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藥,好苦哎,子辰,可不可以不吃?”孔雀皺著眉頭,粉唇噘起。


    蕭子辰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吃不吃是你的自由。”


    孔雀斜睨著他,扭了扭身子,上前拽著他的衣袖,“幹嗎這樣冷漠,人家隻是想讓你安慰幾句罷了。”


    蕭子辰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抬手看了看手表,“你現在已經認識李醫生了,我打過招唿,以後你有事盡管來找他,我能幫你的就隻有這些……”


    “子辰,你不管我了嗎?等下,我接個電話。”


    她低頭從lv包包裏掏出手機,一看號碼,她笑著衝蕭子辰揚了揚手機,“到底是聰明女,嗅覺很靈敏,居然挑這個時候打來電話,你說我是接還是不接?”


    蕭子辰臉色大變:“我先走一步。”


    “你幹嗎這樣慌張,我們又沒怎樣。其實,她昨天就給我打過電話了,因為你在,我把手機給關了。不知她出於什麽目的,怕是等不及來看我笑話吧!”孔雀傾傾嘴角,眼裏滿是譏諷。


    “我很不想說,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不管是做朋友,還是做戀人,你都非常非常的失敗。現在這樣的局麵,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以後,不要再與我們聯係。”蕭子辰冷冷地閉了下眼,轉身就走。


    “子辰,”孔雀驚慌地上前欲抓住他的手臂,沒等她伸手,蕭子辰已像風一樣衝到了樓梯口,轉眼就沒了蹤影。


    不管蕭子辰的車速有多快,還是晚了一步,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漆黑。


    蕭子辰握著鑰匙,嘴唇哆嗦著,他顫抖著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她好像走得太急,手機也沒帶,擱在桌上,他翻了翻,最後一個號碼是打給孔雀的,再前麵一個是給他的。


    他走進臥室,保溫杯裏的水還餘半杯,藥盒敞著,床上的被子淩亂,他伸手拭了拭,還有一點溫度,應該是剛起床不久。電腦旁,她一直不離身的鏈表和卡地亞腕表靜靜地躺著,秒針滴答滴答,聽得他心驚肉跳。


    昨天,她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風雪中,幸好他看到,不然怕是會凍成個路雕。她說想去超市買點東西,那條路根本不是去超市的,他覺著她有點異常,但他沒有點破。她問他今天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事發生,他搖頭。她疲憊不堪地向書房走去,說做人要有誠信。她從衣櫃裏抱起另一床被子,要與他分被睡。


    蕭子辰狠狠砸著自己的頭,跌坐在沙發上,她知道孔雀出事了,她也知道他去見了孔雀,她是在試探他。“該死的。”他低咒著,心裏麵亂成了一團。他們已經親密如此,已經談婚論嫁,她還是如驚弓之鳥,還是不信任他,還是一遇到事,轉身就逃。


    “咣當!”蕭子辰憤怒地揮起手臂,不小心掃落了花架上放著的金魚缸,幾條紅身黑尾巴的金魚驚恐地蹦跳著,水潑濕了半張沙發。


    蕭子辰無視地上的金魚,俊容扭曲成一團,真的有點生遲靈瞳的氣。天這麽黑,氣溫這麽低,還生著病,你這是要讓誰心疼?他苦笑,越過一地的狼藉,走進廚房,從最下麵的抽屜裏摸出一包煙。打火機的火苗顫動著,他急促地湊過去,點上一支煙,狠命地吸著,中間根本不停息,一支到頭,立刻接上另一支。


    他就這樣靠在櫥櫃上,也不知道靠了多久。冬夜的廚房,安靜得連窗外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她不在,這個屋子就像是空了一樣。


    “噝……”煙又燃到了盡頭,燙著了指頭,他抽痛地發出聲音。他試著讓自己冷靜,天這麽晚,她應該不會離開濱江。他把她可能去的地方想了下,先拿起手機給遲銘之打電話。


    “瞳瞳沒迴來呀!會不會和朋友在外麵逛街?你打她手機啊!”遲銘之說。


    蕭子辰看看桌上的手機,歎了口氣,“她沒帶手機出門。這個時候客運站還有車去寧城嗎?”如果她去寧城,在路上至少要五個小時,差不多半夜才會到。


    “你們吵架了?”遲銘之聽出了蕭子辰語氣中的無助。


    蕭子辰沉默不語。


    “你在家吧,我馬上就來。”遲銘之察覺到甘露投過來的好奇目光,忙打住,掛了電話,抓起外衣就往外衝。


    遲銘之一踏進蕭子辰的公寓,倒抽一口冷氣,“你們打架了?”


