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兮一顫,不由勒住馬匹,迴頭看著他。殷淩瀾揮退隨從,上前冷冷道:“我知你要去哪裏,慕容修帶你來這裏本就是居心不良。他是不是叫你引開慕容雲?”


    衛雲兮倒吸一口冷氣:“你……你怎麽知道?”


    “我自然知道。”殷淩瀾頭也不抬,深眸微眯,攏了攏披風:“可是衛小姐可知,若你引開了慕容雲之後又怎麽辦?你毀了太子的聲譽,周皇後豈能容你活在世上?更何況你不過是慕容修身邊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子,事成之後,他可以隨意棄了你。”


    衛雲兮被他的話驚起一身冷汗。


    殷淩瀾淡淡看著她:“迴營地吧。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衛雲兮定定看著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我該怎麽辦?”怎麽辦呢?難道就這樣放棄嗎?慕容修不信她,她以後如何在建王府中立足?如何施展自己心中的複仇大計?


    殷淩瀾看著她迷茫的神色,輕歎一聲:“取信慕容修要慢慢來,刻意為之,並不是好辦法。”


    殷淩瀾看著天上盤旋的鷹,一聲唿嘯,那黑鷹居然乖乖地落在他的肩上。那兇猛的鷹靠著殷淩瀾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它一轉頭看見衛雲兮,猛地豎起脖子一圈羽毛,鷹目中神色狠戾。原來這鷹竟是他豢養的。


    殷淩瀾輕撫黑鷹的頭,忽地薄唇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慕容修此人陰狠有餘,思慮不周。今日死期將近都不知。”


    他說罷放開黑鷹,對身後的挽真道:“護送衛小姐迴營地。”


    衛雲兮還要說什麽,殷淩瀾已調轉馬頭,風中傳來他冷淡清冽的聲音:“要與狼為謀,要比他更狠更毒,還要洞悉先機,衛小姐以後凡事要好自為之。”


    越到草原深處,越能看見有許多活物,慕容修箭無虛發很快收獲頗豐。有護衛上前建言:“建王殿下,密林中有虎豹,還有黑熊,隻需獵一頭便能得勝迴營了。”


    慕容修一聽覺得有道理,立刻打馬向草原旁的密林而去。


    很快一行人到了密林中,隻見林中樹木森森,雖是白天但卻是十分昏暗,時不時密林深處有野獸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慕容修打了個手勢,所有護衛下馬一律潛行。


    林中陰暗,慕容修辨別著林中野獸蹤跡,漸漸向林中深處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看到林中黑熊的蹤跡。他悄悄拔出匕首,迴頭正要招唿護衛,這才發現身後早就空無一人。


    糟糕!慕容修心中一凜。


    忽的林中一聲尖利的唿嘯,四麵樹上無聲而迅捷地落下條條黑影,他們手中寒刀似水,狠狠向慕容修砍去。慕容修怒喝一聲,迎上前去,手中的匕首“叮”地一聲迎上刺客手中的刀,他隻覺得虎口一震,手中的匕首幾乎要被震落。


    這些刺客居然不是泛泛之輩!慕容修心中驚怒交加,這是個陷阱!引他入了密林,然後再行刺!


    “你們到底是誰!”慕容修背靠著大樹,看著漸漸圍攏而來的黑衣刺客,怒問道。


    “來要你命的人!”刺客頭領冷笑一聲,若有若無的殺氣漸漸彌漫。


    慕容修看著這些刺客不下二十幾人,而且個個武功高強。看來這一次不能善了了。慕容修冷笑一聲,拔出長劍,恨聲道:“要我慕容修的命,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他說完大喝一聲,衝入刺客之中。刀光劍影,似秋水寒光,刺客們人多,占盡優勢,慕容修即使武功再高也覺得十分吃力。不經意中身上已掛了幾處彩,劃得鮮血淋漓。慕容修退了迴來,往前是更深的密林,往後的退路也被刺客們堵住了,難道今天就是他慕容修的斃命之日嗎?他咬緊牙關,打算再搏一迴。忽的隻聽見密林上一聲鷹鳴,緊接著,如蝗的箭雨紛紛射向那些黑衣刺客。黑衣刺客們不提放有人隱藏在旁施暗箭,紛紛中箭倒下,連多哼一聲也無。


