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奕沒有向郭來明說。


    但郭來不傻,見南奕說得鄭重,又想起南奕今夜在外奔波,登時猜到當是有人會在半道設伏於他。


    會是誰呢?


    在自己沒有與人結怨的情況下,隻可能是衝著南奕,卻打算先將自己拿下問話的南奕仇家。


    除了林夜,郭來感覺南奕最近沒怎麽得罪人才對。


    所以,如果當真會有人衝著南奕而來,應該便是南奕在源武會上提及的畫詭閣孔謙。


    郭來知道孔謙乃是蛻凡圓滿修為,卻並不怎麽驚惶。


    既然南奕已經做出安排,敵明我暗,郭來自然不擔心。


    他也不管南奕究竟做了哪些安排,隻於次日早,照常出了離京城,然後在出城後,每走一截路便取出一個骰子隨意一拋,根據骰子點數調整折彎的角度。


    待得日上三竿,眼看著便要鑽進一片密林的郭來,忽然又取出骰子一丟,硬是折彎,貼著密林邊緣曬著太陽走。


    但郭來沒走幾步,忽有一道身影,自密林深處暴起躍空,施展術法「鑠金毀骨」襲向郭來。


    “茲有罪民郭來,踐踏花草,碾壓蟲豸,罪不可赦,論罪當斬!”


    伴著孔謙的振聲宣判,倏忽間一道刀光憑空形成,如同破曉的第一縷陽光劃破黑暗,似是自天際垂落斬向郭來一般。


    郭來感到一陣寒意,不由自主地猛然側身,看向躍空而起的孔謙。


    當此之時,郭來好似心神為之一奪,耳中隻聽得見孔謙震耳欲聾的宣判聲,眼中亦仿佛隻看得到孔謙,以及孔謙身前乍然亮起的奪目刀光。


    郭來大驚失色。


    他雖知道孔謙多半會埋伏於他,卻也不知其具體會在何處設伏。


    當孔謙暴起出手,郭來絲毫不掩飾自己驟然遭襲時升起的驚訝與失措感。


    刀光急速逼近,沿途林木鳥獸皆被無情地碾成齏粉,仿佛一片綠洲被殘忍地踏碎,並要緊接著踏向郭來。


    竭力應對間,郭來隻覺荒謬。


    姑且不說“踐踏花草,碾壓蟲豸”算是哪門子罪名,即便當真有罪,孔謙施術「鑠金毀骨」摧枯拉朽般斬滅林木鳥獸,分明比自己罪孽更深重數十倍才對!


    郭來油然感覺荒謬:這種玩嘴皮子的言靈類術法,可當真是雙標至極!


    “吒!”


    他怒喝出聲,猛然爆發血氣與法力,打破孔謙「鑠金毀骨」所帶來的恐怖威壓,重獲行動之自由。


    但此時,刀光已然逼至眼前,由不得郭來及時躲閃。


    所幸,郭來一路上兜兜轉轉不斷折彎,不僅叫孔謙沒能提前布設法陣,更是使孔謙最終埋伏的位置,離他稍有些距離。


    這點距離,雖不能讓郭來從容躲閃,卻給郭來留了一點倉促應對的反應時間。


    郭來猛然爆發全身血氣與真炁,在千鈞一發間,想也不想地使出自己最強的爆發類術法,「血刃噬」。


    為了確保威能足夠與孔謙早早蓄勢的「鑠金毀骨」相對衝,郭來甚至將自個詭器「血影幡」所積攢的血影傀,一並融入「血刃噬」中。


    霎時間,血染於空,有一道血色的血刃之影,飛速凝形於郭來上方。


    血氣四溢,刃影猙獰。


    血刃甫一凝形,好似還在滴落血液,便激射而出,迎向孔謙「鑠金毀骨」之刀光。


    血影刀光相會,熠熠生輝間,炸開驚人的能量激流,卷向兩側。


    狂風唿嘯,塵土翻騰,能量激流肆虐,使得周圍樹木全數爆裂,枝葉飄零,亦有不少鳥獸化為血肉碎末。


    短短數息,本就自林中深處斬出一條通道的密林,邊緣處徹底變得一片狼藉,充斥著濃厚的塵土味與血腥味


    郭來一度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和恐懼的陰影。


    但他不顧一切地灌注真炁,並將「血影幡」儲備的血影傀全數抽空,終究使得「血刃噬」堪堪擋住孔謙刀光。


    然而,一招之間,郭來是已經竭盡所能地全力爆發,孔謙卻隻是提前蓄勢的一道術法,固然認真,卻非全力。


    郭來眼神中閃爍著不甘與堅定。


    若他全盛時,同為蛻凡圓滿修為,絕不至於如此狼狽,竟隻接下一招,便隱隱有些力竭。


    但他堅信,南奕以他做餌,就算有些風險,也絕對不會是讓他送死。


    所以,郭來神色堅定,毫無開口求饒之意。


    孔謙不在意郭來的眼神變化。


    他在空中一踏,無視仿佛要將空氣一並撕裂的能量激流,沿著適才斬開的通道,俯衝向郭來。


    且俯衝同時,孔謙覆掌一壓,使出第二道術法,「作繭為牢」。


    “爾既有罪,便該認罪伏誅。”


