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月亮也因陰雲黯淡了光芒。

    古宅中,還有一間房裏燃著燈。

    屋內,一個中年漢子失魂落魄的垂頭跪著,因為恐懼,口中不停地發出呻吟。

    “張申,本名張啟,三十年前打劫關中富戶,滅人滿門一百三十二口,後銷聲匿跡。十年後改名重入江湖,一麵‘鋤強扶弱’,暗地殺人越貨,累計殺人三百二十七人。”站在那中年漢子麵前的體形肥胖的年輕人道。

    “求……饒……饒了我吧……”那中年漢子抱住年輕人的腿,癡狂地乞求著。

    可是年輕人那對並不大的眼睛忽的閃過一陣冷峻,然後那中年漢子就發不出聲音了。年輕人已經扼斷了他的脖子。

    燈滅了。

    年輕人頭也不迴地走出了屋。

    庭院裏,迴廊的石欄上,坐著一名少女。月光微微灑下,映到了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

    “解決了?”少女站了起來,用那似水般柔膩地聲音向年輕人道。

    年輕人點了點頭。

    然後,兩人一起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們正是許事違和齊嫣情。

    時間自他們出了桃源,已經過了一月。這一月,可不尋常。

    這一月間,武林中有一百多名成名人士暴斃於家中。他們或是被人用內力震得腑髒俱裂,或是支離破碎。更有幾個,根本變成了一灘肉醬。沒人見過兇手,兇手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而被殺的這些人,武功也絕非等閑,所以這個殺手,使得武林人人自危。那個兇手,也被好事者稱為“鬼殺手”。原因很簡單,人沒有那麽高的武功,也沒有那麽殘忍的手段。

    不用說,這個鬼殺手,就是許事違。

    齊嫣情一路與他同行,見證了許事違的這些事。那些死的人,莫不是明著行善,暗地作惡者,便根本是十惡不赦之徒。她隱約察覺到,許事違這個舉動,必然和白貞兒之死有關。

    是啊,白貞兒的死,對許事違打擊太大了。他對白貞兒雖然已經沒了男女之情,但她畢竟在他的記憶中,留了下來。許事違歎息,死者長已矣。

    可是滕遠善呢?他是什麽樣的人?再世孟嚐?他為了自己的名聲不擇手段,毀了白貞兒的一生。他算好人嗎?不。他該殺嗎?該!許事違這麽想著,他知道,這樣的人不知滕遠善一個。就他所知道的,已經多如牛毛了。

    他年少時的經曆,告訴他,不能什麽都不做了。

    所以,他成了鬼殺手,專殺該殺之人。

    他一路向東,這一天,到了海邊的一個小鎮上。這個小鎮,在頗有些名氣。倒不是因為這裏有什麽名人,隻是因為,從這裏出海繼續向東,便是有名的仙島瀛洲。

    他的行程其實不算急,所以他不急,畢竟他要幹的事,已經有了不小成效。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已有不少悄悄隱退。

    而齊嫣情,她也不急。她雖然有著一份仇恨,但她並沒被其所累。她希望過的,隻是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齊嫣情說去看看,許事違也沒有反對。

    大海茫茫,海天相接處界限已經模糊。許事違和齊嫣情乘坐的船,也正是因那所謂仙島而設的。

    山在虛無縹緲間,仙島本也隻是一個傳說。沒人知道這座瀛洲是否真的是傳說中的那座仙島。但無疑的,許事違也不得不承認,島上的確與仙境無異。在船上遠望,一座大山映入眾人眼簾。卻看到青蔥的山際雲霧繚繞,幾座亭台若隱若現,似真的在雲間的樓宇。

    他們剛剛登上這座仙嶼,便看見了霧中的山巒和上麵建造的瓊樓玉宇。

    也正是這時,他們才知道,準確說是齊嫣情才知道,這座仙嶼早已被人買下。這島的主人,姓袁名靖,原本做的是販鹽生意,後來發了財。他極好客,特別是江湖人。他聚斂了無數奇珍,凡是有兩下子的,都能到他這裏換點東西。許事違很是高興,畢竟他所掌握的資料裏還沒有這個人的什麽事。

    而他們來的時候,又正好趕上了“奇珍會”。

    跟著人群進入大殿,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這座大殿,按照道家的風格修建,在仙山上再合適不過。兩旁容納了幾千人,形形色色。可許事違的身材,還使得他十分突出。齊嫣情自然不能以真麵目示人,易容後倒也引不起多少目光。兩人已經找不到坐的位置,隻好站著。

