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收押所的嚴少筠,臉上愁雲密布。


    “這個杜誌輝真是不知道怎麽迴事。明明答應合作,忽然又變成那副樣子。都說了是幫他的,怎麽還是不肯說。”


    陳彥祖並沒說話,走出好一段路才開口:“你記不記得杜誌輝十八歲的時候,進的是哪家監獄?”


    嚴少筠想都不想立刻迴答:“他因為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罪成,被判入歌連臣角懲教所服刑三年,因為表現良好提前釋放,總共在裏麵坐了一年零兩個月。”


    陳彥祖拍掌喝彩。


    “不愧是過目不忘,掃過一遍,就記得這麽清楚。”


    “你少糗我了,我這種死功夫,隻能拿來應付考官。如果不是你,杜誌輝都不會理我。”


    嚴少筠嘴裏雖然這麽說,臉上卻沒有任何失落,反倒是透著幾分得意。


    “所以才要請你幫我。如果我什麽都行,何必出錢請人?”


    “恭喜你,終於領悟了做老板的真諦。老板可以什麽都不行,隻要找到行的人幫忙就夠了。”


    兩人對視一笑。


    那兩萬塊的支票已經兌成現金,嚴少筠分了四千給陳彥祖,自己留下一萬六。請陳家人吃大餐,送了一台電視作為答謝,又拿出三千塊交給佘美蘭,算是夥食費。


    雖然雙方的關係,並不是老板和雇員那麽簡單。但是港島的規則就是如此,賬目分得越清楚,對現階段的關係就越有利。


    嚴少筠已經開始適應老板的身份,想不出就索性不想,讓陳彥祖解釋。


    “我剛才提到他問梅學怡,自己當警察會不會讓她更開心的時候,杜誌輝的眼神有明顯變化,唿吸節奏也和之前不同。這就證明這句話絕不是隨便說說,更不是哄梅學怡開心。他真這麽想過,或者說認為自己有機會。他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就是給我們提供線索。強調了十八歲進監獄,說我們和梅學怡都幫不了他。也就是說能幫他的人,和他十八歲蹲的監獄有關。至於具體的關係是什麽,就要我們自己去查。”


    “他未免小心過分了,我們都說了是幫他的,還要說暗語,簡直是自己害自己。他難道不清楚,嫌疑人和律師交談內容是保密的。”


    陳彥祖苦笑一聲:“他之所以如此,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他不相信在場的懲教;第二,本能反應。他很可能在相當長時間內,處於高度危險的環境,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正因為他夠謹慎才能活到現在。”


    嚴少筠俏皮地皺了皺眉:“聽上去好複雜啊。我們是大狀不是警察,查案不是我們的工作。”


    “所以魏博謙才選擇不聞不問。律師的工作是維護當事人利益,不是調查事實真相。尤其是刑事案,做律師的更不應該存在立場。不過杜誌輝現在也找不到其他人幫忙,我們不幫,他就死定了。”


    “可是我們恐怕也幫不了什麽。他進哥連臣角是十年前的事,就算想查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光是申請手續就不知道要多久,即便法庭批準調查,懲教所方麵也未必肯配合。而且一點方向都沒有,難道真的要去拚運氣?”


    “懲教署發生的事,當然要先找懲教。如果是其他時候,十年前的人找起來或許很困難。感謝廉政公署,幫我們省了不少力氣。因為廉署的關係,那些人形成一個自己的圈子。有裏麵的人幫忙,找人很容易的。”


    嚴少筠知道,陳彥祖說的是那些黑警。


    她有些遲疑:“那些人太複雜了,最好不要有什麽來往。”


    “再複雜,也複雜不過九龍城寨。我知道,你和那個圈子沒關係,不要緊,我知道哪裏可以找到關係。”


    需要學習的不僅是嚴少筠。


    何象飛走的是大律師之路,雖然有合作的師爺,但以何象飛的為人、性情,又怎麽可能和師爺做朋友?更無從了解師爺的工作細節。


    隻不過生性多疑外加刻薄,掌握師爺工作的皮毛,純粹是為了講價需要,免得被人拿捏。


    再細節的東西,就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調查十年前的舊事,就更超出能力範圍。


    也不止是他,放眼港島,有這個能力的師爺也沒幾個。


    畢竟警隊和律師是兩個圈子,想要找到一個可靠的交集沒那麽容易。


    好在陳彥祖有個好父母。


    他們雖然現在沒錢沒地位,可是當年也曾叱吒風雲風光無限,更和黑白兩道都有千絲萬縷關係。


    十年前的懲教……


    是時候用老爸那條路了。


    白田下邨,五十七座樓下。


    陳劍輝搖著蒲扇,看著兒子發笑。


    “你個臭小子,好像做賊一樣把老爸叫下來,到底想說什麽?先聲明,錢在你老媽手裏,我一分都沒有。”


