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九花玉露丸確有實效,不少掌有產業卻非修士的世家子,紛紛致信南奕,希望南奕再次開售九花玉露丸。


    甚至於有不差錢的主,不惜高價,乃至於主動建議南奕搞成拍賣會。


    南奕紛紛迴信婉拒,表示九花玉露丸隻會按預售順序供應。


    他雖缺錢,卻也不至於搞成一錘子買賣。


    要做長期生意,口碑遠比一時盈利更重要。所以百銀三十顆的預售單子結完之前,他不會漲價,更不會弄成拍賣行形式。


    南奕不為一時盈利所動,隻安心修行,打磨自身根基。


    在三月期間,他安分守己,甚至都沒打聽過杜元甫的事。


    除去日常功課與煉丹售藥外,還值得一說的,也就是給了一道真氣法脈給陶知命。


    作為南奕引路之人,陶知命乃跌境修士,曾已築基自定道途,故而其法力,早已非是最為基礎的無相法力。


    按陶知命所言,可稱真吾法力。


    然後真氣法脈之次序,陶知命自言喜六,遂定為六脈,是曰《六脈真吾經》。


    其真氣性質,偏向於加持自身、壓製他人,靈活多用。


    不過,陶知命並不著急傳武,而是在研究真氣,不斷調整著真武真氣的性質。


    然後,正當南奕以為三月就要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去時,陶知命對他說:“師弟啊,我收到友人來信,離京那邊,前幾日小朝會時,離皇想召你入京覲見。不過此事暫且被九部官員駁斥了迴去,尚未有定論。”


    南奕有些詫異,咋就突然蹦出來了一個離皇召見?


    細問之後,南奕方才知道永恆明火教襲擾南天城之後,楚狂生竟將內功武道之存在,上報離京。


    當今離皇,乃凡人之身,非是不願入道修行,而是靈根資質太差,不敢接引源炁。


    聽聞內功武道之存在,離皇登時便想召南奕進京。


    楚狂生的上奏,就好比是將南奕及其內功武道當做祥瑞,獻給離皇。


    同時,亦可看出楚狂生已然有意將南奕禮送出境,不使南奕長居楚郡的微妙心思。


    隻是,楚狂生與離皇有意,卻不等於文武百官也樂意。


    九部官員,隻希望性格本就強勢的當今離皇,最好一直保持凡人之身,無緣入道修行。


    在三月二十一日的小朝會上,當離皇提出此事,雖然南奕內功武道不涉及入道修行,一眾官員還是不太樂意其進京,習慣性地表態反對。


    尤其是無相仙門出身的文部眾官,表示南奕入學不久,豈可荒廢學業,以此駁斥離皇欲召南奕進京之旨意。


    離皇雖然霸道,但也得依循規矩行事,不能肆無忌憚。麵對百官義正言辭之駁斥,他亦隻得暫且按下此事。


    隻是,如果離皇堅持要召南奕進京覲見,多磨上一陣,最終還是能把此事辦妥的。


    所以陶知命在離京的友人,得知南奕引路人乃是陶知命後,便將此事告知陶知命。


    陶知命亦是這才知曉楚狂生獻祥瑞一般的上奏之事,轉告南奕,好叫南奕有個心理準備。


    不過,南奕眯了眯眼,卻是意有所動。


    對於找杜元甫算賬一事,除去需要等到四月,等「長生葫蘆」孕育出長生道果外,南奕主要猶豫的點,在於其武道事業會因此受影響。


    他犯不著自廢前程,搭上真氣武道楚郡之經營,隻為襲殺杜元甫泄恨。


    但如果他要換地圖,轉去離京,搭上離皇的路子重新發展,就算楚郡現下經營全部停擺,似乎也不是什麽大事?


    南奕越想越覺得可行。


    真氣武道現下經營,要說有沒有成果,自然是有的。可這些成果,大多都建立在郡府推廣內功武道上。


    哪怕南奕安分守己,沒有幹啥壞事,在其被召見進京後,楚郡郡府也一樣會停掉對內功武道的推廣支持。


    如此一想,他無視楚郡法規,暗中襲殺杜元甫的話,也就談不上會有啥後果影響了。


    再者,奕武者自發傳武擴散的土壤已經有了。就算郡府不再大力推廣支持,隻要不嚴令封禁,靠著民間自發傳武,也一樣能慢慢壯大。


    是以,南奕登時堅定了襲殺杜元甫,換取自身念頭通達的想法。


    當晚,他便在武靈界中召集諸位源武者通氣。


    他幻化出一道光幕,顯現杜元甫之模樣,說道:“此賊販我情報,我欲殺之。”


    對此,陶知命不置可否,隻是問道:“此人蛻凡入門,你待如何殺之?”