    大殿正中,是三清像。正中是一座寬闊的圓形擂台。擂台正中有一中年人佇立,自然是東道主袁靖。

    “今天多謝各位賞光!”袁靖的聲音很是清秀,想必是長住仙島的緣故。

    “前些日子有個朋友從吐蕃迴來,給我帶了點東西,也正是今天我要送出來的。”宋靖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盒子。

    接著,他打了一個手勢,霎時四周能透光的地方,都已經被遮住了。

    嘈雜的聲音彌漫大殿,可並非過多久,又靜了下來。因為,袁靖打開了盒子。

    一股深幽的紅光,霎時出現在袁靖的位置上。漸漸的,紅光的輪廓漸漸清晰,仔細看來,隻有手掌大小,竟是一支狹長的發簪。上麵沒有什麽雕琢,有的隻是一個形狀。但是那股幽邃的光,足以令人神醉。

    然後,紅光消失了。同時,光線又照了進來。

    “這塊紅玉髓,發掘於大昭寺之下,天然就是這個形狀,可謂奇珍。”袁靖道,“袁某的規矩很簡單,隻要來的那位露幾手功夫,這東西就自然送給他。”

    場內又是一片嘩然。有不少人並非第一次來,可這迴的珍寶著實誘人。有人想上去,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功夫。

    “好!”袁靖朗聲道,“哪位朋友先上來?”

    許事違看著四周湧動的人群,不禁輕笑一聲。卻看到身旁的齊嫣情卻是很感興趣。卻是,女人對於這種東西往往比男人感興趣,更何況她這樣的美人。

    所以,她沒忍住,第一個到了擂台中央。

    四周的人一看,卻有不少笑這個小姑娘不自量力了。

    “好!姑娘有什麽絕技,盡可讓大家看看。”袁靖道。

    齊嫣情卻沒有什麽動作,畢竟論武功她還欠點火候。卻聽得她柔聲道:“袁島主,我的武功卻實是拿不出手來……”

    “呸!那你上去做什麽!“

    人群中傳出這種聲音來,但都是女聲。男人大多已經為她那聲音如癡如醉了。

    袁靖聽她那麽說,道:“姑娘既然……”

    “但是……”齊嫣情道,“我相信島主一定很樂意把這東西送給我。

    一陣哄笑未絕,袁靖也是一笑,可接下來他就笑不出了。

    許事違忽然變得如臨大敵。因為他看見齊嫣情褪去了她的易容。

    霎時,許事違看見,周圍的男人眼中,大多流露出了一股異樣的目光。許事違自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因為他第一次見那張臉,想法跟他們一樣。

    袁靖雖然閱曆甚豐,但也被齊嫣情的美豔震懾住了。他理解了齊嫣情的話的意思了。

    就連女性,也不由得驚歎她的美。

    所以,好像袁靖也沒辦法了。美玉配美人,這一條沒人能改變。

    “怎樣?”齊嫣情媚笑道,“袁島主,我這本事可能那這樣東西?”

    “這……”袁靖環顧了四周,他看出了,這件事沒人反對。

    “那好……”袁靖話未說完,卻被一個清婉可人的聲音打斷了。

    “等一等,看看我的本事夠嗎?”

    許事違心猛地一跳。

    大殿門口,聲音的主人來了。

    所有人,包括齊嫣情,也被那股氣攝住了。

    那麽高貴,那般清麗,那張臉與齊嫣情的嬌柔嫵媚,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會場裏的男人,一百個裏有九十九個個都覺得不需此行了。

    許事違暗自苦笑一聲。以為那個人,正是他怎麽也擺脫不掉的人。

    她循著鬼殺手的足跡,她知道鬼殺手就是許事違。

    她就是範麗華啊!

    她追著許事違,一直到這裏。她沒有因許事違那天的話而徹底絕望。她知道,事情不簡單。她決心弄清楚這件事。

    範麗華漸漸走上擂台,她沒有尋找許事違,但她知道他就在這裏。不僅因為齊嫣情,還有她的直覺。

    齊嫣情也隻然知道她是為了什麽人來的。她此時,心裏有了個莫名的想法。

    “這位姑娘……”袁靖還是第一天碰上這種情況。一塊美玉,兩位佳人,莫說他,至少這裏沒一個人知道該怎麽辦了。

    “袁島主不用為難。”齊嫣情道,“既然袁島主這的規矩早已立下,照規矩辦事就是。”

    可現在的問題,是沒人說得出這兩位姑娘到底誰更勝一籌。

    範麗華道:“這裏的規矩既然是以武功決定的,我們比試一下自然就可以了。”

    齊嫣情早料到她會這麽說,看著袁靖為難的神色,道義不慌不忙,正想說話,卻被場中不知何處傳來的聲音打斷了。

    “兩位姑娘若是真的比試起來,傷了那位都不好啊。”

