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消融,大地迴暖。


    過了正月初十,顧久便去買了去省城的火車票。


    十二下午的車次,到了省城已經是正月十三的淩晨三點多。


    半夜下車的旅客人不是很多,剛走出站口,顧久的肩膀又一次被人大力攬住,不用轉頭看去,都知道是顧佑輝那賤兮兮的笑臉。


    顧久將雙手提著的行李往地下一扔,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便掙脫了他的束縛。


    “禮貌呢?小子,我是你小叔,別跟我搞得像哥們似的,勾肩搭背像什麽樣?”


    “小嬸嬸,好久不見。”顧佑輝先跟林舒打了聲招唿,聽到顧久的話,迴頭斜睨了他一眼:


    “雖然你是我長輩,但我們年紀相差不大,少在我麵前擺譜,可能你會更年輕,更配得上我漂亮的小嬸嬸。如果你非要在我麵前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小心我小嬸嬸嫌棄你太老。”


    “嘿,你這貨嘴永遠是沒把門的是吧,用不用我幫你把嘴巴縫上?”


    在火車車廂裏憋屈了十個小時,正好現在車站站前地麵開闊,要不陪這貨活動下筋骨?


    顧佑輝見他小叔開始擼袖子,嚇得往後一跳,拉開兩人的距離,立馬認慫:“別,別呀,小叔,我這跟你開說笑的,你這麽大年紀了不會玩笑都開不起吧?”


    “.你還說!”顧久這次真忍不住,上前鎖住顧佑輝的脖頸然後往後一掀,臭小子就被他掀翻在地。


    好在雪融化了這幾天都是天晴,地上沒有水漬。


    “哈哈.小叔,君子動口不動手。”


    顧佑輝被掀翻在地也沒生氣,臉上止不住的樂嗬,或許他們從小就是這麽打打鬧鬧一起長大的。


    “哼,你這貨從小就是欠揍。”


    顧久哼了哼,年紀大是隨便能掛在嘴邊的?


    “你們還迴不迴?要不,你們擺開架勢以武論個高低,我買包瓜子坐在旁邊為你們喝彩?”


    林舒看著幼稚的叔侄真是哭笑不得。


    “迴!”


    叔侄倆異口同聲。


    顧久輕輕踢了一下顧佑輝:“拿行李!”


    “憑什麽?”顧佑輝看了眼扔在地上的三袋行李,撿起其中兩袋,“我隻長了兩隻手,沒長三隻手,那剩下的一袋你自己提。”


    顧久見林舒又準備說什麽,趕緊將最後一袋行李提起,“走吧。”


    顧佑輝見小叔在小嬸嬸麵前就像拔了牙的老虎,嘿嘿直笑:“小叔,你一個大男人拎個行李還想偷懶,是沒長蛋呢還是軟蛋啊。如果今天換成是我小嬸嬸一個人迴來,我絕對全幫她拎了。你是男人我可不會憐香惜玉。”


    顧久聽的額頭青筋直跳,抬腳又是一腳踢了過去,正好踹中他的屁股:“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閉嘴!”


    “哎喲,小嬸嬸,你看我小叔又欺負我,他的脾氣這麽暴躁,平時你是如何容忍他的,像他這種暴躁君你就該狠狠的操練他!”


    “還說!”顧久拎起行李就往他身上砸。


    顧佑輝怎麽可能站在原地老實被他砸,拎起行李趕緊跑啊。


    林舒看著你追我趕的叔侄倆,搖了搖頭,等她走到吉普車前,顧佑輝已經被顧久揍得哭爹喊娘了。


    “你夠了啊,小心等會將站前派出所的公安引了過來。”


    顧久鬆了手,將行李都裝上車。


    顧佑輝從吉普車的前蓋上直起腰,看了看周圍,還好沒公安發現。


    “小嬸嬸,最近幾天,我們省城出現了夜宵攤。你們應該晚飯沒吃好,這麽晚了迴家弄也麻煩,不如我帶你們去吃宵夜?”顧佑輝為林舒打開門。


    “宵夜啊?”


    林舒知道上一世粵省出現了不少夜宵攤,她剛到粵省的時候還在夜宵攤打過工。就是不知省城的宵夜攤賣些什麽,“那去看看。”


    “好嘞!”


