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城有很多客棧,不過最有名的還是落座在十字大道邊的蒼羽客棧。


    蒼羽不是連山本土客棧,它是近幾年才到連山的,若用張天流的話來說,這是家全國連鎖的五星級酒店。


    隻從門前看,與他入住的客棧對比,這簡直就是山嶽與土坡之別。


    山嶽自然便是蒼羽,倒不是它體積大,而是雕欄玉砌,無一處都透著精致,人家客棧用的是粗糙的青石地板,蒼羽則用打磨如玉般的光潔石板,在木材方麵,所用木製堅固富有韌性,踩踏無聲,敲擊時清脆悅耳,宛如鼓樂般令人著迷。


    因為全國連鎖,連山各方勢力都不會插手進來,當然,蒼羽客棧也是本本分分,從不會插手地方上的事宜。


    張天流甚至聽聞蒼羽有點兒和平飯店的味道,隻要住入,誰也不敢在裏麵殺你!


    可問題是,不是你想住就能住的,倒不是貴,而是身份問題,即使是趙永宕這位連山豪商都沒資格,因為他底蘊不足,不是什麽名門之後,也非名人俠士,豈會有資格。


    張天流更沒有,不過他隻是路過,順道找位朋友敘敘舊。


    “前麵休息一下。”張天流指指街對麵的茶樓,阿七一聲不吭的跟隨。


    來到茶樓二樓陽台邊上坐下,張天流點了一壺茶與一盤鬆糕後,便靜靜的看著蒼羽客棧外。


    這一坐,便是半個多時辰,茶水涼了,糕點也冷了,阿七實在弄不懂這人到底要幹什麽?


    點茶不喝,糕點不吃,難道隻為歇腳?


    阿七盯著鬆糕偷偷咽了口唾沫。


    她忍了很久了。


    之前熱噴噴的鬆糕很香,現在冷了沒了香味,可不知為何阿七覺得更香了。


    突然,一隻手將糕點推到她麵前。


    阿七愣了愣,抬眼看向張天流,卻見張天流目光一直看向街對麵,也不知在看什麽,不過糕點的確是他推到自己麵前的。


    阿七心中剛一暖,又忙在內心告誡自己不要相信男人啊!


    可她真的餓了,實在忍受不住誘惑,小心翼翼從袖子裏伸出兩指,夾住一塊糕點便飛快的塞入嘴中。


    “咳咳咳……”才吃了幾口,就被咽住了。


    “涼的鬆糕幹,喝口茶。”張天流給阿七倒了杯茶遞了過來,阿七卻不知是接,還是不接。


    咽得實在難受,但她還是沒接,而是拿起茶壺粗魯的往嘴裏灌了一口。


    張天流也不在意,放下茶杯,目光又落到對麵。


    阿七嘴裏咀嚼著沒有咽完的鬆糕,尋著張天流的目光也好奇的看過去,卻隻是一眼,都還沒看清對麵有什麽,便察覺張天流突然起身往樓下而去。


    阿七顧不上咽下最後一口,匆忙跟上。


    下樓時還顯得急切的張天流卻在下樓後突然緩了下來,步伐穩健,風度翩翩的給店家甩去一粒碎銀,出了茶樓,走向對麵的蒼羽客棧。


    此時蒼羽客棧外,一輛獸車停在門前,獸車雖小,但異常精致華美,連拉車的異獸毛發也如火焰般在燃燒,品種則是最正常的馬!


    體形也與張天流見過的馬沒有多大區別,隻是放眼滿街的異獸,這匹馬似乎是連山城中唯一的一匹,可見其在這異世的稀有性。


    不過張天流對此不在意,他要見的是這車的主人。


    故作從馬車旁穿過的張天流腳步一頓,退了幾步,嚇得跟在他身後的阿七還以為他又要往自己胸前貼來。


    這可是大街呀!不對,就是大街也不行啊!


    阿七一閃,巧妙的避過張天流,誰知張天流沒有緊追不放,而是繼續退後,來到馬車前站定,在車夫疑惑的目光中,他盯著車夫微微蹙眉。


    “這位公子有何事?”車夫被盯得渾身不自在。


    雖然他見過張天流,可他見的是奇裝異服,頭發奇短的張天流,跟眼前風度翩翩的俊公子完全是兩個人啊!


