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逼人,顏晟安立刻比了個投降的手勢,從桌子上拿了個剛取出來的土豆塞到他手裏:“不是你要的?快吃吧!”


    “燙,燙……”季叔平高聲叫著,到底沒撒開手,一隻手用袖子墊著,另一隻手艱難的剝皮——剝兩下趕緊吹吹手指。


    他這幅猴急的樣子簡直叫眾人忍俊不禁,難為我們的季副導並沒有被這意外打過岔去,嘲笑就且嘲笑著,更不耽誤手上獲取美食,他還是思路清晰問:“什麽時候追到的?怎麽沒跟組織匯報下?我哥操心你倆……主要是你,都上火了!”


    都知道他在滿嘴跑火車,但大家更樂得催顏晟安迴應,而顏晟安隻是無奈的笑。


    “不是吧……總不會人家都還沒答應,你就單方麵跟大家宣稱是你女朋友了吧……你不說我問牧之嘍!”季叔平繼續做怪。


    出乎意料的,顏晟安的臉可疑的飄起了紅霞,然後略有些不自然的說:“反正……都是早晚的事!”


    就連攪事的季叔平都一時無語。


    月餘以來,小顏有個寶貝女朋友在組裏已經不是個新鮮事,他一提起來就眉眼含笑。人家送的暖手寶用不用得著都在他兜裏揣著,如果他接起電話來聲音軟和的讓人都懷疑快要開春了,都不用問就知道是誰打來的,更別說還要時不時的掏出來看看有沒有新信息。


    不過關於這個趙牧之的信息實在不多,新人也沒有什麽宣傳,隻是新片預告裏零散的幾眼看得出靈氣十足,寥寥幾張宣傳圖上小姑娘文靜又有氣質。更有不錯的學曆和訪談裏自信又看得出頗有內涵的侃侃而談,是很對這群又是文化人,又是長輩意思的那類姑娘。


    有人私底下跟汪定春開玩笑,這北大荒上的春風吹綠的頭一茬愛情,都不用去別的地方找靈感,現成就在眼前了。沒想到……


    倒是屋主老大爺看的明白:“他們小年輕,可不得捅捅咕咕上一陣!你看那小夥子的模樣,就不能出岔子!”


    “噗,”老大爺話糙理不糙,有人一下子笑了出來,“我們小顏,憑臉都能娶到媳婦兒!”


    被顏晟安紅著臉橫了一眼,季叔平權衡了下是要好好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天時地利人和,還是輕點得罪,省得他秋後算賬,最後決定中和一下,鼓動他:“怎麽樣,地推你也來兩場吧。不要說老哥哥不照顧你,我給你把牧之排到一起!”


    之前是算盤打得好好的,可是真到分隔了這麽長時間,終於知道所謂相思難纏。顏晟安猶豫了下就點了頭,被他老師一巴掌拍到脖頸上。


    “你小子可抓點緊,從你說到現在,我滿月酒的禮都要備好了,結果你連女朋友都沒追到!”汪定春故作姿態的斥責。


    “放心吧老爺子!我看著他!”季叔平適時的賣乖討好,“趙牧之絕對跑不出去!”


    他誇張的比了個攥在掌心的動作,被顏晟安一巴掌就打開了:“我要你幫忙?”


    “誒呀呀……”季叔平趕緊脫了鞋蹭到了汪定春的後頭,“小顏害羞了!”


    ……


    看著牧之一臉傻氣的笑,捂著電話磨磨蹭蹭的上車,紀宣就知道剛剛是在跟誰打電話了。不過她對牧之今天的表現很滿意——聰明的小孩就是這點好,隻要話說到了,依樣畫葫蘆都比別人畫的像樣些。最初的短暫生疏過後,讓她自己琢磨出個路子,就能飛快上手。不僅徐向雯讚不絕口,就連攝影師都難得給了許多讚譽。


    “雜誌的造型是保密的……”


    紀宣剛像模像樣的提點了句,就聽牧之飛快的說:“我知道,我堅決拒絕了!”


    說完還一臉求表揚的表情。


    紀宣抿抿嘴,有點兒想笑:“哦,那倒也不必。我想他知道輕重,申明下發兩張也不是不可以……”


    她看著牧之傻愣愣的表情,又飛快的補充:“不過還是謹慎些好!”


