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分手近一年後,他因公事重遊舊地。去晚宴場合的路上,瑪麗議員讓司機把車先停下,忽然開始跟他聊女兒。江沉循著記憶轉過頭,在街尾的角落裏找到了記憶中那間小型展覽工作室。落地玻璃櫥窗破碎,一個瘦削的身影跪在那裏。難過,心痛,不可思議和一絲莫名的憤怒混在一起。他特別想揪起神經掄在地上如果那玩意有實體的話。你就送我迴到這一段分手後的往昔嗎?“她原本就該繼續走小提琴的路,成為最出色的小提琴家。”瑪麗議員笑著扶額,“但她偏偏又有商業野心,我實在拗不過她,隻好放任她去做想做的事了。但她的鮮花品牌已經辦的很好了,哦,上個月秦元帥家宴的鮮花就是她”“抱歉。”江沉十分不禮貌地打斷她,“等會的晚宴我去不了了,我得先走一步。”老女人臉上出現了極度錯愕的表情,“什麽?”這是江沉費勁苦力攢出來的局,拉了她遠在英格蘭最好的盟友,提前幾個月便開始打點她身邊人,隻為了在今天能夠在一個得體的場合下自然而然地向她提出那個調動請求。江沉想把他父親昔日最信任的副手從其他軍隊裏調迴身邊,而她對這一切意圖心知肚明。江家重振已是無法抵抗的大勢,未來幾年,這個年輕人必然會一點點收複失地,甚至比他父親做得更好。她並不介意做順水人情,隻是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是明碼實價的。江沉要展現出足夠的誠意。“我真的得走了。”江沉說著,已經急不可耐地摳開了車門開關,有些抱歉地看著她,“您應該能猜到我的目的,我真的很需要我父親的副官迴來。今晚的晚宴不會受到影響,您可以和老友放鬆消遣,對了,如果不介意,迴去後我希望能約您有才華的女兒見上一麵。”他說著匆匆下車,盡可能緩慢溫柔地關上車門,卻在車門落鎖的一瞬間轉身大步往街尾跑去。西裝和襯衫跑動起來遠不如軍裝舒適。江沉一邊跑一邊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但剛跑到工作室附近,又驟然刹車。那是令他心碎的一幕。他至今仍能清晰地記起多年前在異國故地看到千梧跪在那些畫作間,心被絞碎的感覺。兒童交易風波牽扯甚廣,帝國人民憤怒時,輿論會吞噬掉許多壓根不沾邊的無辜人士。這一年才剛剛嶄露頭角且勢頭兇猛的新銳藝術家自然首當其衝,更不必說,背後不知還有多少幸災樂禍的推手。被激憤的粉絲砸畫什麽的,在見慣上層風波的江沉眼中,隻是小打小鬧。但他深知對千梧不是。他往前挪了半步,讓工作室裏的景象進入視線,黑眸黯了黯。那些都是千梧的得意作,有很多是少年時畫的,沒拿出來見過人。他跪在他破碎的作品間,背影如是憔悴。江沉深唿吸。他和當年一樣心痛,但又有絲複雜的感動。他知道,在這之後沒多久,千梧直白辛辣地在媒體上痛罵了那些聽風是雨的烏合之眾,邀請警方介入。這件事對他的傷害很深,但卻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在事業上的青雲直上。大概在今年底,他開始了世界巡迴美術展,雇傭最好的安保係統,轟轟烈烈地打響招牌。跪在地上的千梧終於動了起來,一邊用袖子擦眼淚一邊開始撿拾那些破碎的畫框,從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作品來,判斷哪些是可以搶救的。江沉深唿吸,再深唿吸,退後兩步,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一直存在他手機裏的號碼。一切都和當年一模一樣。*酒吧裏人來人往,千梧坐在吧台前,趴在桌子上,手邊有一溜還沒來得及被收走的空酒杯。他垂著醺然的眼眸聽查爾斯講話。江沉坐在遠處角落裏觀察著,從他的視角,看不清查爾斯的臉,卻能看見千梧的神情。穿越而來的指揮官先生輕輕舉著酒杯,卻遲遲沒有把那口烈酒灌下去。當年他忍得幾乎崩潰。他多想衝進那個展覽館,抱住地上的他最愛的人。但他如是理智,那隻會在千梧最崩潰和警惕的時刻讓他更加覺得在前男友麵前失去顏麵,不會起到任何正麵的作用,隻會把局麵搞的一團糟。查爾斯是唯一一個適合在那個場合裏出現的人。過了許久,千梧終於沒有再舉手叫新的酒。他輕柔而深長地籲著氣,似是在緩釋酒力,終於從桌子上撐起來,眉眼帶笑地接了幾句查爾斯的玩笑話。江沉如釋重負。時隔多年,再經曆相同的一幕,他仍然覺得像打了一場硬仗一樣緊張。他抬腕看了眼時間。差十分鍾晚上十二點。再過一會,千梧就要趴在吧台上睡著了,查爾斯會叫醒他送他迴酒店,而江沉自己要急匆匆趕迴晚宴去補救。如果沒猜錯,往昔之門大概會在那時結束。畢竟神經許諾的是一段溫柔的往昔,再往後的觥籌交錯屬實沒有重溫的必要。江沉手指在桌麵上有些焦躁地點了點,片刻後他做出決定,給查爾斯發了一條訊息。不遠處的查爾斯低頭看見手機,迴頭向這邊看過來,江沉抬手示意。而後查爾斯低頭對已經半昏睡的千梧說道:“千,我去一趟洗手間,你等我迴來替你叫車迴酒店。”千梧沒應聲,他已經醉得不像話。查爾斯走後,江沉一口喝幹了杯子裏的烈酒,而後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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