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好小,好軟。

    雪妻小心地觸碰了一下他粉嫩的頰。他突然睜開黑黑圓圓的眼睛,盯著麵前的小姐姐,用小手拉著她觸碰自己的食指。雪妻心下一慌,連忙跑離他的搖籃。

    搖籃一蕩一蕩的,小小的他目光緊隨著那個跑開的身影,咯咯地笑了起來。

    ……

    那天以後,雪妻多了一個弟弟,父親賜名:鏡·西澤。

    他最先會說的話是“姐姐”,雖然雪妻從來就未喜歡過他。

    他從小顯現出的神粒天賦,讓家族乃至神界大部分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結印的速度永遠比她快,他的陣永遠比她的要大,他的暗術永遠比

    她的更有殺傷力,當家族的所有兄弟姐妹都還在不斷長大的時候,他早已經停止了生長。

    他幼稚的麵容與不高大的身形,是對她最明顯的侮辱。

    他就像一個吞噬性的惡魔,一口一口吞掉原本屬於她的東西。

    於是,她開始仇視他。他卻總像一個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直黏著她。他把父親賜給他的家族神劍送給她,他把母親送給他的苜玉送給她,他把別

    人送給他的所有東西都送給了她,眼巴巴地隻為她叫他一聲“小鏡”。

    可是這樣卻更加增加了雪妻對他的厭惡。她認為他送她那些東西都是為了諷刺她。父親很早就表明日後會將家族傳給他,所以,他可以直接獨占西澤的姓氏。

    所有人都開始直接叫他“西澤”,她卻賭氣般地不願意喚他那個象征著他地位的名,她喚他“小鏡”,隻是讓自己不那麽嫉妒。但是,卻是西澤最美麗的幸福。

    父親替他辦了一場盛宴,邀請了所有神族的天級神氏。不斷有神氏的孩子們出來挑戰傳說中這個最高天賦的少年。雪妻看見他麵含微笑輕鬆地擊潰

    無數的人,嫉妒之焰越發旺盛。

    他每贏一次,就側頭看向她,希望看見她鼓勵的眼神。

    最後,包括神帝,都不願再去挑戰這個“天才”。他的父親越·西澤的臉上滿是讚賞地笑容,他的母親卡傑莉爾·索亞氏·西澤寵溺地招手喚他。

    雪妻的情感在一瞬間爆發。

    她瞬移到擂台,麵朝著那個小小的少年,做出“請出招”的手勢。越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卡傑莉爾安撫地握著他的手。

    西澤定定地看向從小追隨著的那個身影,沒有任何動作。雪妻快速結印,她的陣覆蓋著整個擂台,獵獵的風鼓動起他們的長袍,他的表情仍是安靜地微笑。

    他的“不屑”徹底激怒了雪妻,神粒瞬息爆發。他生生接下了這一招。

    沒有任何防禦,沒有任何反擊。

    金黃的血液順著他的嘴角流出,他疼得要哭出來,一抹眼睛,卻發現那裏一片幹涼。從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沒有眼淚的。他的長發浸在一片血跡之中,仍溫柔如初地看著那個正收迴神粒的女孩。

    越震怒,當場下令讓雪妻去“末杉叢林”思過,轉而急切地命人將西澤送迴宮殿。

    雪妻很討厭他千年不變地看向自己的表情。她憤恨地走向“末杉叢林”。

    “末杉叢林”有著死亡之林的稱號,對找不到路的人來說,無疑是地獄。但是雪妻以前就來曆練過,所以,她很熟悉這裏,與其說她在聽話地思過,不如說她在悠閑地散步。

    沒走到幾步,她發覺有人跟蹤,她驀地轉身,卻看見西澤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的腳步。

    “你跟著我幹嘛?”她不耐地問。

    喜歡你。西澤孩子氣地吐吐舌,沒有說話。

    雪妻計上心來。

    “這個地方不是你來的,父親讓我在這裏思過,被他發現你就慘了。”突然放柔的聲音讓西澤心裏一喜。

    他綿綿地說:“姐,我怕你一個人會害怕。”

    雪妻強迫自己扯出一個笑容:“小鏡,你先往前走,我看看有沒有人跟蹤你。一會兒我就來追你。”