    孔謙言辭中,並未掩飾自身的不滿情緒。


    看到郭來適才即將入林時,莫名其妙地摸出骰子來拋,並根據骰子點數折彎,孔謙登時想起自己之前浪費的布陣材料。


    他含恨出手,毫不留情地攻向略顯驚慌的郭來。


    一時間,孔謙要將郭來一下打死的架勢,叫人根本看不出他是打算活捉郭來。


    但郭來的表現,不出孔謙所料。


    換成尋常蛻凡小成散修,毫無防備下遭遇他提前蓄勢的術法襲殺,最次也是身受重傷。


    但郭來表現可圈可點,僅僅隻是借助了一件黃階中品詭器之力,便能堪堪接下「鑠金毀骨」之刀光,連輕傷都沒受。


    不過,沒有受傷,卻近力竭的郭來,在孔謙眼中仍舊隻是待宰羔羊。


    他氣都不帶喘地補上第二道術法,「作繭為牢」。


    此術,既可用於自身守禦,亦能用來鎮壓困束他人。


    郭來爆發全力,本想在接住刀光後抽身急退。


    結果,浩瀚壓力壓下,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郭來若想邁步,竟似要背托著一方空間一起邁動步伐。


    他隻覺寸步難行。


    然後,轉眼功夫,孔謙便俯衝至郭來前方不遠處站定,欲近距離施法,不給郭來躲閃反應的時間。


    但就在這時,郭來後方不遠處,顯露出一道身形。


    卻是南奕法力勃發間,震破了匿息符與匿形符。


    而比南奕術法更快的,是一道驟然閃耀的金光。


    金光刺中孔謙,瞬間化作一道光索,將孔謙套了個正著。


    不過這一次,金光不僅套中了孔謙,更是圈住了郭來。


    光索繃緊,“與仙同甘”果斷發動。


    孔謙,郭來,以及南奕。


    三人修為在一瞬間均衡,一個跌、兩個漲,同時變為蛻凡大成。


    在孔謙氣勢猛地跌落間,原本已近力竭的郭來,體內再次湧現出源源不斷的真炁。


    郭來獰笑,運使「秘魔殘血劍」,祭出一道血色劍氣,對身前不遠處的孔謙表示熱烈歡迎。


    血劍直刺,轉瞬即至。


    孔謙倉促間施展不開其他手段,隻得強忍修為暴跌之不適,繼續加碼「作繭為牢」,厲聲道:“賊子安敢!”


    原本能將郭來整個人都鎮壓得難以動彈的無形壓力,改為鎮壓郭來祭出的血色劍氣,使其劃過一條弧線,最終沒入孔謙腳下泥土裏炸開。


    但沒了壓製的郭來,運使「血影舞」,身周繚繞的血氣化作血色氣焰,並在高速移動間刮起諸多血色刃光,劈頭蓋臉地激射向孔謙。


    又有南奕,憑「天子劍」借法,同樣揮灑諸多劍氣,如影隨形般緊緊糾纏孔謙。


    適才還氣勢洶洶的孔謙,在「均仙索」生效後,不過刹那,便不得不轉攻為守,煞是狼狽。


    他看向南奕,難掩驚愕地問:“你明明氣息未動,遠在京城,怎會出現在此地?”


    孔謙以南奕氣息為媒「捕風捉影」時,雖覺察到一股阻力,猜測南奕有防備卜算之法的詭器在身,並未細算南奕具體方位,卻能明確南奕氣息之本體間距多遠,由此斷定南奕應是在離京城中無誤才對。


    南奕嘴角上揚,並沒有向孔謙解釋的想法。


    他暗中跟在郭來身後,實是與分身裘長生合體,由裘長生利用匿息符、匿形符尾隨郭來。


    等到適才出手時,方才從分身切換為本體。


    之前說過,本體與分身合體時,隻能以一人之體行走人間。


    或是本體,或是分身。


    孔謙推算的是南奕本體,與裘長生何幹?