    這聲音怪異至極,沒人感覺得出是從哪發出的。但人人都覺得這句話在理。

    齊嫣情笑了,她看見範麗華神色忽的凝重,也知道了剛才那一聲自然是許事違發出的。許事違不願見他們動手,可齊嫣情偏偏就要氣氣他,道:“我們都是弱女子,不舞刀弄槍的,怎麽會傷著呢?”她這句話是對袁靖說的。

    “姑娘此言差矣。”袁靖道,“元謀這小地方,若這是累了二位姑娘,恐怕就不安寧了。”

    袁靖這話也在理。

    “這樣吧,袁島主。“範麗華定了定神,這樣東西我們兩個都不要,在場的誰能拿到就算誰的。”

    袁靖明白,若是真有人拿到,也不會不送給她們中一人。至於送給誰,就看那個人了。

    齊嫣情知道,她這就是為了試探許事違。畢竟這裏所有的人,武功能勝過許事違的恐怕沒有。她也想看看,許事違到底會不會為了她們兩中一人而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便道:“好啊,隻希望到時這東西能到我手上就好了。”說著,她朝向許事違那個方向作了個祈求的表情,那一片的人已經沒幾個清醒的了。

    齊嫣情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許事違已經知道,這裏接下來,必將有那麽一場惡戰。齊嫣情就是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肯出手。

    而範麗華呢,他此刻除了想看看許事違到底會如何做之外,什麽要不想。

    兩位絕代佳人微微後退了兩步,然後眸目相接,那流轉的眼波中,都不禁多了幾分驚歎,然後是冷峻。

    這時候,不用袁靖說話,已經有人走到台上來了。

    “小弟就先獻醜了。”上來的是一個年紀看起來的少年人,一身黑衫,看起來不像有什麽本事

    “呦!這不是上林商號的大少爺嗎!”已經有人說出了他的來曆。綿延長江千裏,都是上林商號的地盤,大老板林奇財產富可敵國。這個黑衣少年就是他的獨子,叫林逸。

    立時,又傳出了幾聲不屑:“你林家縱然富可敵國,人家袁島主恐怕還不買賬呢……”

    “就是,林家的銀子,怕人家還不稀罕……”

    一時間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

    “各位!”袁靖清嘯一聲,場內立時安靜了下來,“既然來了我這裏,就沒有什麽公子少爺的。若真是林兄弟能技壓群雄,我也自然奉送寶物。”他雖然這麽說,可是卻充滿不屑。他原來是窮苦出身,知道那些大老板在這亂世的手段。更何況林家的聲譽一向不好。

    而那林逸呢,倒也不在意那些人的話,隻是微微一笑,正想說話,卻看到齊嫣情眉目含情似的看著他,魂險些被勾了去。他又哪裏知道,她這麽做隻是為了逼許事違。同時也是提醒鬼殺手,這個大少爺也幹了不少“好事”。

    許事違眉頭一皺,已經有了打算。

    “林兄弟……”林逸在袁靖的喊聲中才迴過神來,道:“袁島主,這的規矩我知道,我也獻醜了。”

    說著,林逸立時掄圓雙掌,演起一套掌法來。他家財萬貫,自小就花了大把銀子學武。他幾年來,也算是有了不錯的基礎。但這基礎倒沒用在什麽好事上,欺男霸女倒是幹了不少。而這時,也有一人走到他身邊。

    他那套不怎麽樣的掌法使完,竟沒一人出聲。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他林家的權勢。而那些武林豪士,則是有不少懼了他身邊的那個人。剛剛上來的那人,年紀四五十歲,麵目有些蒼老。但全身勁力充盈,可看出其內功造詣之高。他姓程名辭,諢號“九幽判官”,是有名的殺人魔頭,林逸這迴花了大價錢,才請到他。

    袁靖自然也知道那個人,心中不免有幾分警覺。

    “如何,誰不服氣敬請上來?”林逸是笑著說的這句話。

    然後,他轉身對袁靖說:“如何,袁島主?”

    程辭也凝神看著袁靖,袁靖知道他要是有什麽異議,他就要大開殺戒。

    林逸沒等袁靖迴答,便笑著伸出了手。

    袁靖還在觀望,他覺得今天是不平凡的一天。於是,一聲陰冷的笑聲傳了出來。

    然後,一個聲音道:“就這點本事,果然獻醜。”

    程辭一驚,環顧四周,全沒看見出聲人。當他迴頭之時,一個巨大的身影擋在了他和林逸隻見。

    然後,齊嫣情微微一笑,範麗華則是眉頭一蹙。

    那個人正是許事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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