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諾城的手從人形體的胸腔內抽出來,掌心躺著一枚碎裂的核。它隻有拇指的指甲蓋大小,碎裂之後就化成了灰,從指縫裏簌簌而下。他甩掉胳膊上的死蟲,看著自己破爛的睡袍袖口,摁下通訊器:“紀斯,在嗎?”另一端傳來慵懶的聲音,似乎很無聊:“嗯?”“你的衣服是用什麽做的?”司諾城發出了靈魂疑問,“我一直以為你的衣服不會壞是因為開了氣場,現在想想卻不是。”“想知道?”“確實好奇。”紀斯順著長廊往底層走,朝超感的源頭靠近:“我的衣袍鞋襪都以星光為絲,以精華為縷,以炁為基底,以卦為手法織成。它成型的那天……”他沉聲帶笑,似乎在迴憶著什麽,“蒼穹的星輝抖落,宙宇的脈絡相映,極美。”“你見過的,在葫蘆口。”紀斯提醒道。在葫蘆口,他們遭遇第一隻大魔的那晚,紀斯的權杖離身以後,他褪去了本來的模樣,化作了白發星袍的大祭司。他隻是站在那裏,就像是站在最高的占星台上。他隻是靜默迴眸,都像是一眼穿透萬年的光陰。威嚴又肅穆,聖潔又優雅,卻也劃下了人與神之間永遠無法越過的天塹。司諾城一直記得那種心情,它名為“不甘”。“嗯,我記得。”司諾城喃喃道,“……很震撼。”紀斯順著安全樓梯往下走,許是起了談興,他繼續道:“我身上的穿戴,每一樣都是聖器。倒不是聖器爛大街,隻是它們比較適合壓製力量。”壓製力量?司諾城不禁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要是你盡全力一搏的話……”“那地球沒了。”紀斯耿直道。司諾城:……紀斯走在底層的長廊上,一步步靠近藏屍庫的位置。越是接近,維度的壓力越是粘稠。繁衍是外域天魔的本能,而弱肉強食也是它們的本性。在熊熊烈火中被關在一處,它們就會像養蠱一樣養出最強大的怪物。司諾城道:“那麽這個世界上,存在讓你盡全力一搏的人嗎?”“存在。”這個答案,明顯出乎司諾城意料之外。他瞪大眼,差點被一隻天魔擊中鼻梁。險險避開再一擊命中天魔的核心,他急問:“誰啊?”“我曾經的隊友們。”紀斯笑道,“也是一生的摯友。”曾經的隊友……恍惚間,司諾城想起了很久以前,紀斯在高鐵上對他說的話:【名為‘輪迴’……輪迴小隊……】可笑他曾經還以為紀斯是個打遊戲入迷的網癮青年。其實,隻要有心的話,串聯起他的夢境和紀斯給的信息,就不難推測出紀斯的來曆,畢竟他從未想過隱瞞什麽。所以,紀斯來自於一個名為“輪迴”的地方,遇到過過命的摯友,又從“輪迴”轉移到地球。要是所料不差的話,他以前透過壁畫、雕像的眼所看到的那些男女,應該是紀斯口中的摯友。那麽問題來了,他為什麽會降臨在地球?與他實力相當的摯友們又去了哪裏?司諾城正想問些什麽,紀斯那頭的聲音忽然消失了。就像是步入了另一個維度,他甚至能通過耳麥傳來的電流聲“看到”一些詭異的畫麵。一名少女尖叫著,被天魔附體的男人拖進了臥室。她強勢地反抗起來,卻始終無法脫離天魔的掌控,她隻能絕望地用最後一枚子彈了結了自己……【是叫溫蒂嗎?哦,是這具身體鍾愛的人……那你就成為我的母體吧。】六小時後,由蟲體聚合成的“嬰孩”撕破了她的肚皮出來,又吃掉了父體。“嬰孩”跟別的天魔不一樣,蠕動在它身上的一部分蟲子是紫色,而不是黑色。它似乎從父體和母體中繼承了特殊的基因,變成了異常強悍的異端。不僅不服從天魔群體,還消失在方舟之中。司諾城能感覺到,他正透過另一個維度在感知前因,正順著一隻天魔的感知“看到”了轉過拐角的紀斯。燃燒的金屬門被推開了,濃煙從底層倉庫冒出來,長廊上的煙霧警報器響起,直接開啟了滅火係統,冷水淋漓。門後,一隻渾身紅紫色的天魔爬了出來,明顯從“嬰孩”的體型成長到了“七八歲的孩童”。它長手長腳地趴在地上,麵門蠕動的蟲構成一張嘴,咀嚼著一把黑蟲。它在吞食同類,而詭異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司諾城沉默片刻,還是腳步一轉,朝底層飛奔。他急速向紀斯靠近,讓看著監控的祁辛黎不知該如何吐槽。“你是怎麽迴事?”祁辛黎嘴角一抽,“你的任務還沒做完,去找紀斯做什麽?”司諾城平靜道:“我不是去找紀斯。”“……你當我瞎的嗎?你這不是跑在去找他的路上!”“你錯了,我這是跑在拯救方舟的路上。”司諾城迴答得非常客觀,“紀斯親口告訴我說,如果他全力出手的話,地球就沒了。不全力出手的話,那方舟就沒了。這資源你不要?”祁辛黎:……“你還要阻止我嗎?”底氣十足地反問。“你特麽可以跑得再快點嗎?”極度嫌棄地迴答。司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