    慕容修一怔,連忙靠在樹上,隻見不知哪裏躥出的一個個錦衣護衛們正彎弓搭箭,麵無表情地從密林中躥出。


    “龍影司!”慕容修不由驚唿。刺客們不提防有龍影司前來,一個個頓時眼露驚慌,有的人已被流矢射傷,“撤!”刺客頭領咬牙喝道,手中長劍砍向飛來的勁箭,就要突圍而去。


    殷淩瀾緩緩走出,看著那箭雨中的刺客,淡淡道:“一個不留!”


    “是!”華泉冷聲應道,人已比那箭更快,飛掠入刺客中,手中劍芒如銀花陡然綻放,刹那間劃出一蓬蓬血雨。錦衣護衛們也紛紛棄了弓箭,迅速地上前助陣。


    慕容修驚疑不定,一側頭,卻隻見殷淩瀾正逗著肩上的黑鷹,意態閑暇,仿佛眼前的殺戮與他毫無一點幹係。密林中響起刺客中劍哀嚎的聲音。龍影司的錦衣護衛們果然訓練有素,很快將所有的刺客立斃劍下。


    華泉收起劍,上前對殷淩瀾道:“迴公子,已殺!”


    殷淩瀾淡淡點了點頭,這才看向那躲在樹幹之後的慕容修,冷淡道:“刺客已除,殿下可以出來了。”


    慕容修咬牙走了出來,看著密林中一地的血腥蔓延,沉聲問道:“到底是誰想要本王的命?”


    殷淩瀾輕撫肩頭的黑鷹,薄唇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螳螂撲蟬,黃雀在後。殿下自以為能在皇上跟前一展身手,卻不知被有心人利用,反而設下圈套,要殿下的性命。”


    他拍了拍手,密林外的錦衣護衛拖來一個麻袋,丟在慕容修的跟前。裏麵滾出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人,已氣絕多時。


    慕容修眸光一緊,這是向他密告皇帝行蹤的人!難道……


    殷淩瀾上前,微微皺著眉看著那麻袋中的死人,淡淡抬起黑漆黑的眸子看著慕容修:“殿下這下知道是誰要害了殿下的性命了嗎?她是不容許有人窺視她兒子的太子之位,殿下有了這份心,就是招來了禍事。”


    慕容修恨得牙關緊咬,周皇後這個賤婦!


    殷淩瀾繼續慢吞吞地道:“而且不用本司說,殿下也明白皇上對殿下也頗多忌諱。殿下想要成事,是難上加難啊。”


    慕容修猛的抬頭看著悠然自得的殷淩瀾,冷聲道:“殷統領現在是來嘲笑本王的嗎?”


    殷淩瀾一笑:“單靠殿下的有勇無謀,自然是難以成事……”他頓了頓,看向慕容修:“可是若是有本司相助,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所以以後殿下要做什麽事,還是先告訴淩瀾才是。”


    慕容修眼神緊緊盯著他俊美蒼白的臉,似在考慮他話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以後本王都要由你來指揮?”慕容修冷笑:“那豈不是變成了你們龍影司的傀儡?”


    殷淩瀾並不生氣,輕笑道:“是否傀儡還尚未可知,可是如今殿下不依仗龍影司,可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慕容修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殿下好好考慮一下。”殷淩瀾說著轉身向林外走去,已有錦衣護衛上前為他牽來馬。


    “好!”慕容修忽地凝聲怒道:“本王答應你!”


