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歡迎?”雲世青並沒有看那女子便問。

    女子頷首低笑:“雲公子願意來,當然是婉香閣莫大榮幸。”

    林茜一直以為妓院裏的女人都是都是一驚一乍的,沒想到這位大姐如此溫婉。

    跟著她進了內院的一樁獨立的小樓內,房間裏頓時隻剩下雲世青,林茜,葵兒和那位大姐。大姐反身合上門,走到林茜麵前:

    “兩位姑娘,請坐。”

    林茜和葵兒戰戰兢兢地坐在圓桌邊的椅子上,那大姐轉頭向著一旁在窗邊望風景雲世青道:“雲公子也該解開這兩位姑娘的穴道了。”

    “我嫌她們吵。”雲世青撫著窗邊的青竹葉。

    “那隻好我來幫她們解了?”說著女子詳裝抬起手要點林茜和葵兒。

    瞬間,隻見得一片白影掠過;林茜覺得一口氣從胸口頂開喉頭。又能說話了。解完穴已經迴到窗邊的雲世青複又把玩窗邊的竹葉,不再言語。

    林茜想把剛才積在心裏罵雲世青的話一股腦噴出來,卻正對上這位姐姐關切的眼神;隻好把那些不雅的詞匯吞迴肚子,單說了一句:

    “謝謝這位姐姐了。”

    此言一出,女子掩嘴一笑:

    “叫我姐姐受不起,我叫婉香;叫我婉香就好。”

    聽這名字,便知道這女子就是這裏的老板了。

    “既然世青把你們親自送來一定是對世青很特別的人吧?”這句話雖然是看著林茜說,但言下之意直指一旁撥弄竹葉雲世青;他手上的動作一僵。忙轉過身辯解:

    “我,是把她們帶來賣了的!你別誤會!”此刻雲世青臉上一陣紅。

    婉香的笑更加明媚:“世青,你有什麽事能瞞得了我。”

    雲世青也知,這種事隻會越描越黑;索性不再辯解,隻是嘀咕:

    “北靖叫我帶她們到安全的地方,我便帶她們來了。”

    婉香搖了搖手中的團扇,上下細細打量這林茜葵兒兩人;也沒再多問,話鋒一轉便說:

    “可是,雖說是在我這兒住;不幹活也是說不過去。”

    林茜才覺得這婉香心善,立刻領悟到這青樓女子果然勢利。不過,林茜也不是吃素的:

    “你不怕你這雞窩被我搗得沒辦法做生意,盡可以讓我接客。”

    “不怕不怕,有什麽弄壞的;要賠的。北靖一定不會推辭,老實付賬的。”說這話的,是雲世青。

    林茜幾乎要被這個雲世青氣得斷氣了,指著雲世青的鼻子開腔:

    “雲世青!你夠了沒!我看在你人模狗樣對你夠客氣了!你不要逼人太甚!”

    雲世青當場便被林茜罵得愣住。

    “姑娘,有什麽過錯;我代他賠你不是。婉香並沒有讓姑娘接客意思。”這麽說著,婉香就這麽跪在林茜麵前。

    林茜一時倒手足無措起來:“婉香,我罵他;又不是罵你。你這樣,我多過意不去。”

    “娘,你別這樣。”雲世青也跟著婉香跪下。

    林茜吃驚不小,一時忘了要扶婉香起來。

    “雲公子莫要說笑,婉香當不起您娘!”婉香態度也決絕。

    “娘……”雲世青雖難受,卻老實了許多;這聲‘娘’也似蚊嚀一般。

    邊上的婉香卻不為所動,依舊低頭跪著。

    “您,別這樣;我也有言語不敬的地方!沒有要您賠不是意思。”林茜扶起婉香。左看右看,婉香再老也不過三十的樣子;真是想不到她是這雲惡人的娘。

    “您是雲世青的娘?”林茜小心的問。

    婉香頗有些猶豫,但看看跪在地上的雲世青;還是點了點頭。

    “還未問姑娘芳名?”