    蕭子辰抿緊唇,臉色青白,緩緩搖了搖頭,“沒有,是我情緒有點失控。”


    遲銘之小心地避開地上的狼藉,朝房間裏看了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蕭子辰猶豫了下,苦惱地笑笑,“孔雀出了點意外,我去看她,靈瞳知道了,誤會了,我迴到家,她已不在……”


    “瞳瞳不是那麽小心眼的孩子。”遲銘之打斷了他。“你是不是瞞著瞳瞳?”


    “我不是故意要瞞,而是不得不瞞。她太敏感,幾乎是草木皆兵。”蕭子辰痛苦地閉上眼,手緊緊地攥成了拳。“我去幫助孔雀,不是同情她,不是心懷不舍,而是因為她是靈瞳的好友,我必須讓她好起來,我不要讓靈瞳因為和我在一起有任何壓力。”


    遲銘之半晌不出聲,眉蹙著,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許久,他抬起頭看著蕭子辰,“我非常溺愛瞳瞳,但從不偏袒。可我現在卻要指責你幾句,這件事,你真的做錯了。”


    蕭子辰愣住。


    “婚姻不是一間屋子,打掃得纖塵不染,以後就能永遠保持潔淨了。婚姻,不管是怎麽樣開始,都會是磕磕碰碰地一路走來。我與譚珍從相愛到結合,生下瞳瞳,在外人眼裏,我們過得是那麽幸福、溫馨,我沒有想過在我白發蒼蒼的時候,會牽著另一雙手。是我經不住誘惑,不夠堅定,我失去了我最愛的妻子。如果當初甘露出現時,我對她有一點坦承,事情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我也是擔心失去她,怕傷害到她,一直瞞著掖著,結果還是傷她至深。男人是需要像座大山,為心愛的女人撐起一片沒有委屈的天空,可男人終究還是一個普通的人,他也有弱點,他也需要女人的撫慰,該做英雄做英雄,該做狗熊做狗熊。隻有彼此坦承,心才不會有縫隙。”


    蕭子辰欲接話,遲銘之擺擺手,繼續說道:“瞳瞳既然承諾了你婚姻,那麽她就不可能輕易放棄。說她對你不夠信任,你又對她全然信任了嗎?你這樣瞞著,她怎能不多想?畢竟孔雀是你的前女友。同樣,站在孔雀的角度來看,你背著瞳瞳照顧她,她必然以為你心裏麵有了她。如果給不了女人希望,那麽男人就要做得絕情,這樣她才會死心。子辰,你和靈瞳真的需要溝通溝通。婚姻不是一朝半夕,想走得長久,你真的要改變改變。”


    蕭子辰默默地轉過身,看著窗外蕭索的燈火,心頭猶如巨浪翻卷。他錯了嗎?


    遲銘之走了,讓他天亮後和譚珍通電話。他好像剛眯了一會,就聽到有人“啪啪”地敲門,睜眼一看,五點,天還黑著。


    “啪,啪”,又是兩聲急促地敲門。


    “誰?”他披衣下床。


    “子辰,是我。”關隱達宏亮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靈瞳迴來了。”蕭子辰一喜,忙打開門。門外站著臉色冷峻的關隱達和一臉驚慌的譚珍。


    “靈瞳呢?”蕭子辰探頭往外看了看。


    “瞳瞳真不在家?”譚珍捂著嘴,眼淚止不住地往下直掉。


    蕭子辰心一沉,“出什麽事了?”