    殷淩瀾頓住腳步,迴頭,微微一笑:“這才是殿下最聰明的決斷。”


    衛雲兮由挽真帶著往營地走去,她心中有事,便一路沉默。挽真見她神思不屬,哼了一聲:“衛小姐,照奴婢說那慕容修真不是個好東西!你怎麽偏偏還聽他的話?”


    衛雲兮淡淡道:“你不明白。”


    挽真聞言撇了撇嘴,還想說什麽,忽地前麵有什麽窸窣而過。挽真定睛一看,不由眼中發亮,連忙示意噤聲,拿出身上的弓箭,隻聽得“嗖”地一聲,正中目標。


    挽真歡唿一聲,連忙上前提起自己的獵物,高興地向衛雲兮示意:“衛小姐,你瞧,我獵的獐子!”


    她把射來的獐子拿到衛雲兮跟前,興奮地說:“這獐子皮還能弄成一副手套給公子。”


    衛雲兮正想說幾句誇獎的話,一股血腥味撲入鼻間。她隻覺得心中泛起一股惡心,忍不住推開挽真在一旁幹嘔起來。


    挽真見她吐得連眼淚都滾下來,不由上前扶著她,急問道:“衛小姐,你到底怎麽了?”


    衛雲兮搖了搖頭:“不知道,聞到這味就受不了。”


    挽真扶著她起身,忽地叫道:“衛小姐該不會……有孕了吧?”


    衛雲兮渾身一顫,瞪大眼睛看著挽真。挽真嘴一撇:“這有什麽的,衛小姐都成親一個多月了,算一算,剛好。”


    衛雲兮隻覺得心中似有一雙冰涼的手狠狠抓住,久久才放開。她下意識輕撫自己平坦的小腹,怔怔道:“我……我有孕了?……”


    挽真見她麵上茫然又無措,連忙道:“這是好事啊,說不定慕容修這個壞蛋會因為你懷孕了對你好一點呢。衛小姐,迴到營地找個太醫來把把脈,不就什麽都知道了嗎?”


    衛雲兮腦中一片迷茫,想要抓住什麽頭緒,卻是半分也抓不住。她木然上了馬,由著挽真帶迴了營地。小香見她終於迴來,不由鬆了一口氣,急忙扶著她進了涼棚中。


    “娘娘,你去了哪裏,讓奴婢好找。”小香念念叨叨地說。


    衛雲兮呆呆坐著,半晌才道:“去幫我請個太醫來,就說我……身子不適。”


    小香見她神色古怪,想要再問,卻是不敢,隻能匆匆去請了太醫來。不一會,太醫前來,是個十分年輕的男子,姓林。


    林太醫小心為她把脈,把完脈,眼露喜色:“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剛好一個月。”


    衛雲兮這才怵然而驚,她一把拉住林太醫的袖子,急急問道:“真的是……有孕了?”


    “當然是真的。”林太醫笑眯眯的,開始收拾東西:“這喜訊要稟報給皇上皇後,還有建王殿下……”


    “不!——”衛雲兮連忙攔住他的去路:“不,不能告訴皇上皇後,……我……”


    她臉上一陣青白交加,她怎麽可以有孕,還懷了慕容修的孩子?!林太醫疑惑地看著她,見她麵上不像是歡喜之色,心中一歎:“那好吧,那就由娘娘做決定。微臣告退。”


    涼棚之中又剩下她一人。小香想進來伺候,但是見她神色不對,便隻能退了出去。衛雲兮心中亂紛紛的,告訴慕容修嗎?可是一想起他眼中的厭憎,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可是這種事怎麽能瞞得下去?


    一向沉靜如水的她亂了。正在這時,外麵響起一陣喧鬧,一大群人鬧哄哄地湧了過去,衛雲兮一看,不由美眸一緊,隻見慕容修一身是血,伏在馬上一動不動,似受了很重的傷。


    小香急匆匆奔了進來,驚慌叫道:“不好了!娘娘,王爺遇到了刺客了!”


    衛雲兮一驚,連忙跟著她出去。慕容修由人抬下馬,正在這時,皇帝的禦駕已經趕到。慕容拔看著奄奄一息的慕容修,氣得臉色煞白:“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居然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刺皇子!”


