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祁傷得很重。鳳傾來找白祁打架的那日南行也知道。縱使如今法力已不在,南行也知道,白祁縱然遜色與鳳凰但卻也不可能因為傷重到瀕死。南行明白,他如今唯一的價值,便隻剩體內這枚金丹了。可是,這金丹到底是給妖帝還是給那九尾狐妖青離呢?白祁失去的記憶突然迴來,怕是算好了他們之間的糾葛就等著這一天。南行站在窗戶旁邊,雪原上的星空璀璨得奪目,連他那早就失去神采的灰眸也落入了一片星河。這一晃,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恍惚間還能看到意氣風發的少年紅著臉叫自己師尊的模樣。再也,迴不去了啊。他傾慕他時他不知情愛冷漠自持,他想挽迴時他卻再也不要了。思齊有了很好的安定,白祁也有了新家,自己這個早就應該消失在天地間的仙君也該塵埃落定了。屋內出現了貌美女子,取下鬥篷,正是青凝。青凝緊蹙黛眉,對於這個可能和她夫婿有染的男子縱使她氣量再大也給不了對方好臉色,“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公主可有…”青凝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請叫我六皇子妃。”九尾一族是妖界的五大族之一。南行也沒有多大反應,他轉過身來看著青凝,說:“你可有讓別的妖給盯上?”“沒有。”“那便好。我長話短說,白…六皇子有性命之憂,能救他的雖然很多但是現在卻非我體內的金丹不可。可是金丹取出來到底六皇子能否服用是個未知,你也應該看得出您大伯(指青離)存的心思不簡單,妖帝到底要扮演什麽樣的角色我不清楚,沒有時間去想去猜我隻能請你幫忙,畢竟你也是真心想讓六皇子活下來的。”青凝沉默了,她斂下了眉目許久才說:“取出金丹就算是天帝也沒有生路,你這樣日後夫君醒來就會記掛你一輩子,活著的又怎麽能爭得過死去的?”南行愣了愣,然後別過了小半張臉輕聲說:“讓他不記得就行了。青凝,我沒有時間同你廢話,今晚你就帶著金丹去給白祁服用,用下之後你讓蒼羽帶著白祁去四方林等金丹與他全然融合。到時候怎麽白祁失蹤那裏怎麽同妖帝和你大伯周旋就不用我教了。至於我這裏,我會盡量多撐一些時間的。”青凝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個字,南行突然開始結印,他臉上的鐵麵具裂開露出了那半張猙獰的麵容,白皙的緊皺的額見早已消失的金色仙紋終於又重新浮現。細密的冷汗從額角滴落,隨著手掌的牽引,散發著強烈金光的金丹從南行心口處出來,南行猛地一揮袖那金丹就進入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紫木匣子裏,匣子合上整個空間激蕩著的磅礴仙氣還沒來得及擴散便瞬間全部湧入匣子中。南行靜靜地站著,他早就知道自己唯一的用處便隻有這金丹,離開天界時他帶走的也就隻有這個南行當初為了討他關心贈他的能容納天地仙氣的神物匣子。“拿著滾!”在即將消逝之際南行終於恢複了他那高傲的脾氣,青凝背對方的冷喝嚇得一哆嗦,忙拿起那小匣子,咬了咬唇後才消失不見。南行再也支撐不住般地跌坐在地上,他舉起手,手上的皮膚在一點一點地皸裂。用袖子遮蓋住了手臂,南行蜷縮在地上,咬緊牙關承受著這被延緩了的神魂碎裂的痛楚。嘴裏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白祁,好像這樣痛楚才能輕上幾分。罷了,到底是一錯錯過到頭了,南行笑了笑眼角落了淚。…青離看著躺在地上合著雙眼臉上全是裂紋的男子,罵了一聲該死然後對著一旁負著雙手半闔著雙眼一語不發的妖帝白敖說:“陛下,金丹日後定會找到當務之急請您暫緩這具仙體破滅,二十八仙君之首的仙體煉成丹藥,那於六皇子也大有裨益。”白敖看了他一眼,又不鹹不淡地看了躺在地上已經沒了聲息的南行。這南行倒真有幾分本事,取出金丹後還能撐那麽長時間才死。