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敢翻裏麵,書名是葡萄酒釀造手冊。”趙含歎息一聲,“和酒正好相關,待會和大家一起討論下吧。”千梧點點頭。趙含主動分享線索的行為讓人有點意外。一個已經摸清處決機製的放逐者不該希望加快副本進程,恰恰相反,慢慢拖著才會給她創造更多坑死其他玩家的機會。但趙含言談間又十分坦蕩,給出的信息有另一名玩家作證。江沉明顯也有同樣的顧慮,他稍停頓後問道:“你們兩個搭檔效率很高,冒昧一問,你們真的是分別單獨進入這個副本的嗎?”智仔聞言樂出了聲,“當然啊,多謝誇獎奧。”他笑得沒心沒肺,趙含卻明顯眼神一黯,千梧觀察著她的神色,許久她輕聲說,“不知道別人,但我確實是一個人進來的,把我帶到這麽遠的隊友都已經不在了。”她說著仿佛不由自主地又垂下了頭,劉海再次遮住五官。千梧看著她打綹的頭發,忽然想起她的天賦和得分都在十八個人中居於末流,下意識追問,“帶到這麽遠?”趙含沒做解釋,轉身一邊下樓一邊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語。那個聲音很低,千梧等到她走後皺眉問,“她說什麽?”江沉目光望著兩人身影消失的樓梯處,“她說,這是她單槍匹馬的第一個副本,也是最後一個吧。”走廊裏恢複安靜,許久,千梧靠在牆邊深吸一口氣,“怎麽辦,我有點混亂了。”“我也。”江沉語氣依舊平靜,不帶任何情緒地看著她消失的地方,“這人剛才的表現完全不符合放逐者的行為邏輯,看來我們要重新梳理了。”底下廚房開火的聲音大了起來,三樓又陸陸續續下來幾個人去幫忙。雖然分工時說隻要兩個女生做飯,其他人專注清算,但這些龐大而注定無用的計算工作很消磨人意誌,大家興致都不高。千梧和江沉也緩緩向樓梯走去,江沉邊走邊低聲道:“可以肯定的是,趙含是昨晚撥電話的人。假如她不是放逐者,明明有法子迴避處決,為什麽還要遮掩?”這人身上橫也矛盾,豎也矛盾,隻有兩條路可走,但兩條路都被堵死了。千梧想了一會後說,“想不明白就遵循直覺。”江沉聞言忍不住笑起來,“你明明是向來懶得思考無腦賭直覺。”被千梧扭頭瞪了,他才又斂起幾分嚴肅,“那麽千梧老師的直覺是?”“是好是壞直覺不出來。”千梧腳步在台階上頓了一會才繼續向下走,“但直覺告訴我,剛才她的所有話都沒有作假。”畢竟謊言和偽裝就像一幅拙劣的畫,在最通透的畫家眼中不堪一擊。千梧從未在感知他人情感上犯過任何錯誤。*晚飯是一大鍋蛋炒飯,又拿火腿和油麥菜簡單炒了一道菜。鬆鬆把菜出鍋的一瞬,鍾聲再次響起,仿佛在警示這道強製流程。十五個人坐在一起,抓緊吃飯前的時間分享線索。“我和關平找到了一樣畫裏出現過的古董,是一尊巴掌大的鳳凰木雕。”薛高個當先發言,“那幅畫掛在三樓樓梯右邊,是幅動物圖。左邊分別有麻雀,幼犬,泥鰍,右邊則對應了鳳凰,狼和蛇。”關平立刻說,“我倆還去別的儲藏室大概搜羅了一圈,沒看到其他動物木雕。狼與狗、蛇與泥鰍應該隻是迷惑選項,這條線索應該指向麻雀與鳳凰。”飯桌上討論開,趙含低著頭沒有吭聲,這次是智仔主動把葡萄酒釀造手冊的線索又說了一遍。“麻雀與鳳凰、葡萄釀造手冊,還有別的嗎?”鬆鬆問。一個男人說,“二樓有幅畫是一個陳舊的櫃子,櫃子傾斜隻用一隻腳站著,門漏開一條漆黑的縫,那幅畫你們有印象嗎?”千梧點頭道:“有,怎麽了?”關平瞪大眼,“你不會找到了一模一樣隻用一隻腳站著的櫃子吧,我靠。”“沒有沒有。”對方連忙擺手,“我隻是看著那幅畫忽然想到了小時候聽過的一個精怪故事。它是說有很多老物件,由於長久不被使用而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它們被冷落的怨氣凝結成精怪,跳出櫃子開始行兇。”飯桌上陷入死寂,蛋黃涼涼道:“那不就是我們現在的處境嗎?你怎麽才想起來?!”男人聳聳肩,“這種毫無創意的傳說我至少聽過一百個,要不是看到那畫,鬼才能想起來。就算想起來也沒用,這傳說就隻到這,沒有前因後果,也沒提破解之道。”眾人:“……”一片無語的安靜中,千梧忽然低聲自言自語道:“物久成精,長久的忽視使它們變成了可怕的妖怪。”關平瞪大眼,“然後呢?”沒有然後了,千梧感覺腦袋裏好像閃過一點什麽,但轉瞬即逝。他正要進一步詢問,身後忽然再次傳來熟悉的陰冷,昨天的醒酒器和酒杯又出現了。這一次隻有十五個水晶高腳杯,醒酒器裏的紅酒也比昨天看起來少了點。“計算還挺精準。”江沉挑挑眉,“今天又是剛剛好夠十五人的分量吧。”關平捋了捋發麻的胳膊站起來,“還是我來倒酒吧。”鬆鬆很有壓力地長歎一口氣,嘟囔道:“這酒太可怕,我都不敢多喝了。”“你酒量差才應該多喝,反正你能一覺到天亮,這是福氣啊。”蛋黃暴躁地揉亂一頭秀發,“真他奶奶的服了,我白天慢慢迴憶起一點昨晚的事,我撒酒瘋是不是把外套脫了?”無人迴答,對昨夜稍微有點印象的玩家麵麵相覷,都不好意思說出真相。豈止是把外套脫了。關平提著醒酒器,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如果咱能活著出去,我娶你吧。”蛋黃:“???”關平在刻意淡化大家心頭的緊張,眾人心照不宣地笑著打趣了幾句。而後關平開始倒酒。這一次仍然每一杯倒到刻度線,最後一杯倒完,醒酒器裏和昨天一樣,隻剩下薄薄一層淡紅色的液麵。千梧將醒酒器倒過來,那些酒液仍舊不足以匯聚成一滴。“慢點喝。”江沉幽幽地在一旁看著他,“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