    郭來略遲一息,亦問道:“盟主,可需老朽出手?”


    “不必。”南奕衝郭來搖了搖頭,“我出手,是因他販我情報在先,使我心中有氣,念頭不通達。”


    “雖說暗中襲殺會惹來非議,引出事端,可有此前因在,我也不怕與人說道。但你散修之身,卻是不必卷進來,免遭遷怒。”


    說完,南奕又看向陶知命:“真吾,我以「天子劍」借法秘魔,借得「秘魔舍身劍」暗中襲殺,趁其不備,當可斬殺此老賊。”


    一應神通,首重階秩,再論神效。


    「天子劍」神效再是非凡,也得受階秩之限。


    雖能借法,卻借不得高階之力。


    當下,「天子劍」尚為黃品中階,不僅借不得陶知命玄階神通,亦借不得郭來黃階上品神通。


    按說,如此限製下,南奕即便借法他人神通,也難傷蛻凡修士。


    可「秘魔舍身劍」這等舍命爆發之術,一命至多出三劍,隻略遜於自爆之威,卻是不可按常理視之。


    就算有替命手段,不至於三劍出後直接斃命,也不可小覷。畢竟,替命手段甚為難得。即便當年秘魔劍宗鼎盛時,也少有人成功凝練替命劍胎。


    正常來說,任意替命手段,都可視作至少三十年壽元消耗所得。


    「秘魔舍身劍」,一命至多三劍,相當於一劍使出,首先便是自斬十年壽元,威能自然遠強於尋常神通,不可以道裏計。


    南奕又看向燕青雲,歉然開口:“秘魔,我強行借法,會傷伱法種根基。不過,再過一月,等下枚長生道果孕育出,我便用它來為你重塑根基。”


    燕青雲豪爽笑道:“盟主客氣。在下之神通,盟主若是有需,大可直取。”


    換作旁的神通,燕青雲可能還會想上一想。但「秘魔舍身劍」,這種舍身搏命之術,燕青雲正常是連用都不會用,自然不會在意其法種根基受損——更不說南奕後續還有法子為其重塑根基。


    這時,在旁的郭來,心中卻是閃過一絲豔羨。


    直接要他出手襲殺杜元甫,郭來或許還會遲疑數息。


    但若隻是提供借法助力,郭來卻是求之不得。


    若得長生道果,不僅可以重塑法種根基,還能增補壽元。對陷入壽元困乏窘境的郭來來說,他是當真想要。


    可惜,受限於各自神通階秩有差,郭來想借,卻是借不出。


    南奕又與幾人商討了一番細節,提前安排部分準備事宜。


    最後,他總結道:“總之,我欲殺此賊。以有心算無心下,當能功成。不過,老賊若死,定會驚動武安監與度厄仙門。屆時,還請真吾與冰凰,為我張目。”


    裴清雪當即應是:“請盟主放心,彼時我定第一時間與家母分說。”


    陶知命則是輕笑:“你隻管出手。”