    雪妻的話向來在西澤那裏都是神祇。

    “姐,給你,你如果遇到危險,我可以通過它找到你。”他從懷中摸出一支簪子,上麵有清麗的鈴蘭花。

    雪妻接過來,看都沒有看一眼,就將它放到自己的袖裏。

    他乖乖地朝她笑了笑,往前走去。雪妻在他背後嘲弄地一笑,閃身隱進叢林中。

    ……

    西澤已經失蹤兩天了。

    家族上下都很著急地尋找他。所有高級術師都在感應他的神粒,但是從他失蹤以後,就再也沒有動用過神粒,家族術師無法找到他現在在哪裏。越

    和卡傑莉爾決定將此事報告給神帝,請求他派遣神粒更密集的術師去尋覓西澤的蹤跡。

    眼看事情越鬧越大,雪妻越來越忐忑。無奈之下,她告訴相對比較溫柔的母親,西澤可能在“末杉叢林”。卡傑莉爾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她的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他怎麽會去那裏,他從來就沒有去過,沒有人告訴他在裏麵應該怎樣做……”

    她看見母親瘋了似的告訴父親。全家族的人都出發去“末杉叢林”,她悄悄跟在了後麵。

    “末杉叢林”裏有很多的猛獸,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獸類,它們唿吸著神界的空氣,早已變成了擁有暗術的獸類。

    大家在叢林裏找了三天,終於在岑木叢邊找到了他。他的身邊蹲伏著有他幾十倍高的類似豹子的狂獸,看見有外人侵入,它低吼。卡傑莉爾驚叫一聲,喚道:“西澤,你在那裏不要動,父親馬上能夠救你的,焰叔叔它們都會救你的。”

    雪妻不是不震驚,她躲在很遠的地方,看見少年安靜地靠躺在狂獸的背上。心下一顫。

    “母親,”他溫柔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沒事兒,它不會傷害我的。我迷路的時候都是它陪我,它還讓我看見了姐姐。”

    越眉心一凜。難道這是傳說中的“斂心獸”【斂心獸:釋放環境,讓人看見最喜愛的東西,讓人在極樂之中死去。】?可是,西澤怎麽會在幻境中看見雪妻?又怎麽還活著?

    西澤站起身來,向父親母親的身後望去,有些失落:“母親,姐沒有來麽?”

    卡傑莉爾一把將他拉向自己的懷中,斂心獸低低發出獸吼,準備進行攻擊。

    “大花,他是我母親,這幾天謝謝你照顧,你先走吧。”西澤連忙說。

    斂心獸眼角不知被什麽浸濕了,凝視了西澤一眼,轉身掩進叢林。

    “西澤,你怎麽會跑到‘末杉叢林’來。怎麽會這麽淘氣。”卡傑莉爾半心疼半埋怨地說。

    雪妻怕他供出自己,渾身發抖。

    卻看他展顏一笑:“母親,我玩兒的時候不小心跑進來了,你別怪我好不好。”他的聲音有濃濃地撒嬌意味。在場的人都被他小孩子行為逗笑了。

    雪妻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件事,就算這麽過去了。

    但是,作為父親,越反複思索了這件事,特別是斂心獸的事情,他終於決定將雪妻嫁給神帝的大兒子——戈多·蒼蹄。

    西澤在婚慶那天,躲在自己的房裏,看見雪妻身著有碎梅花的粉色衣衫,含著笑離開自己的家。她確實很高興,神帝的大兒子,意味著是下一代的神帝,終於在這一刻,她覺得她是比西澤更耀眼的存在。

    西澤想起在斂心獸那裏看到的幻境——她明明最後是走向自己的懷抱的啊!

    他用從斂心獸那裏學來的結印方法,給自己再造了一個幻境。幻境中,自己不再是這樣小小的身子,自己有高大的身形,她眉眼含笑向自己走來,向他剛生出來的時候他們的第一次見麵,她撫著他的臉,他牽著她的手。擁著她,他流出了幸福的眼淚。

    可是,幻境畢竟是幻境。幻境是會傷人的。當初是斂心獸留情,才沒有製造出他最想要的畫麵。現在他自己製造的幻境,是他心中極樂的地域。他的指尖開始不住地滴血,可是還是沒有一滴眼淚。

    那是他傷得最慘的一次。自己用自己的神粒,親手傷害了自己。可是他覺得,最痛的還是自己的心。

    他是她的弟弟,所以注定永遠不能和她一起,隻能在背後默默地守護她。

    他成為神史上最年輕的祭司,日日夜夜為她祈福。

    他最愛的姐姐和姐夫卻畏懼他的神粒,用黃金鐐銬鎖住他一半多的神粒。

    他給她的是愛情,她卻連最基本的親情都不願意施舍給他。

    有時候,愛也並不是對等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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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話說:其實我寫西澤的時候,每次都會覺得把他寫得太悲劇了。自己愛上了自己的姐姐,卻被自己的姐姐如此仇視。啊!!!!我對不起你,西澤。哎,他就是這部小說裏麵的一個比較悲劇的人物。我偏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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