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彌漫的罪遺之地經曆上次的洗牌,已更名琉焰山。


    對外號稱琉焰七十二派,連炎獄國也在其內,畢竟前主人段世朝已死,皇室逃離後就分裂了。


    但炎帝城並沒有改名。


    一來,這算是炎魔建立的城,也是罪遺之地最古老的城池,十多萬年來一直就用這名,影響力太大。


    二來,滅了段世朝的女子,旁人喚她赤仙子,出手又是元聖境的正統火係大神通,燈火蓮域,罪遺之地九成修士的主功法都是火係,導致許多人對她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第一批拜見他的本土修士,幹脆以女帝稱唿。


    那曾想,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們把炎獄國分了,讓他們這些世家門派自己創建勢力,自己妥善管理,如有怠慢她定問責,除此之外她不幹涉。


    連罪遺之地的更名,也是她身邊的另一位女子覺得難聽,於是改稱琉焰。


    對此大家沒什麽異議。


    罪遺之地,也確實總讓他們覺得生而罪人。


    當時的炎獄國分裂了一百多個門派,但很快被吞並,成了十幾個門派,然後琉焰山各方勢力也在這場波及中分分合合,最後隻有五十九派。


    之所以叫七十二,其實不止七十二,真要滿打滿算,足有七十六,不過這十七派有些特別,都屬於一脈單傳,多的兩三個,少的就一人,可奈何人家實力確實強,不然早把他們那一畝三分地搶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總會有人覬覦。


    這不,一個少年就看上了!


    站在一間草屋前的少年約莫十三四歲,長相乖巧,有著琉焰特色的古銅肌膚,隻是頭發幹枯卷曲,亂糟糟的好像是被雷劈過的爆炸頭。


    “這一脈單傳的師門十有八九是從南天涯被貶來此,眼前這位,聽聞闖過三次南天關了,如此大毅力,不幫他幫誰?”


    少年心底盤算著,衝草屋外種植火靈稻的道人問:“道長,你收弟子嗎?”


    “不收不收。”道長直接拒絕。


    少年執拗道:“村長說我命格奇特,乃天運加身之人,道長收了我肯定不虧的。”


    “哪來的野孩子?”道長抬頭,露出留著三縷長須的俊朗麵容,劍眉星目,肌膚如雨,又不失仙風道骨的氣質。


    他看了少年一眼,完全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普普通通,長相不難看,但也沒好看到哪去,就是顯得乖巧,好像是個耿直,不會撒謊的好孩子,隻是太黑,不似那些細皮嫩肉,粉凋玉琢的小仙童。


    他南垣道人也是講究牌麵的,資質可以不好,但一定要有非凡長相,脫俗氣質,把這一俗不可耐的黑小子帶出去,哪還有臉?


    “你走吧,這與你資質無關,你縱使有天縱之資,可你這長相氣度,也入不得我門。”


    “為什麽?”少年仿佛不懂。


    南垣神色有些不悅道:“這還要我說?你太難看了!”


    “村裏人都說我好看。”少年還是很執拗。


    “那是他們不懂……唉,你走吧,說破天你也入不得我門。”


    少年仿佛還是聽不懂,問:“那你怎樣才肯收我?”


    “你聽不懂人話啊?”南垣氣笑了,道:“那你為什麽非要拜我為師?琉焰七十二派,總有收留你的地方。”


    “我看不上他們。”少年道。


    南垣一愣,詫異的扭頭盯著少年,看到少年麵無表情,十分嚴肅,完全不像吹牛撒謊的樣子,而是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闡述了一句實事。


    “嘿呀,你為什麽看不上人家?”南垣笑問。


    少年反問:“你為什麽看不上我?”


    “你難看。”


    “我不難看。”


    南垣仔細盯了一下,發現確實不難看,就是那爆炸頭太影響形象了,不由改口:“你黑。”


    少年眼底閃過了一絲失望,轉身走了。


    南垣一下就鬱悶了。


    不聊這幾句,少年就算跪下來痛哭流涕,他眉頭也不皺一下。


    可聊了幾句後再看少年因為皮膚黑而遭到拒絕的失望樣子,竟讓南垣也覺得有些難受。


    挺好玩的一個小子,可惜又黑又瘦小,又不好看,還爆炸頭。


    “誒,這小子還沒說為什麽看不上人家。”南垣想到這茬,立刻拿出一麵鏡子,盯著鏡子裏豐神俊朗的自己,拇指沾點口水,再刮刮兩條有些亂叉的眉毛,繼而扶須一笑:“自然是本道長太好看了!臭小子這麽小就會看臉了,以後老婆可難找咯。”


    內心那小小的歉疚也就一閃而逝,南垣道長專心插秧。


    他種植的火靈稻目前已有千餘株,每株相隔一尺,前後左右是一分不少,一厘不差,整齊到無可挑剔,放眼望去,也是異常的賞心悅目啊!


    本以為這事就過去了,哪知道,第二天那少年又來了,而且這一次他居然是有備而來!


    白的如石膏的少年一來便問:“今天能收我麽?”


    南垣一看,頓時氣道:“先別說收不收的事,你告訴我,誰給你弄的?”


    “五裏外鎮上,街頭賣水粉的大嬸。”


    “我就猜到是她!你幹嘛找她呀,你應該找她對麵街,千香坊的媚芸掌櫃,那手藝,白裏透紅,溫潤如玉,保準常人肉眼難辨,就是……你沒錢吧,沒錢你白個屁呀,我要的不是你這種懂嗎?你現在……現在……全身就跟裹了麵粉似的,把你丟鍋裏都能成餃子了,趕緊去洗了。”


    “洗了不白了。”少年道。


    南垣崩潰道:“你本來就不白!”


    少年呆萌的打量自己,道:“我現在很白,你能收我麽?”


    “……”無語了好一會,南垣問:“你為什麽這麽執著啊?”


    南垣不是沒遇到過難纏的小家夥,有些為了拜他為師,有連續送了一年禮的,有跪七天七夜的,有在他門前磕得頭破血流的。


    這不叫執著,這叫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們是在變相的逼迫你,威脅你必須收他,否則你就是冷血,沒良心!


    這個黑小子不一樣,自己嫌他黑,這小子就去找人塗粉,這不算逼迫的手段,隻是笨拙的改變自身問題。


    跟女為悅己者容一樣,讓對方更欣賞自己。


    少年一指遠隔萬裏都能看得到的南羅崎廈,道:“聽說你上去過。”


    “嗯,可惜沒上成。”南垣也不臉紅,反問:“你也想上去?”


    “村裏老祖宗說,他的老祖宗就是從上麵下來的,他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迴去看看,自己去不了就希望我們能上去完成他的心願。”


    “唉,誤人子弟見多了,誤自己子弟的……好像也不少!”南垣苦笑,還是擺手道:“你走吧,去別的地方,隻要你天賦好,肯努力,師門幫不了你,你也能自己上去,我這裏不適合你。”


    “那不拜師你能教我不?”


    “嘿呀!”


    南垣才剛轉身,就被少年這話又吸引迴來了,不住笑道:“憑什麽你不拜師,我卻還要教你呢?”


    少年道:“因為你不收我,但我想跟你學。”


    “為什麽?”南垣忍住笑意問:“因為我好看?”


    少年搖頭:“聽說去過的人好多死了,迴來的人好少敢再去的,你去了三次都能迴來,我覺得你最厲害。”


    南垣有些呆滯。


    失敗三次被說成最厲害,他該笑呢?還是該哭呢!


    再度擺手,南垣轉身往草屋走去,卻背著少年道:“那些秧你要能插好,我適當的教點,就當工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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