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爍在臨湖水榭借酒澆愁,自從被押迴都城,就一直在王府禁足。


    喪鍾響起,手中酒盞落地,他惶恐起身。


    “殿下,殿……”


    “什麽事?”李爍忽然狂躁起來。


    “王妃娘娘來了。”


    林嵐聽到大王駕崩喪鍾,一陣頭暈目眩,自從父親陣前自刎,便惶惶不可終日。


    李爍拿起酒壺向林嵐砸去,“賤人,你怎麽不和你爹一起去死,都是你們……是你們害了我。”


    躲閃不及,酒壺砸中林嵐額頭,瞬間血流滿麵。


    “娘娘……”


    侍女隨從上前去扶,被她推開,自己扶著水榭欄杆起身。


    “娘親!”


    李爍嫡長子李昕追了過來,被林嵐的模樣嚇到,放聲大哭。


    混亂場景讓李爍更加暴躁,伴隨著嘶吼,酒案上的東西一樣樣扔出水榭,“反正以後誰也活不成,都去給我死!”


    “撲通”一聲,有侍女驚叫起來,“王妃娘娘投湖了!”


    “快救人……”


    “都給我退下!”


    李爍一聲斷喝,從侍衛腰間拔出寶劍,對李昕輕聲喚道:“昕兒,過來,到爹爹這裏來。”


    李昕嚇呆了,眼淚還掛在臉頰,一聲都不敢再哭。


    李爍一步步走近,手起劍落,血濺當場,接著爆發一陣狂笑,“幹淨了,與林昭有關的一切都幹淨了,我是清白的,都是你們這些人害了我,我可什麽都沒做過……”


    千裏之外的淮南,街市一片寂靜,董宅內外盡披素鎬。


    大王駕崩,淮南王遵遺詔靈前即位,待二十七天孝期一滿,便行登基大典。


    分別不過大半月,他就成了華宸國君,阿玉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或許朝政繁雜,還在守孝期間,信使來的漸漸沒有那樣頻繁。


    阿玉每日素顏鎬服,後院再不聞歡聲笑語。


    轉眼又過一月,晚櫻和嫣翠從街市返迴,今日是新君登基大典,街頭巷尾洋溢著喜悅,淮南王成為國主,作為封地百姓都感覺格外榮光。


    晚櫻走進後院,隻有周欣和林秀在廊下閑坐,冬日暖陽照的人昏昏欲睡。


    “娘娘呢?”晚櫻輕聲問兩人。


    林秀指指屋內,低聲道:“早起就在屋裏發呆,今天這麽好的日子,她倒是心事重重的。”


    周欣抿嘴笑笑,“你還是想想自己的親事吧,我看大王很快就會派人接你們去都城。”


    “大姐,尉遲將軍昨天來的信寫了什麽?看您心情特別好。”


    林秀也不示弱,笑著打趣。


    周欣紅了臉,掐一下她的臉頰,“這丫頭,跟著小弟也學壞了。”


    小廝在門口張望,晚櫻走上前詢問,隨後來到門外喚阿玉,“娘娘,先生請您去前堂,有要緊的人到了,等著見您呢。”


    門開了,阿玉神情頗不平靜,“誰來了?”


    晚櫻默了默,“先生請娘娘過去,見麵就知道了。”


    明遠先生陪蕭炎在前堂飲茶,聽到院中急促腳步,蕭炎放下茶盞看向門口。


    門簾掀起,走進心神不寧的阿玉,先生忙起身相迎,蕭炎還坐著不動。


    “虎子哥,你怎麽來了!”


    蕭炎無奈地向先生笑道:“先生,您看看,是不是女大不中留,我這個兄長千裏迢迢來送嫁妝,她盼的根本不是這個。”


    阿玉自知失言,忙往迴找補,“不是的,我當然想你們了,等等……什麽嫁妝?我怎麽不知道。”


    蕭炎麵容瞬間恭肅,起身整理衣袍,安信從錦匣中取出五彩織錦卷軸,雙手遞向蕭炎,有人拿來錦緞跪墊擺著阿玉麵前。


    阿玉腦子有些發懵,沒等來李霖的旨意,卻等來了燕雲朝的聖旨。


    “劉玉瑤接旨!”


    她迷迷瞪瞪下跪,心裏亂糟糟的,聽蕭炎讀了半日,不住地懷疑,我這是成公主了!封號永安……那娘親呢?


    蕭炎讀完聖旨,見阿玉還在發愣,靠近低聲提醒,“玉瑤,還不領旨謝恩。”


    阿玉規規整整叩謝天恩,直到聖旨送進她手中,還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蕭炎請阿玉上座,一掀衣袍單膝跪地,“卑職見過永安公主!”安信也雙膝跪地行禮。


    “虎子哥……”她嚇得趕忙起身。


    禮畢起身,蕭炎向外叫道:“進來吧。”


    房門開了,鸞兒眼淚汪汪走進屋裏,向阿玉跪地行禮,“奴婢拜見永安公主。”


    阿玉上前扶起鸞兒,腦子裏一團漿糊,“虎子哥,鸞兒怎麽也來了,這都是怎麽迴事。”


    蕭炎看著主仆二人,忽然笑了,“夫人讓我把她帶來,你倆做壞事也好有個伴。”


    “啊?”


    鸞兒嗔著蕭炎道:“蕭大人,您就別打趣我們了,以前我們做的壞事,您也沒少幫忙。”


    明遠先生忍不住笑出聲來,“蕭大人,還是把實情告訴公主的好,明日就要出發去都城。”


    蕭炎恢複恭肅,“公主,繼後被打入冷宮,昌樂公主褫奪封號貶為庶人,夫人不願再迴皇宮,陛下降旨在汝州修建府邸安置,還有您的舅舅,也已被陛下起複,現任燕雲朝樞密使。”


    阿玉喃喃地道:“劉玉卿的舅舅不是鎮國公,就這麽容易被貶了?”


    “陸域當初有欺君之罪,現在有謀反之心,就是他和燕妃聯手陷害的皇後,夫人多年一直留著證據,為了皇室體麵隱忍至今,也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


    阿玉默默無言,今時今日的一切,都是過往積攢的結果,好像也沒什麽好怨的。


    翌日清晨,淮南城外。


    浩浩蕩蕩送親隊伍即將出發,華宸國孝剛過,滿載嫁妝的馬車都用麻布遮蓋。


    阿玉和鸞兒共乘,林秀和周欣一輛車。


    明遠先生與薛岩在道旁相送,先生取出一封書信遞給鸞兒。


    先生向阿玉深深一禮,“公主,煩勞您將此信轉呈大王,董某就此別過,他日如若有緣,再與大王品茗手談。”


    “先生,您這是……大王剛剛即位,您就要離開?”


    先生低頭默了默,“公主,董某敬重大王才德,願意鞍前馬後效力,如今大王已承國祚,董某也想重新做迴閑散之人,薛大人在淮南數月,已經諳熟諸項事務,這裏可以托付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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