到這,許事違歎了聲氣。

    齊嫣情知道他的心思,道:“你還在擔心華寧風?”

    “那高羽絹必然不懷好意,你怎麽看?”許事違道。

    “其實我看出,她變裝易容的功夫,甚至在我之上。”齊嫣情道,“今天送來那封信的,是個孩童。可我分明感覺到,那人就是她本人。要知這種功夫中最難的便是胖變瘦,高變矮。她既能便裝成小孩,也必然會縮骨等功夫來配合。”

    許事違道:“看來我果然沒猜錯。”

    “你是說?”齊嫣情不明所以。

    許事違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你的祖師的事嗎?”

    齊嫣情一驚,道:“她……她既姓高,難道……”

    “怕是不錯。”許事違道,“按照年紀來算,她大概是高岩和淩玉鳳的孫女。”

    齊嫣情又仔細想,道:“那這麽算來,她豈非算是華寧風的姑姑?”

    許事違歎道:“不錯。不過我看她大概並不知道。”

    齊嫣情終於不忍,道:“你若真放不下,盡管迴去,我絕不攔你。”

    許事違又歎一聲氣,道:“我必讓那衛霄,死在鬼殺手手下。”

    齊嫣情也知道,現在攔住不了許事違了。

    許事違要殺衛霄,共有三個原因:一是衛霄所做,有理由死在他手上;二是獨孤立派呂翟和崔涵尋他,死在衛霄手上,這算其二;第三則是因為衛霄不死,對他以後的行動實在危險。

    許事違已經抱定了主意,他覺得高羽絹應該也是夏司招攬的那群人中的。不過高羽絹也應與衛霄一樣,隻是利用夏司罷了。

    而華寧風此刻,著實混亂。夏司之死,許事違之傷,很難不讓人不將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起。他看許事違的武功,著實可以是鬼殺手。他雖然與許事違並不熟識,但從相識來看,許事違絕非一個濫殺無辜的人。此刻他心裏的矛盾,確實令他為難。

    他此刻才想起高羽絹的信,封口已經被拆開過了。

    他展開信紙,一股淡淡清香彌漫開來,華寧風不禁頓了頓,然後開始看起來。

    那張紙上用頗為娟秀的字體寫著:

    日間相遇,小女子與諸位一見如故,萬般打聽得知諸位住處。特在昨日相遇之處備下酒宴,望諸位明晨賞光,可來一聚。

    落款是便隻有“高羽絹”三字。

    華寧風現在隻有一人,卻也不知是否該赴高羽絹的約,畢竟高羽絹是女子,自己孤身前去有所不便。

    他又想起了今天在大明湖聽齊嫣情吹梳的感覺,與齊嫣情匆匆別過,他心裏覺得失去了什麽。齊嫣情已經留在華寧風腦中,磨滅不了。

    最後讓他放不下心的,便是陸言兒。她的性子太要強,如今這種境遇,以後的生活怕是艱辛了。

    許事違、齊嫣情、高羽絹、陸言兒,這次遇到的四個人,無不令他煩惱。夜幕漸漸降臨,華寧風抵受不住煩惱,倦意襲上心頭。他打個哈欠,躺在床上,不知明天是否該去大明湖。

    今夜,許事違和齊嫣情也終於沒有離去。

    夜半之時,天空也落下了些雨點。這小雨點,正如同萬點愁緒。

    大明湖周圍,此刻也在發生著變化。

    今夜,便是個難眠之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曉風殘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聖並收藏曉風殘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