    因情報外泄,便要強殺情報販子。南奕此舉,屬於私仇索怨,在情理上可以理解,卻於法不合。


    更不說這情報販子,非是散修,而是度厄仙門之弟子,交友不少。


    為報私仇而在城中襲殺仙門弟子,實在是頗為犯忌諱。


    但陶知命卻不以為意,甚至隱隱有幾分讚許——戒律禁忌之外,莫須有的假規矩,本就該一劍斬之。


    當時間來到四月,臨南奕出門前,陶知命甚至又給了南奕一疊符籙,與一件詭器。


    符籙,乃是陶知命親自繪製完不久,功效強盛,因此隻得半日時效的匿息符、匿形符等,方便南奕悄然接近杜元甫。


    詭器,則是「無相紙」。


    這種無相弟子死後所化詭器,不知為何,陶知命似是攢了許多。


    不過這一次,陶知命已為「無相紙」親自摹拓一術法神效。


    卻是無相仙門九宮術法之一,「無相伏」,有破法反製之效,號曰:紙上無字跡,萬相靈韻合;破法如夢幻,伏魔似天神。


    南奕鄭重接過陶知命所贈。


    他攤開掌心,默運法力,激發符籙上的法禁,扭曲身旁光線。


    四周的景象隨之扭曲,像是被無形的手揉碎重組。不一會兒,在外人眼中,南奕的身形變得朦朧,如同被夜色吞噬,徹底隱匿不見。


    隱匿狀態,其實是相互的。


    外界看不到南奕的身形,但南奕也無法正常感知外界,恍若與世隔絕,甚至連所有的聲響、氣味乃至觸感都似乎與他無關。


    不過蛻凡修士可以神識離體進行感知。而南奕雖是養氣修士,神識不能外放太遠,卻有「洞真」特殊視界,一樣不妨礙行動。


    他輕輕邁步,就像是一縷無重的清風,飄然而起,悄無聲息地飄出誠友書店,就此潛入深夜滋生的濃鬱灰霧之中。


    盞茶功夫後,南奕不露絲毫蹤跡,悄無聲息來到杜元甫所在宅院之外。


    此時此刻,霧正濃,夜極靜。


    保持隱匿狀態的南奕,心中甚至油然生出一股寧靜之感,仿佛塵世煩憂不值一提,連帶時間似乎都對他失去了束縛。


    但南奕知道,寧靜從來都隻是短暫的、奢侈的,就像當下,全靠陶師兄繪製的符籙,他才能化作無形的幽靈,穿梭於夜色之中。


    說白了,踏足修行之道,隻要不願停下腳步,最終就一定會麵對種種紛爭與喧囂。


    而身為修士,麵對再多的道爭,亦唯有大道爭鋒這一條路可走。


    南奕駐足屏息,一眼「洞真」。


    在杜宅,杜元甫以銀元為陣基,布有「閑人免進」、「非禮勿視」之法陣,需每隔三日,續上法力以維係。


    法陣效力雖然一般,隻能生成一個特別脆弱的結界,並不具備防護能力。但它就像是一個警鈴,一旦有人強行探知或闖入其中,都會驚動杜元甫,令其察覺有異。


    這一點,南奕也不例外。


    可南奕「洞真」,卻非是要探知院中詳情,而是以「洞真」特殊視界,搜尋靈光,確定杜元甫方位即可。


    在其特殊視界中,凡有靈之物,不分器物還是人,都會顯現顏色各異的靈光。


    南奕很快便找準了杜元甫所在方位。


    其靈光吞吐伸縮,頗有律動,當是正在接引源炁以修行。


    然後有三道小點的靈光與其方位重疊,應是杜元甫隨身攜帶有三件詭器。


    南奕並不急著出劍。


    他靜立許久,直到匿息、匿形符生效時間都耗去大半,方才等到杜元甫正要緩緩收功之際。


    南奕一聲不吭,於刹那之間暴起一劍,斬出「秘魔舍身劍」,攜摧枯拉朽之勢,攻入杜宅,直指杜元甫。


    當此之時,杜元甫心中一激,猛地睜眼。


    但突遭襲殺,失了先手;又趕上收功之際,法力調動不便,杜元甫呆坐原地不及躲閃,隻得倉促祭起額間金箍。


    這金箍,既是詭器,也是道器。


    度厄仙門,入門功法曰《度厄寶訣》,入門術法,則曰「度厄為寶」。


    其效為:度詭氣異力為寶氣,化為己用。


    若得詭器,可將收集儲存之寶氣,侵染詭器,將詭器煉作自身本命道器。


    本命道器,隻有正麵效果,沒有負麵效果。


    最重要的是,本命道器,可以替命。


    故而,生死關頭,麵對威能抵至黃階極限的「秘魔舍身劍」,別無選擇的杜元甫,隻得祭起額間金箍以替命。


    金箍大放金光,雖非防禦之寶,卻毅然迎上秘魔舍身劍,生生吃下舍身劍所有威能,而後轟然炸裂。


    杜元甫登時口噴鮮血。


    道器既曰本命,自是與杜元甫心神相連。


    他以金箍替命,雖免一死,卻也同樣受傷不淺。


    但杜元甫顧不得受傷,卻是終於運轉法力,準備開始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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