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煉獄午走時,千梧注意到他腰上係著一個小布袋,鼓鼓囊塞,似是塞滿了圓圓的小顆粒。擦身而過的瞬間,一股極淡的紅豆味隨之飄過,在清朗的天氣裏彌散許久。等客棧門外的鬼差全都散去,小白招手道:“大家來理一理吧。”“按照我們現在推測的故事線,陳馬和陳蜀就是煉獄子午的小時候。”彭彭拿過兩個茶杯代表兩人,說道:“弟弟小時被人販殺死踏入煉獄,獻祭家人坐上九殿的位置。哥哥在家破人亡後自己撞進煉獄,不知道或不願相信是弟弟獻祭了家人,沒錯吧?”屈櫻點頭說,“沒錯。煉獄子就是這個小鎮詛咒的來源,他監管了這個小鎮,為的是一次次重演,幫助他查明當時陳家人接連死亡的真相。一旦真相查明,無論他和煉獄午之間有沒有兄弟內鬥,我們都能破解詛咒,離開這個副本。”眾人都點頭表示同意,鍾離冶卻說,“我很好奇,老頭指尖的朱砂連我們都能發現,煉獄子看了這麽多個輪迴了,難道從來沒發現過嗎?”“因為那不是確鑿的證據。”千梧淡淡道:“一個對弟弟深深信任和寵溺的哥哥,不可能因為一點朱砂就聯想到弟弟眼下的血痣,即使想到也絕對不肯相信罷了。”彭彭歎氣,“他自己不肯相信,那我們還有什麽辦法啊。看煉獄子對他哥哥那傲嬌樣,當年不可能獻祭哥哥的,也就是說,四個npc要排除掉陳蜀,那現在死了兩個,明天早上起來估計還得倒一個,明晚之前如果不讓煉獄子醒悟,大家就玩完吧。”千梧忽然看向屈櫻:“煉獄午腰上掛著的東西,是你給他的?很濃的紅豆味。”“是我。”屈櫻點點頭,“是一袋生紅豆,沒什麽氣味。但裝紅豆的袋子是前兩天用來處理豆沙的,上麵有比較濃的紅豆味。”“給紅豆幹什麽?”彭彭皺眉問。屈櫻輕聲說,“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算不算靠譜,但試試無妨,所以就擅作主張了。”“你說。”千梧看著她。“我不知道對不對,但我隱約覺得,煉獄午有點喜歡煉獄子。”屈櫻聲音很輕,帶著不確定的語氣。江沉驚訝挑眉,和千梧對視一眼,而後問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你們也有察覺嗎?”屈櫻聞言鬆了口氣,“那我就有把握多了。從哪看出來的很難說,大概是一種微妙的直覺。昨天見他對煉獄子惡狠狠的樣子,我反而覺得像在炫耀哥哥包容的小孩,還有今天不知道為什麽,看他笑容滿麵地走進來,我第一直覺就是和煉獄子有關。”千梧未置是否,他垂眸看著屈櫻的手臂,那條紅色神經顏色淡薄,但放在普通玩家間已經算小有天賦。屈櫻在上一個本裏幾乎毫無作為,但在這個本裏,卻明顯比其他玩家敏銳太多。千梧恍惚間忽然意識到,或許除了極致的天賦者之外,其他人的敏感各有場景,能力的體現未必是穩定的。“所以剛才他盯著我看時,我送給他兩包紅豆,讓他留一包,轉達一包給煉獄子。”屈櫻低聲道:“我說紅豆是我們老家寄托思念的東西,尤其是在親人之間。初來鎮上很受他和煉獄子的照顧,這份紅豆希望他和煉獄子能受下,算作小小心意。”彭彭驚豔道:“女人的嘴,騙人的鬼。”“他怎麽反應?”江沉問。屈櫻說,“他可高興了,說他那廢物哥哥就喜歡這些窮嗖嗖的東西,正好用來還昨天的撥浪鼓,兩清。”“你是想讓煉獄午殺死下一個陳家人時,留下新的痕跡,讓煉獄子不得不相信這一切。”鍾離冶皺眉道:“這可不好說,陳家人隻是按照當年事實的軌跡接連死去,未必是現在的煉獄午親手殺人。”“就是他親手殺的。”屈櫻聞言搖頭,這一次眼神很篤定:“如果我們前麵所有的推測都成立,煉獄子重新捏造了這個時空,但他因為心疼弟弟而篡改了關於陳馬的命運。陳馬沒有被人販殺死,隻是自然而然地生命停止在了某一個時間點,沒有進入煉獄。明白嗎?煉獄子不希望弟弟進入煉獄,所以不會同時有兩個煉獄午。”眾人沉默,千梧卻忽然低眸笑了起來。“她的意思是,在這個被稍作篡改的時空裏,死去的陳馬隻是安安靜靜地死了,沒有成為惡魔,不存在獻祭至親的能力。”他輕輕轉動著一隻小小的茶盅,“可是陳家人依舊在接連死去,是煉獄午本人,為了讓一切看起來和當年一樣,在無數個輪迴裏,一遍一遍重複著邪惡的事。”“啊”彭彭兩眼發直,看了千梧一會,又看向屈櫻。“我仿佛是個傻子。”他說道。千梧笑著用小茶杯在屈櫻手邊的杯子上撞了一下。“所見略同。”他說,“決定把酸梅水分你一杯喝。”江沉幽幽地瞟過來,“分什麽,你早喝沒了,心裏沒數嗎。”“這樣嗎。”千梧把竹筒翻過來倒倒,“你的呢?”“也沒了。”江沉捏著竹筒冷漠道。千梧進門前明明還聽見他竹筒裏晃蕩晃蕩的水聲,瞟他一眼,勾勾唇角沒有吭聲。“我還是有點不明白。”聞力說道:“煉獄子查了這麽多個輪迴,為什麽查不出來是煉獄午在動手?”“嗯?”屈櫻一愣,“煉獄午那麽厲害,半夜想悄無聲息地殺掉一個人,再簡單不過了吧。”“煉獄子夜半巡街。”聞力皺眉搖頭,“巡街的目的是什麽?不至於連親弟弟進入陳家院都發現不了吧。”千梧眼波平靜,他隨手從江沉胸前口袋抽出那支鉛筆,把玩著說道:“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陳蜀當年沒有被獻祭,恰好是唯一一個活到最後都不會被煉獄子懷疑的存在。且陳蜀本就是煉獄子的童年,他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如果我是煉獄午,我會在夜半喬裝扮成陳蜀的樣子,再去做事。”“很有心機啊。”江沉挑眉,“千梧老師,有點可怕。”“彼此彼此。”千梧笑眯眯,拿過他手裏的竹筒,擰開蓋子喝了一口酸梅水。彭彭:“……說好的沒了呢,騙子。”“那你就不知道了。”千梧被酸得輕輕眯了下眼,瞟著江沉,笑吟吟說,“指揮官先生一肚子壞水,張嘴就騙人。”江沉冷哼一聲,“先照照鏡子,再說這話。”第39章 煉獄彼岸傍晚時又下起雨, 千梧醒來時還趴在客棧大堂的小木桌上,穿堂風撲麵而過,將暑熱一掃而空。淅瀝瀝的白躁雨聲中,有另一個沙沙的聲音在他身邊耳旁響起。他扭過頭, 江沉正坐在他旁邊寫字。“唔……”他揉了揉睡得發紅的臉頰, 坐起身說道:“寫什麽呢你。”“沒什麽。”江沉隨手把紙折起來放進口袋, 蓋上鋼筆筆帽, “你睡著了, 我無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