    拍完雜誌盡管已經不早了,但一係列的工作等著,紀宣還是沒有耽誤的趕晚班機迴去,路上抓緊時間給牧之講近階段的工作安排,交代完畢還加了句:“這可能是你最後一個比較悠閑的年節了,以後越是到這種大型的節日,我們的工作會越忙。迴家好好陪陪父母。”


    牧之趕緊點頭,就聽她繼續說:“過了這個年,不僅戲份排的更密集,而且各路的宣傳也要開始。不管是無所依著的還是你個人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個事情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但是這一次我希望你更清楚一些,這個準備不僅是工作強度,還包含你進一步進入大眾視野,大眾對你的反饋。這個反饋,會有很多的喜歡,也會有很多的不喜歡……”


    這次牧之猶豫了一下,這個所謂“不喜歡”不僅包含了許多辛辣的諷刺,還有難聽的謾罵和毫無邏輯關係也沒事實依據的謠言。沒經過的時候,她覺得那些不過是“不看就行”的事,真的親身體驗過,可謂心有餘悸。而且,用宣姐的話來說,那些不過是小場麵。


    但也隻是片刻的猶豫,她又重新鄭重的點頭:“我會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的!”


    這世上有許多事,最叫人望而生卻的部分往往不是做好這個事情本身,而是與之相生的邊角雜料。但如果因此就放棄,那就不是趙牧之了——從很小的時候,她就從父母那裏學到,如果決定要做一件事,就要把別人能做到的都努力做到,而且要做的更好。


    看著她的神色,紀宣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輕鬆,你做錯了就活該挨罵,如果沒有錯還是挨了罵,你就當是給公司的公關部升職加薪的機會。我們是一個整體,任何時候都不會是你一個人扛。”


    “這樣說心裏確實輕鬆多了。”


    車子到了機場,紀宣看著她清甜的笑,拍了拍她的頭,叮囑了幾句就催著她們趕緊迴去。


    紀宣也曾經剛從學校畢業做過新人,她深知“新人”是種很矛盾的生物,一方麵他們幼稚的停留在新手上路的自我暗示裏,永遠覺得該有人來領路,該有人來包容,直到被大浪冷冷的拍醒。另一方麵他們又自覺的自我歸因,深深的譴責如果沒有自己也不會有這浪來拍下。要到了很久很久以後,才能看清自己隻是船上的一個舵手,或者即便是那個figurehead,也隻不過是小小的一個部分,不管順風順水還是急風大浪,遇上了就是遇上了,沒有人能為你遮風擋雨,也不必著急攬責任。個人走到個人的位置,負責自己而已。


    不過走到現在,她真的希望她們會是幸運的那艘船,能輕輕鬆鬆的就到達下一個港口。飛機開始滑行,她抱著毯子看著漸遠漸小的地麵笑自己:可能因為牧之是帶的第一個人,竟然就有了護雛的心理。


    ……


    時間已近深夜,顏晟安終於迴到賓館,在調侃的餘音中關上自己的房門,長舒了一口氣。想了想這一個尷尬的晚上,又氣不過想要逗一逗牧之找迴點平衡,沒想到摸出手機來看那邊一直是輸入的狀態,也不知道是有好多的話要說,還是很糾結敲了刪刪了敲。


    他耐心的坐下等,等不到結果什麽也不想幹。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邊終於發來短短的一句話:宣姐說發給你也可以的,就是跟別人要保密!


    然後就是手機拍下來的兩張照片——紅牆翠竹的庭院內,一身鵝黃輕衫的姑娘坐在小小的秋千上蕩起來,光打在她笑靨間,在她一泓清水般彎彎的眼睛上,在她飄起來的發絲上,在她歡樂翹起的腳尖兒……她像是代表快樂的精靈,把這種明麗跳脫的情緒細細的揉進了秀致古樸的場景。下一張圖又畫風一轉,茂林修竹間的茶案邊,白衣素服的姑娘側麵閉眼細細的品茶,她的長發隨著肩頸腰背的弧度熨貼的散開。她的唇邊的笑變的輕柔而有韻味,像是茶香之外,竹林的風也在給她講一個古老的秘密,需要細心來聽取。


    他來來迴迴看了很久,才想起來迴她:好,我把它好好藏起來,除了我們誰也不給看!


    真的是太久太久太久,沒有見到牧之了!顏晟安握著手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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