    關隱達鎮定地掃了掃屋內,“子辰,靈瞳昨天什麽時候離家的?”


    “她沒有去寧城?”


    “沒有,沒有,瞳瞳她被……綁架了。”譚珍瞬間哭得像個淚人。


    蕭子辰甩甩頭,他一定聽錯了。“不可能的,昨天傍晚時我們還通過電話,她有點發熱,睡在家裏,然後……”他慌張地抓住關隱達的手臂,“綁架到底是什麽意思?”


    關隱達神情沉重,“我是半夜接到電話的,是用濱江郊區的公用電話打的,說靈瞳在她們手裏麵,條件是要我送她們出國。為了避免撕票,這件事暫時沒有聲張,我和你媽媽連夜迴的濱江。”


    “綁匪是誰?”


    “南方非法集資案的主犯吳青和她的女兒,她們已經出逃四個月,一直不能抓捕歸案,她們把贓款都已轉往了國外,她們想出國逍遙法外,不知怎麽會找上了靈瞳。我們打靈瞳的手機,關機中,子辰,靈瞳這些日子有遇到什麽詭異的人嗎?”


    蕭子辰嘴巴半張,有如石化了一般。“沒有,她們可能已經跟蹤了靈瞳幾天,昨晚靈瞳剛好獨自出門……”蕭子辰閉上眼,後悔得恨不能砸死自己,如果他迴來早一點,攔住瞳瞳,那麽什麽也不會發生。或者如果他沒有隱瞞,瞳瞳也不會獨自出門。


    他突然從玄關處拿起車鑰匙往外跑去,“天冷路滑,幾個女人一定不可能走太遠,我要去找靈瞳。”


    “我已經派人分幾路追過去了。你太喧嘩,會對靈瞳不利的。”關隱達追上去。


    蕭子辰點頭,“我知道,我要去看看,待在屋子裏,我會瘋掉的,靈瞳她……她還生著病……”


    他頭一轉,急匆匆下樓。


    “你不要走太急,等下,子辰……樓梯燈怎麽壞了?”關隱達迴頭來牽譚珍的手,“小譚,你不要慌,慢點走,瞳瞳一定不會有事。”


    “千萬千萬要快哦,老關,時間拖得越久,瞳瞳越危險。”譚珍哭得氣都接不上來了。


    “我知道。”


    黑暗中,突然傳來“咚”的一聲響,緊接著,狀似有人滾動的聲音。


    “不好,子辰跌倒了。”關隱達大叫,加快了步子。


    慌亂的蕭子辰在黑暗中一腳踩空了台階,連著滾了十多級樓梯,跌倒在拐彎口,雙目緊閉,額頭上一片鮮紅,手掌血肉模糊。


    黑色的奧迪在鄉村公路上風馳電掣,兩邊的樹木齊刷刷地往後倒退。冬天的午後,太陽像微微發光的盤子,掛在空中,看似明豔靚麗,其實沒多少溫度,懶懶散散地照著。


    車內開著空調,倒是暖得宜人。遲靈瞳動動僵硬的四肢,扭過頭對坐在她身邊的吳青笑了笑,“能麻煩你幫我解開外衣嗎,我有點熱。”


    吳青渾身的神經都緊繃著,遲靈瞳有一點動靜,吳青就立刻緊張地瞪著她。遲靈瞳的腳和手都用繩索綁著,本來吳青想在她的嘴巴裏再塞塊手絹,遲靈瞳說她暈車,要是一路上不講話,她有可能會暈迷不醒。吳青看看她慘白的臉色,沒有繼續。當發覺自己被綁架之後,遲靈瞳表現得很冷靜,算是很合作的人質。


    吳青怔了怔,側身為遲靈瞳解開外衣的鈕扣。遲靈瞳長舒一口氣,“謝謝!”