    裘長生一路匿息,未叫孔謙察覺。


    而南奕本體則相當於不存在,未曾在人間行走。孔謙隻做間接推算,自然會誤以為南奕本體不曾走動,便是待在離京城中。


    當然,即便孔謙想直接推算南奕方位,有「莫測戒」在身,也能叫其推算落空。


    南奕不做解釋,隻是冷笑道:“你我有不死不休之因果,緣法使然下,我既察覺有異,自然會出現在此地,取爾性命,祭奠南天城賣梨果農。”


    “好個狂徒,竟為區區一凡人,與我結怨。”孔謙氣極反笑,“我看你是有取死之道!”


    說實話,南奕彼時接下詭契,更多是情勢使然,唯有接下詭契,答應果農詭靈為其報仇,與孔謙結下不死不休之因果,才能順利通關靈境,拿到十年道行之靈性反饋。


    對於孔謙,南奕一開始還是秉持著無冤無仇之觀感,隻當孔謙惹到自己純屬孔謙他倒黴。


    但在當真見到孔謙,與其打交道後,南奕油然生出反感,乃至惡感。


    隻因孔謙雙標至極,且自視不凡的口吻,著實令南奕心中生厭:


    雙標狗,必須死!


    南奕冷聲:“凡人固然羸弱,可以被你視作豬狗。但在我眼中,你的性命,遠比豬狗還不如。”


    孔謙震怒:“放肆!吾行聖德教化,功在萬民,豈容爾一狂徒詆毀聖道!”


    孔謙不知南奕具體是何時察覺的端倪——但想來,多半是他昨日冒險收集氣息,叫南奕察覺有異,生出了防備之心。


    孔謙承認,南奕借取「均仙索」,算得上是一個妙招。


    「均仙索」作為玄階詭器,就算偏向輔助,不重攻伐,也能輕易左右黃階層次的戰局。


    孔謙原本蛻凡圓滿的修為,被「均仙索」一套,立即被拉到與南奕、郭來同一水平。


    瞬間沒了修為優勢不說,還會被南奕兩人二打一。


    倘若真是孔謙仗著修為優勢,獨自一人便來埋伏郭來,定會落得狼狽不堪。


    就算不至於輕易身隕,也絕對會吃上不小的苦頭,受傷匪淺。


    但現在,被南奕兩人按著頭打、苦苦防守支撐的孔謙,仍舊氣定神閑,毫不焦急。


    他傳音林瀆:“林老三,出手吧!”


    藏在暗處的林瀆,怪笑道:“桀桀桀,孔老二,我就說你別淨想好事,這不果然釣到了大魚。”


    而比他怪笑聲更早一步抵達戰場的,是兩股突然從地裏鑽出的黑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糾纏在南奕兩人身上,不斷往兩人體內滲透。


    此乃瘟毒。


    黑氣剛一入體,郭來便覺得法力運行不暢,仿佛十成力,平白去掉了三成。


    接著更有種種異樣生出,恍如萬蟻噬心。


    不過痛感剛生,南奕隨手甩出的一道琉璃淨火,已經落在了郭來身上,替其祛除異狀、焚滅黑氣。


    南奕有「全愈」天賦所化的琉璃淨火,最是不懼此等左道異術。


    他朗聲道:“藏頭露尾的無膽鼠輩,有種就現出身形,與吾正麵較量高下。莫要拿這些上不了台麵的左道異術來丟人現眼。”


    玄階詭器「均仙索」,可以同時均衡多人的修為。但一經使用,卻是沒法在使用期間追加新的被均衡者。


    換言之,南奕已沒法再拿「均仙索」均衡林瀆修為。


    但南奕言辭豪邁,根本沒將林瀆放在眼裏,仿佛林瀆蛻凡圓滿之修為,在其琉璃淨火下,隻如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


    林瀆聞言,怪笑道:“桀桀桀,好孫子,你要這麽著急見爺爺的麵,那你就好生看看爺爺到底在哪。”


    話音落下,忽有無數蠱蟲,自林中鋪天蓋地地飛出,遮蔽天光。


    南奕一眼望去,竟數不清究竟有多少蠱蟲。


    更誇張的是,這些蠱蟲,竟全都相當於蛻凡境界。


    雖然絕大部分都相當於是蛻凡未入門,屬於被林瀆強行祭煉至蛻凡境界,徒有其表。


    但亦有少部分蠱蟲,是蛻凡入門與蛻凡小成,懷有異力在身。


    以及極個別蛻凡大成與蛻凡圓滿的蠱蟲,純論氣息,隱隱還在郭來之上,或許蘊有奇異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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