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千梧抬眸注視著他。江沉靜默許久,打破那分寧靜,“那……”“忽然很想吻你。”千梧說。江沉一怔,“什……”“就一次。不,暫定就一次,後麵忍不住後麵再說。”帶著醉意的畫家放縱自己地伸臂攬住前情人的後頸,帶著酒氣湊上去,在他嘴唇上輕壓。一觸即離,剛剛離開一毫米,卻又忍不住再次重壓過來,又咬了那片唇。許久後,千梧推開他,額頭枕在他鎖骨上,在他胸口深深地舒了口酒氣。“暫定就一次,後麵忍不住後麵再說。”江沉嗓音低沉,“你知道你這話聽起來有多不是人嗎?”千梧笑了起來,“確實。但還好吧,畢竟和前情人在一起,好像不用那麽多道德偽裝。”江沉沒有吭聲,片刻後伸手籠住了他的頭,輕輕揉著。“神經即是深淵。”他埋頭在江沉胸前喃喃道:“我已經預感到,自己一隻腳踩下去了。”江沉嘴唇上還留著一絲痛,許久,年輕的指揮官抬手,手指輕輕按壓過被吻過的那處。“如果我是深淵。”他低聲道:“無論在這裏還是外麵,我都願意與你共沉淪。”千梧臉埋在他胸前嘶嘶地笑,片刻後抬起頭,腦門上壓得有些紅了,襯著黑眸透徹如水,紅唇一點清豔。“我要睡覺了。”他推了一把江沉,“離子時還有一會,我先歇歇。”“好。”江沉拿起放在一旁的風衣,“我一直在外頭。”“隨便。”千梧說,“把風衣留下。”*子時一至,蓋著風衣躺在床上養神的千梧清晰地感受到意識縹緲渙散。床頭櫃上的留聲機忽然又開始運轉了,播放著阿九的歌聲,許久,他掙紮著醒來。依舊是那樣一個舞台,隻是阿九這次麵朝他,神情平靜空洞,許久,她抬手遮住了頸上的鮮紅。“很痛吧。”千梧低聲道:“被挖掉喉嚨的歌姬,就像如果昨天我砍斷自己的手”阿九忽然開口道:“如果你是為自己畫畫,就留著它。”千梧仔細聽著她的嗓音,像是偷來的聲音,又或是在嘴巴裏含著一個播放器,與她的人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我被喜歡我的人插過一刀。”千梧低眸淡笑,“他們砸毀了我積攢十幾年的畫,無異於砍斷我半隻手。從那之後,我再也不在意所謂的追捧者了,畫與不畫都是我自己的事,與觀者沒有絲毫關係。”舞台上靜悄悄沒有絲毫聲音,千梧抬眼看過去,阿九正溫柔地笑望著他。她真是一個能夠驚豔時代的女人,即便芳華遭毀,隻是站在那依舊熠熠生輝。哪怕隻是一隻厲鬼,也保有在世時的柔情。“對了,我有一個東西送給你。”千梧從口袋中摸出那枚領扣,遞了過去。視線觸碰的一瞬,阿九身體忽然顫抖起來。那枚領扣忽然在千梧手中消失,下一秒,出現在阿九手中。她捧近領扣細細地觀看摩挲,淚水漣漪。“把九迴豔唱給我聽吧,九月九日,我想登台表演。”千梧忽然說道。阿九聞言抬起頭,“為什麽?”“讓快樂重迴曲京。”千梧說著,眼底忽然浮現出一抹輕蔑,他看著阿九道:“人死了,罪孽還清了,自然就會快樂。”話音落,阿九的神情忽然嚴肅,千梧挑唇輕笑,“如果我沒有猜錯,九迴豔本是你當時的感恩之作,成為厲鬼後,這首歌便成了詛咒。那些渴望聽到這首歌解脫罪孽的人卻不知道,九月九日,聽到這個表演的人反而會死去。”阿九忽然朝他走了過來,他站在原地,女鬼帶著冰冷的氣息靠近,在空中虛捏手勢,千梧隨著她的動作不自覺地伸出手,攤開掌心。阿九將那枚領扣放迴他手心,冷道:“我不喜歡欠人。”她說罷,忽然伸手,在千梧肩上重重一推。這一推,身體向後倒下的同時,意識仿佛再次飄散。留聲機的聲音重新響起,千梧忽然感受到江沉風衣上的扣子,他意識到自己竟然就這樣迴來了房間裏。然而他似乎睜不開眼,困意濃重,他翻了個身繼續睡去。支離破碎的夢境逐漸浮現。大紅旗袍的女人在後台卸了妝出來,踏上汽車。小丫頭跟在她後麵,替她抱著今天觀眾們送的鮮花點心和首飾。車子開過曲京的大街小巷,她在車窗後明動地笑著與他們揮手再見。生辰前幾個月,她停止了演出,潛心寫詞寫曲。這是她來曲京的第九個年頭,她的生辰在九月九號,剛來曲京時給自己取藝名叫阿九。她坐在桌前想了很久,給新曲定名為《九迴豔》。老板發爺忽然在一個午後過來找她,同她說了很多關於其他明星選拔的事情,希望她一起參與投票。他說,她已經九年了,如今近三十的年齡,該籌劃幾年後退出台前的生活。她斷然否決,她說會唱到最後一個觀眾離開的那天。那個晚上,她喝了很多酒,醉意朦朧之際,發爺闖進了她的房間。她要求醫生替她打掉孩子,被發爺拒絕。發爺禁止她與醫生進行任何私下聯係,再次要求她逐漸退出台前,安心做老板太太,在退出前提攜後人。她又一次拒絕了發爺的要求,並且示威似地又迴去唱了幾場,掌聲和歡唿依舊,曲京人對她的愛意似永不消退的潮水。九月九日那天,她已經有四個月身孕了,穿著旗袍也稍顯懷。她在旗袍外套了一件褂衫,希望表演後與心愛的觀眾坦白。她太沉迷演藝生涯,對這些事的態度近乎淡漠。她甚至想,發爺如果非要這個孩子,就生下來丟給他,她可以繼續為熱愛她的觀眾歌唱。生日那天,她遵循慣例沒有選擇汽車,隻是坐著黃包車繞城半周。意外降臨得很突然,街上圍過來的人不像往日熱情歡唿,他們看著她的眼神透著刻毒和鄙夷,有人在人群中喊,“阿九,你把外套脫掉,讓我們看看你的肚子!”她驚惶迴頭,卻沒有找到喊這話的人。但一石驚起千層浪,質疑聲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