    “當然不是錢了,是有事請教你啊。誰不知道輝哥你行走江湖經驗豐富,見多識廣足智多謀,一世人兩父子,現在做兒子的有事你不能不幫忙。”


    “先別急著拍馬屁,你老爸精通的是大清律,現在港島用的法律和我那時候不一樣,能不能幫上忙很難說的。”


    等到陳彥祖說完所求,陳劍輝笑得越發開心。


    “現在知道泡妞有多難了吧?為了泡妞學著當師爺,查舊案,這樣也叫辛苦?你老爸我才叫辛苦!當年為了追麗池皇後美寶,我特意學探戈和恰恰;還有皇宮那個露露,我喜歡粵劇的麽,為了追她我特意學流行歌曲,那段時間我說話聲音都怪怪的;這都不算什麽,最難的是學騎馬,你不要看那些騎師威風,學騎馬很危險,搞不好連命都沒了。可是沒辦法,誰讓小康就喜歡騎馬,我也隻好陪她……”


    陳劍輝陷入對往事的迴憶中,沒注意到一旁兒子的笑容已經變得有些陰險。


    “那你追蘭姐的時候學什麽?總不會是功夫吧?”


    “是忍了。你老媽什麽脾氣誰不知道?這些年被罵來罵去你以為是靠什麽?你老爸簡直可以算是忍者大師……”


    陳劍輝忽然意識到,所在位置離家太近,連忙停止這個危險話題。


    陳彥祖則問道:“那我的事?”


    “我跟你說那麽多,就是希望你明白,泡妞這種事呢,必須要親曆親為,不能指望別人幫忙。你老爸是出名的忠肝義膽,就算你是我兒子,也不可以讓我放棄原則。你說的那條路,想都不要想。那些人幾十歲了,好不容易逃過廉政公署,就不要去打擾人家。杜誌輝隨便一說,你不要當真。再不行就申請延期開庭,給你時間去調查。總之不要什麽事都想著找老爸的關係就對了。”


    陳彥祖擋住準備上樓的老爹:“麗池美寶、皇宮露露、還有個喜歡騎馬的小康,應該是位富家千金,不知道蘭姐知不知道她叫什麽?對了,還有忍者大師這件事,也值得研究一下……”


    陳劍輝一邊指著兒子鼻子,一邊四下觀察,確定老婆不在附近,總算長出一口氣。


    “簡直是作孽。堂堂扭計輝,居然栽在兒子手裏。你個混小子,竟敢威脅你老爸,當心天打雷劈!”


    “應該是我繼承了你的優良基因才對。你再不說,萬一老媽出現,那就不是天打雷劈,是天崩地裂。”


    “臭小子你別得意,你老爸出名的忠肝義膽,最多告訴你地址,其他的我什麽都不會說。”


    陳彥祖不依不饒:“光是地址怎麽行呢?沒有你的心肝寶貝幫忙,我去了也是白跑。”


    陳劍輝眉頭皺起:“臭小子你瘋了?為了泡妞就要犧牲你老爸的寶貝?”


    “別說的那麽嚴重。借來用用而已,又不會弄壞,怕什麽。”


    旺角,彌敦道,一家舊式茶樓。


    整個茶樓的裝潢布局以及服務員打扮,都是複古風。身著舊式唐裝的服務員,將新出爐的點心放在手推車上,在各桌之間穿行,供客人挑選。


    留聲機內,播放著粵劇唱盤。


    熱氣、煙氣混在一起,搞得茶室烏煙瘴氣光線昏暗。


    鳥籠內鳥雀叫聲,與唱片機裏的粵劇聲混在一起,其中還夾雜著荒腔走板的哼唱聲。


    “雪中燕已是埋名和換姓,今生長願拜觀音掃銀瓶……”


    這就是老爹給自己指的地方了。


    初步估計,這裏有大概二十幾個客人,平均年齡不小於五十歲。


    從外表看,這就是一群老人家無聊消遣的所在,沒什麽價值。


    而這些人,就是自己要找的路。杜誌輝有救沒救,就看他們能不能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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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中粵劇唱段,和下一章的粵劇,均出自粵劇《帝女花》“庵遇”一折,也是《五億探長雷洛傳·父子情仇》裏麵,劉德華、邱淑貞重逢時對唱的唱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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