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裏克茫然地看著米瑟，米瑟也冷靜地迴看他。有那麽一瞬間，埃裏克出現了一絲錯覺，也許這位惡魔百貨的老板，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惡魔”。“你……”埃裏克似乎想要說什麽，但他沒來得及，米瑟已經深吸一口氣，將蜃珠砸碎在他腳下，一股霧氣瞬間彌散開來，將所有人籠入其中。羅伯特由於距離太近以及海拔過低，是第一個進入幻覺的，血紅的月光和周圍茂密的植被把小貓咪嚇得衝周圍發出哈氣聲，直到屁股被踹了一腳，它才反應過來。米瑟正神情莫測地站在它身後，笨笨歇在旁邊的樹杈上，而狼人則在距離他們一百米的另一邊。“怎……怎麽迴事？”羅伯特慌張地問。“噓，”米瑟朝一個方向抬了抬下巴：“看。”羅伯特連忙後爪著地地站了起來，驚訝地發現，呈現在他們眼前的，竟然就是埃裏克曾經對他們說過的那一夜！迷茫的人類提著他的獵槍，東張西望地往前走，而就在不遠處，一頭巨狼正叼著一個女孩兒！羅伯特倒抽了一口涼氣。米瑟聳了聳肩，說道：“還有比這更好的證明方式嗎？他自己也說過後悔了，隻要這一次他袖手旁觀，狼人就沒有理由再刁難我們了。”“這倒是沒錯……”羅伯特說著，莫名覺得心情複雜。雖然它是惡魔養的小貓咪，但要這麽看著一個勇敢的人類被活生生折磨得變得膽小怯懦，再為了保命，徹底放棄自己的正義，一具高尚的靈魂被從頭到腳地摧毀，果然還是難以接受啊。“你們惡魔也有這種愛好嗎？”羅伯特有些害怕地問。米瑟正在觀察狼人的動向，聽到這話，下意識道：“嗯？什麽？當然不！我們惡魔才不這麽幹，那多變態啊！”想起狼人還在呢，米瑟又連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太暴力了，不符合我們惡魔的‘美學’……別打岔了，他看見那頭狼了。”埃裏克看見了狼人和那名即將死亡的女孩兒，雖然因為角度原因沒辦法知道他臉上的表情，但米瑟能看見他的背影僵直得像一塊木頭，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來是成功了，米瑟放心地彎下腰，開始收拾蛇皮袋，說道：“好的，馬上我們就可以迴店裏去了，這筆生意其實還是賺的，那枚項鏈——”砰！是槍響。米瑟一下子僵在原地：“……”羅伯特長大了嘴：“咪……”砰砰砰！又是三聲槍響。幻覺中即將殺死女孩兒的巨狼在米瑟絕望的表情中轟然倒地，與此同時，大霧散開，覺得自己被愚弄了的狼人瞬間進入狂暴狀態，咆哮著朝他們衝了過來！用腳指頭也知道，這時候再提談判根本不可能行得通了！現在隻剩下一個辦法！米瑟扔下蛇皮袋，一手撈貓，一手將還呆在原地的埃裏克攔腰扛起，崩潰地大叫道：“笨笨！跑！”第20章 來電“你有病啊！你不是說你後悔了嗎，你就是這麽後悔的？！”米瑟抓狂，撒丫子在路上狂奔。埃裏克在米瑟肩上顛得快吐出來了，還是堅強道：“抱歉，我發現我做不到……”這件事按道理來說很簡單，那女孩兒和埃裏克非親非故，素不相識，隻要他閉上眼，假裝什麽也沒看見，一切就都結束了，困擾他的噩夢不再，不必擔心自己隨時會喪命，他又可以迴到從前的生活。但他做不到。埃裏克原以為以為自己已經徹徹底底地後悔了，他求生的欲望之強烈，甚至可以召喚出惡魔，但當他再次看見那個女孩兒受難，他才發現，原來他的選擇從一開始就隻有一個。他的勇氣可以被磨滅，他的正直可以被摧折，但他的靈魂永遠不會改變，狼人不是他的噩夢，死亡也不是，對他而言，真正的噩夢是一個因為他袖手旁觀而死的女孩兒，是一個麵對不平卻選擇明哲保身的自己。與出賣自己的靈魂相比，他發現自己寧願膽小卑微，受盡折磨而死去。米瑟咬牙：“那隻是一個幻覺！”“那是一個選擇！”埃裏克磕磕絆絆地說道：“我可以騙別人，但騙不了自己，一旦我做出了違背良心的選擇，一切就都不對了！”埃裏克露出一個苦笑：“我知道‘正確’的選擇是什麽，但您高看我了，惡魔先生，我根本不是什麽勇者，沒有和狼人鬥爭的智慧，我隻是個普通人。”米瑟：“……”米瑟長歎了一口氣，你這種家夥要不是勇者，也沒有別的人會傻了吧唧地去鬥什麽惡龍了。“你們兩個別吵了！”羅伯特被米瑟夾在胳膊底下大叫：“狼人要追上來了！”米瑟的逃跑速度已經很快了，但他畢竟隻是個魅魔，更別提還抱著貓扛著人，狼人已經越追越近了，繼續這樣下去，不等迴到惡魔百貨附近，他們就會被截殺在半途中。“怎麽辦？”羅伯特大聲道：“把我放下來吧米瑟，我反應快，我來引開它！”“胡說八道！”米瑟的胳膊一用力，差點把掙紮著要出溜下去的小貓咪擠吐出來：“你這不丁點兒大的玩意兒，它能被你引開？把你一爪子踩死都不帶耽誤追我們的！”“把我扔下去！把我扔下去它就不會追你們了！”埃裏克也開始掙紮：“它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我，惡魔先生，我不值得你們這樣犧牲！”米瑟麵無表情地一抬肩膀，埃裏克就直接歇菜了：“我把你扛出來是要聽你說這個的？你是交易對象，你死了，契約作廢，我這麽大勁兒就都白費了！”羅伯特緩過勁兒來，問道：“不對啊，你不是跟他說了好多次，他要是作死，契約一樣成立嗎？”米瑟：“……”“我說過這話？”米瑟砸吧一下嘴，說道：“好像是說過啊，但是我剛想起來，這條好像忘記寫了。”“忘記寫了？？？”羅伯特難以置信。米瑟理直氣壯道：“怎麽了？強調的條款就一定要記得寫嗎？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必定的聯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