    “我覺得你很眼熟。”張天流盯著車夫道。


    車夫一聽也覺得怪了,細細打量張天流道:“我覺得公子也很眼熟。”


    張天流低眉思索片刻,退後一步,目光落在車篷上的家徽刺繡,低於一句:“呂家”後突然是一臉恍然,搖頭輕笑道:“原來是逸弘兄的家人,難怪如此眼熟,咱們在聖京有過一麵之緣。”


    聖京公子何其多,與車夫有過一麵之緣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不過能認識他家公子,還能記得他的倒是極少,車夫一時不敢確定,卻又不敢表露不知對方,誰知道眼前人是那個世家的公子爺,總之是他得罪不起的。


    正猶豫要如何應對時,張天流卻給他解了難題。


    “我與逸弘兄在太學一別也有些時日了,不知他可好?”


    越來是公子同窗啊!難怪眼熟,肯定是在太學外見過的。


    念及此,車夫頓時堆滿了笑意道:“有勞公子掛心了,我家公子很好,隻是他未成迴家避暑,說要多把時間用在學業上,幾乎每日都待在經閣中啊!”


    便在這時,蒼羽客棧內走出一位富態之人,年紀看起來不過三十歲,身著綢緞,腰纏玉帶,帶扣乃是塊刻有雙頭蛇圖紋的古玉。


    想來此人就是呂泰雍了。


    念及此,張天流稍稍提高聲音道:“逸弘兄還是如此好學,真是我輩之楷模,令我羞愧難當,待降暑歸京,我定然要想逸弘兄學習,也好早日進入內院。”


    此言一出,剛走進馬車的呂泰雍呆了呆,蹙眉打量眼前少年。


    十六左右,比他兒子還小,竟能進入太學,資質怕是不簡單!也不知是那家的公子。


    呂泰雍目光飛快在張天流身上遊移一圈,沒有找到標明家世的器物後,也不在意,嗬嗬笑道:“這位公子是?”


    車夫聞言一驚,轉身對呂泰雍恭敬道:“哦,這位是大公子的同窗,小的曾在太學外見過。”


    “哦。”呂泰雍一臉恍然,笑容更盛,走近張天流道:“不知賢侄姓名,與小兒是和交情?”


    雖有唐突,但人不可輕信,畢竟這是連山,距離聖京萬裏之遙,一個沒有豪門的地方,太學學生豈會出現在此!


    “呂伯伯信不過晚輩乃人之常情,我叫夏侯齋,此來所為何事恕晚輩不好相告,我與令郎交情也隻是普通同學,隻是對他的刻苦深感敬佩,同是年輕人,在大家都忙著討論風花雪月時,唯有令郎埋頭苦讀,令我無時無刻不在苦思,究竟是誰在浪費青春?”


    呂泰雍竟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他內心因兒子感到欣慰,更知他的苦!


    是自己逼得太緊了,自己在他這個年紀時,正如眼前夏侯齋所說,風花雪月,兒女情長,甚至爭風吃醋,打架鬥毆,而兒子,卻隻能終日埋頭苦讀,除了書還是書,究竟是誰在浪費青春?即使到了他這個年紀也悟不透啊!


    “真是讓賢侄見笑了,有機會,我會去西關拜會夏侯將軍,卿表歉意。”


    張天流忙拱手道:“呂伯伯言重了。”


    西關夏侯隻有一家,也曾是甕城夏侯!


    甕城是連山城舊城,歸屬魯西郡後才改名連山,甕城時期的夏侯家並非豪門,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家庭,但在北方的坤煬郡有個比呂家更恐怖的夏侯家!傳承三千年之久,而呂泰雍口中的夏侯將軍便是從坤煬郡走出來的,他隨軍征戰抵達甕城,在此一戰成名,卻也留下了一生之痛。


    夏侯將軍的愛妻便是死在此地!


    夏侯齋來連山目的還用猜嗎!


    這裏沉睡的可是他祖母啊!


    難怪不願多提,這一脈的夏侯家是一如既往的低調,少有跟外人提及家事,或許當年夏侯將軍也是不得已才離家,離開坤煬。


    對於世家之人離家出走的事,呂泰雍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不到活不下去,誰舍得放棄家世?即使要獨創天涯,也不用老死不相往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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