    吳小青從後視鏡裏瞟了眼後座,秀眉擰成一個結,被遲靈瞳那一臉的氣定神閑搞得有些惱火。“遲靈瞳,你不要打什麽鬼主意,你安穩點,不然我就把這車開到河裏,咱們三個同歸於盡。”吳小青也是千嬌百寵的千金大小姐,遠離一切奢侈的享受,東躲西藏四個月,她已接近崩潰的極限。


    “小青,你別嚇她。她現在是咱們唯一的機會。”吳青說道。


    “我知道。”吳小青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都泛白了。


    遲靈瞳嫣然一笑,安慰道:“不要擔心,我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她真的有些同情吳青母女,捆綁她時,手都在哆嗦。唉,都是養尊處優的人,顯然很不擅長此事。如果她力氣大點,估計想逃不太難。


    吳小青將她騙上車之後,她一看到吳青鼻尖上那顆黑痣,這特別的標誌,一下讓她聯想到譚珍描述過的在逃的非法集資案的主犯吳青。母女倆不等她迴神,撲上來又是捂口又是綁手綁腳,她都沒掙紮,她覺得這在電影裏才會出現的鏡頭,突然成了真,讓她感到無比的驚奇。同時,她又感到一種突如其來的解脫感。這就像一個走投無路的人,上帝忽然為她打開了一扇門,她唿吸到新鮮的空氣,看到綠草紅花、碧藍的天空,春天重新來到了她的身邊。


    她急匆匆地從樓上跑下來,如果親眼所見蕭子辰與孔雀在一起,看著孔雀對他撒嬌,看著他驚慌地向自己解釋……其實,戳破真相,猶如在心口又添一刀,疼的還是自己。


    不如不見。他的溫柔、體貼,已讓她產生的眷戀,現在的她可能已沒有勇氣決絕地轉身。這不,契機來了。不要聽謊言,不要去猜測,不要胡思亂想,暫時遠離與他有關的一切,讓熾熱的情感降溫,讓彼此的心緒沉澱,然後再決定何去何從。


    鄉村公路年久失修,坑坑窪窪的,車顛簸得厲害,這是遲靈瞳唯一不能忍受的地方,她暈得都認不得東南西北。她真的討厭一切交通工具。


    “媽,車要加油了。”吳小青看了下儀表,油表亮起了紅燈。


    “前麵有個加油站,停一下吧,我也要給關隱達再打個電話。”吳青警覺地看看車外。天冷,農戶們都待在屋子裏,路上車和行人都很少。


    “不準出聲。”吳青惡狠狠地瞪著遲靈瞳。


    遲靈瞳點點頭,“你要和我關伯伯說什麽?”昨晚出濱江時,她聽到吳青給關隱達打電話,說要立即辦兩份護照,要兩張去多倫多的機票,不然她就撕票。


    吳青斜睨著她,“如果你的關伯伯真的關心你,這半天事情應該辦得差不多了。我們總得約個地方見麵吧!”


    遲靈瞳大大的眼睛滴溜溜轉了幾轉,“我有個建議。”


    “說。”


    “你可以要求我關伯伯辦三份護照,帶上我。”


    吳青一愣:“什麽意思?”


    “你想想啊,不管你和我關伯伯在哪見麵,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管轄區,法網恢恢,你一交人,不等你上飛機,怕是立刻就進牢籠了。隻有你把我也帶上飛機,挾持我到國外,那麽,你們才會得到真正的安全。”


    “媽媽,我同意她的建議。”吳小青扭過頭叫道。


    “好好開你的車。”吳青眯起眼,凝視著遲靈瞳,“你沒理由幫我們!”


    “我說我也想出國呢!”


    “你隨時都能出國。”


    “不,我現在就想出國,能走多遠走多遠,浪跡天涯,等我倦了,也許有一天,我會迴來。”


    “你受了什麽刺激?”


    “隻是不想和某個人待在同一個天空下罷了。請問你們相信愛情嗎?”


    “不相信。”吳青母女異口同聲迴答。


    遲靈瞳眉眼俏皮地彎起,“英雄所見略同,所以我要去一個沒有愛情的異國他鄉,一個人靜靜地生活,誰也不認識,就當是重生。”


    吳青狐疑地眨眨眼,“你不是剛訂婚嗎,難道他傷你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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