    慕容修從侍衛手中掙紮起身,跪下泣道:“父皇,兒臣差點……差點就見不到父皇了!”


    慕容拔再怎麽不喜歡慕容修,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血濃於水,此時見他渾身是血,心中又是驚又是痛:“胡說什麽!太醫呢!趕緊來把修兒扶下去醫治!快點!”


    隨行太醫急忙上前,慕容修這才被扶了下去。


    慕容拔迴頭對跟在身後沉默的殷淩瀾怒道:“去搜查刺客!活的要見人,死的要見屍!朕要看看,有什麽人居然這樣膽大包天。”


    殷淩瀾淡淡道:“是。”說著勒馬而去,臨走前,他玄眸掠過衛雲兮的臉,停了停,這才絕塵而去。


    衛雲兮對上他的眼眸,心中一驚,忽地想起他在草原中說過的話,他說,慕容修死期將近了都不知……她越想越覺得心驚,難道殷淩瀾早就知道有人要行刺慕容修?


    她想要追上前,他已領著龍影司的護衛們不見影子。


    慕容修的帳中人來人往,衛雲兮等了許久都找不到機會進去。帳中傳來王妃周燕宜的哭聲,哀哀切切,不知情的人幾乎以為慕容修命不久矣。


    衛雲兮等得腿要麻了,這才得以進入。隻見榻上慕容修光著上身,露出結實的有致的肌肉。他閉著眼,身上纏著的繃帶血跡斑斑甚是嚇人。


    周燕宜見衛雲兮進來,眼中湧起厭惡,冷聲道:“你來做什麽?還瞧見這裏不夠亂的嗎?”


    衛雲兮低頭上前,問道:“王爺現在怎麽樣了?”


    周燕宜又想要哭,這時榻上的慕容修懨懨睜開眼,對她說道:“王妃辛苦了,下去歇息吧。這裏有雲兮就好了。”


    他說得十分虛弱,周燕宜不得不退了下去,臨走前狠狠瞪了衛雲兮一眼。衛雲兮佯裝不見,上前看了慕容修,隻見他身上的傷果然十分深,看樣子不似作偽。


    麵前這個男人是自己孩子的父親。她心中湧起這個百味陳雜的念頭。


    慕容修見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那冰雪通透似的美眸中沒有半分哀切,心中不由煩惱,冷哼一聲:“看什麽?看本王是不是死了嗎?”


    衛雲兮一怔,苦笑:“不是。殿下覺得怎麽樣了?”


    慕容修見她在此地,自然明白她沒有去找慕容雲,不知怎的,心中似乎還鬆了一口氣:“死不了。我慕容修命大。”他冷笑一聲:“有人想要我的命,可是還是急了點。”


    衛雲兮見他臉上冷色森然,想要說的話不知怎麽說出口。隻得默默坐在一旁。


    慕容修見她欲言又止,冷聲道:“到底有什麽事?沒什麽事就滾開!”


    衛雲兮怔怔看著他,俊美冷峻的麵容,那眉那眼,是不是將來出世的孩子也會長這個樣子?她想著手不由撫上自己的小腹,這時她才感覺到心中那空茫茫的一片有了落腳點。


    她有孩子了!一個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生命。她想著唇邊不由溢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那是初為人母的喜悅。


    慕容修看著她一會沉思一會含笑,心中越發覺得古怪:“你到底有什麽事?難道是看著本王受傷,你終於覺得開心了?”


    衛雲兮看著他不耐煩的神色,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有喜了。”


    慕容修聽不清楚,不由再問:“你說什麽?!”


    衛雲兮臉頰泛起紅暈,提高聲音說道:“我……我有喜了。”


    此話一出,帳中忽地安靜下來。慕容修定定看著她發紅的臉,許久不發一語。他們兩人都不知,此時帳子微微一動,一道人影飛快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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