    “我叫林茜,這是葵兒。”

    婉香為林茜倒了一杯香茶。

    “林姑娘,世青其實是我師姐的孩子;我師姐命不好;嫁了男人後生下世青,原本以為能平平安安過一生;沒想後來出了變故。我便帶著世青離開了那裏,這孩子自幼父母雙亡;我隻好當他的娘照顧他。可我一個弱女子無以為靠;隻能以此為生,世青從小聰慧;十四歲就高中榜眼,若不是因為傳出有我這樣一個青樓女子的娘。他也不會被革去功名……”

    林茜驚詫地看已經站起身的雲世青。

    “你知道,我從來沒嫌棄過你的身份。”雲世青喃喃說。

    此時,樓外一個女子叫道:“老板有客人找。”

    婉香起身道:“林姑娘先休息一會,婉香先出去打理好生意再迴來作陪。”

    她走出門的同時,雲世青開始狠揪了一把窗口的竹葉;竹葉撲簌簌落滿窗欞。

    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雲世青喜歡雲婉香。林茜倒是覺得現在雲世青看起來有點可憐,唯獨對著婉香一怒一笑都是真心實意的;可一看便知,婉香對世青是徹頭徹尾的親情。

    “婉香真是厲害。”林茜有點發虛地讚歎。

    “她如果不是因為救我武功盡廢,也不用在青樓裏。”雲世青一改平日說什麽都不經意的秉性,一說到這裏;又是揪下一把竹葉。好像那叢竹子和他有宿仇一樣。

    林茜最討厭和情緒不穩定的人聊天,問題是麵對情緒不穩定的人又要通過聊天穩定他的情緒;雖不想聊,又不得不聊;所以痛苦無比。

    “按說你都這麽大了,她也可以不用再待在青樓裏了;你可以養她。”林茜喝了一口已經變溫的香茶。

    鬆開手裏的竹子,雲世青恢複淡然的態度:

    “我不止一次這麽和她說,她都拒絕了;她在等一個人,一個能把她從婉香閣接走的人。說是十二年前他答應她,無論多少年;隻要她沒有嫁人。他活著迴來就帶她走。都十二年過去了,他怎麽可能再迴來。”

    “會不會迴來我看婉香已經無所謂了,女人認定一個人了;等的就是這份情。”林茜又啜了一口茶水。

    “我的就不算了?”雲世青有些激動。

    林茜放下茶杯,忙安撫他:“這個,你們再怎麽說還有一道母子關係;你有這意思。她也沒辦法嫁給自己師姐的兒子,你說是不。”林茜扶著胸口,這世道啊。放二十一世紀,也不能跟你養母那啥那啥呀。

    雲世青聽了這番話又陷入到一種思考狀態,有點像在發呆。

    屋子裏的寧靜得讓人能感受到雲世青無言的悲傷。

    那一夜,白少風沒有從皇城裏迴來;入夜以後婉香和林茜聊了很多很多。

    兩個女人在一起就會聊些有的沒的,

    婉香輕晃著手中的茶杯:

    “從小是我教世青武功,什麽心法口訣他都是一學就會;但是他很怕疼。練武又必然會受傷,我師姐狠不下心親自教;就讓我教他。他淘氣,我就拿竹條打他的手。有一次,才打了兩下;他的手心就出血了,細看才知道那竹條已經劈出了刺;血都是竹刺紮出來的。我忍著眼淚問他恨不恨姨娘,他搖頭說不恨;說我是為他好。我那時候眼淚就流下來了。後來帶他逃出來,我身受重傷;身邊又沒有金銀。我沒辦法給他買吃的,有一天他帶著一包糖果給我;我嚐了一顆,他問我好吃不好吃;我說好吃。他就沒動過那糖一顆,一定全都要留給我吃。後來我知道,他是幫一戶店家挑了一天的水才有的幾個銅板;買了糖給我吃。他的肩膀都膈紫了。”婉香說著垂下目光。

    林茜隻能報以深深歎息:“他覺得你值得他為了你做這些。”

    “其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要是能有他這樣的兒子,我真的是開心也來不及。”婉香淺飲一口茶水。

    林茜心想:可惜他不是把你當娘親來愛。

    “他被革去功名那年,婉香閣來了一位姑娘叫淩熙;他倒是很喜歡那位姑娘,說淩熙長得像我年輕的時候;原本是才子佳人羨煞京城的一對璧人,世青奏琴淩熙起舞。那次世青突然問我,他若是娶了淩熙可好;我說好。他臉色大變後離去,不久淩熙嫁給了丞相之子做妾。世青也沒再迴來。”

    林茜繼續盯著杯子裏清澄澄的茶水暗想:原來雲世青扭曲的性格不是一天成就出來的。

    婉香繼續說著,“還好北靖王爺一直陪著世青,總是皇家子弟好些;能開導開導世青。我原本以為世青不會再迴來,你看我高興得;一下子說了這麽多。林姑娘見笑了。”

    林茜忙收迴情緒,擺擺手:“哪兒的話,婉香姐;這些年來你也不容易。”

    婉香如釋重負,舒了口氣;站起身做了萬福:“天色不早了,林姑娘早些休息吧。婉香告退了。”

    婉香才出了屋子,窗外一陣簌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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