白敖手抬起之時,妖界的天空突然一瞬間迸發出刺眼的金光,好似要把常年星空的妖界照亮了一般。妖界萬靈匍匐,山河顫抖。時間也在一瞬間凝固停滯,雪原上飄的雪停在了空中,常年肆虐的風也不再吹拂。等到金光散去,青離就這樣睜大雙眼跪在白敖麵前。白敖抬眼看去,墨色鏽金蓮的衣袍,銀發如瀑,雪膚紅,額間一點朱砂,精致到惑人的長相,一眼看上去似妖的卻是天界之主,眾仙之首的天帝東珩。被抱著的南行臉上的裂紋在一點一點地消失,交代信那悚人的傷疤也一點一點地消失不見,重新恢複了那張玉顏。東珩抱著南行,眉眼帶著笑,聲音清亮溫柔,“南行都為你兒子做到這般地步了,他的仙體就放過吧。”越美的東西似乎越毒,眉眼帶笑溫情款款的人更懂得怎麽捅你一刀還讓你感念他的仁慈。白敖瞧了一會,然後說:“南行走到這一步,還不是得感謝天帝你嗎?”東珩仍舊溫柔地笑著,不答反問:“那兩位可快出來了,妖帝陛下準備的事宜可曾妥當?”白敖點頭。東珩半垂著眼眸,低聲笑了一會兒,紅瞳帶光,妖冶惑人,勾唇說了一句“那就期待著妖帝陛下,早日封神”便轉身就離開。當時空又開始流走,雪原的風又重新唿嘯著。東珩抱著南行站在最高的雪峰上,盈盈含著笑得眼中卻冷得刺骨,“我把情魄抽出來鑄造了你,你就活生生地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我最得意的作品都被情愛傷成這樣,果然是最多餘的東西。”隨著東珩的呢喃自語,南行的仙體開始一點點地變透明,越來越模糊之際化成了一道道細小的金芒,落在蒼茫的雪上,隱沒不見。東珩攏起了袖子,風吹動著廣袖,他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擴大,然後變成了張狂的笑容。從此以後,三界再無南行仙君。天帝,再無情愛。第一百三十二章 爹爹是不是走了…滿滿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在哭,睜開眼睛時看見他的思齊哥哥抱膝埋著頭身子一抖一抖的。滿滿慌了忙嘿咻嘿咻地爬起來,肉爪搭在思齊的胳膊上,帶著哭腔問:“思齊哥哥,思齊哥哥,你怎麽了?”思齊抽抽噎噎地沒理他,隻知道一個勁一個勁地哭。滿滿再聰慧也隻是幾個月的崽,他可憐兮兮地喊了一會兒,跟著哭了一會兒之後邁著小短腿跳下了床,然後往白十九和元嘉的臥房跑去。小家夥跑得急,跳上了窗就從窗戶上圓溜溜地滾了下來然後滾到了床邊。床在咯吱咯吱地搖晃著,滿滿暈了一會兒爬起來就往床上跳下去下一刻自己的元嘉悶哼一聲,然後一個白團子咻的一下從床幔裏滾了出來了。滿滿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大眼睛開始一點一點地浮上盈盈水光,在白十九慌忙地叫著滿滿然後腳才落地就腿軟得跪在地上時,一向乖巧可人的滿滿爆發了驚天動地一般的哭聲,就連躲在暗處的暗衛都忙不迭地進了屋子然後又被自家的相爺怒吼出去。元嘉光著上半身跳下了床無奈地看著被白十九抱在懷裏的團子,元嘉覺得很痛苦很憋屈,因為剛才他正在同自家小將軍天雷勾地火之際突然毛團子跳上了床把他直接給嚇迴去,元嘉懷疑要是這樣來幾次的話,他以後會不會都不能人道了。滿滿爪爪拔著白十九寬鬆的裏衣口,抽噎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白十九心疼極了,把毛團子窩在心口哄了一會兒,毛團子才抽抽搭搭地說出話來:“爹爹…思齊哥哥…一直在哭…嚇壞窩了…”白十九抱起滿滿時腰酸腿軟身形便是一滯,剛剛他也是正攀在頂峰,元嘉過來扶起了他的腰。白十九紅著臉把滿滿送到了元嘉的懷裏,然後說:“元郎你看著滿滿我去看看思齊。”元嘉給哭得焉焉的團子順著毛點頭。白十九剛想往外走,元嘉拉住了他。元嘉拉著小將軍坐到了床邊,把滿滿往被子裏一塞,然後蹲下身子給對方穿鞋,“不要光著腳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