    等顧久上了車,顧佑輝迫不及待的發動汽車開了出去。


    顧久趕緊警告:“慢點,穩住,如果你小嬸嬸哪裏撞著磕著了,我找你算賬。”


    顧佑輝撇撇嘴,不過車是開的穩了很多。


    省城所謂的宵夜攤,是在城中心,人民中路那一條街道,沿街掛了幾盞燈泡,大概有五六個攤位,還沒有形成規模。


    這個年代,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是沒有人願意出來擺攤的,一般的人更傾向於進工廠,進各類事業單位上班。


    顧佑輝將車停到路邊的一塊空地上,幾人下了車。


    “小嬸嬸,想吃什麽?這幾個攤位我都吃過,味道不錯。”


    “我現在就想吃點帶辣味的東西。”坐了十個小時的火車,嘴巴裏淡出鳥來,就想吃點重口味的東西。


    林舒看了看這些攤位,有賣燒烤的、湯粉麵的、糖油粑粑的、炒粉麵的,最後一個是刀削麵。


    “有辣味的可以吃粉麵、燒烤。”顧佑輝在燒烤攤前,找了張桌子讓兩人坐下。


    林舒:“再去幫我點一碗刀削麵過來。”


    “好,我也點一碗。”顧久朝最後那個攤位走去。


    林舒是好久沒吃過正宗的刀削麵了,上一世流行刀削麵時也就一兩塊錢一碗,到了後來近二十塊一碗,讓好多人覺得高攀不起。


    聞著燒烤攤散發的香味,味道沒有後世那種欲罷不能的香味濃,但林舒相信現在的燒烤攤沒有後世的科技與狠活,隻要菜新鮮,應該可以放心吃。


    顧佑輝最後端了兩盤烤串過來,燒烤攤攤主最後幫他端了一碗八寶粥過來。


    “小嬸嬸,你要不要八寶粥。”


    林舒搖頭:“我和你小叔點了一碗刀削麵。”


    “哦,刀削麵味道也不錯。小嬸嬸,你嚐嚐他這裏的味道,看合不合你口味。”


    林舒先拿起一串雞珍,嚐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口味不算特別重,“你說他們這些攤主每天賣的貨去哪弄的?”


    要知道這個時候基本處於買很多東西都要票的時代。


    顧佑輝見顧久迴來了,等他坐下,把一盤燒烤往他麵前推了推:“小叔,你也嚐嚐,如果喜歡吃,下次來吃宵夜還叫你們。”


    看顧久拿起一串肉串,顧佑輝才迴答林舒的問題:“這個我聽別人說了一嘴,燒烤攤位的肉類非常少,主要是以烤豆製品、素菜為主,肉菜要去鄉下收。


    而那些粉麵攤位,糧食也是跑鄉下向村民收購,或者去黑市購買,不過去黑市購買糧食來做粉麵,隻是少賺一點,利潤還是有的。”


    林舒心中靈機一動,問顧久:“你說我們的商行批發米麵生意怎樣?”


    “批發米麵?”


    “我的意思就開辟一個區域賣米麵等糧食和肉蛋。”


    林舒咬牙思索不出好辦法,但有錢不賺心裏又難受,反正顧久早就覺得她有問題,不如擺在明麵上來,就讓他知道有問題又讓他不好意思問出口。


    迴了省城,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如果不開小灶,勢必要經常往家裏添糧添肉。就讓顧久知道她不正常又不得不為她打掩護。


    顧佑輝聞言,差點激動的尖叫,為了避免旁人聽了去,又不得不壓下激動,小聲問道:“小嬸嬸,你有門路能搞到糧食和肉蛋?”


    “試試,我不敢保證。”林舒在他麵前不動聲色,平靜的迴答。


    顧佑輝激動的放下烤串,搓了搓手,“如果你能弄到糧食和肉蛋,我都想跑來擺個攤。你們是不知道,就這麽一個小小的攤位,一個晚上可賺十幾塊錢,一個月就是三四塊,一年就是四千多塊。


    哎喲,不能算不能算,再算下去我晚上會睡不著了。”


    林舒和顧久麵麵相覷,他們沒有想到顧家也出了顧佑輝這個奇葩。


    對做生意就是情有獨衷,快瘋魔了。


    “你白天要看店,晚上再來擺攤,你不怕自己被壓榨的成紙片人?”林舒問。


    她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這小子在年前的時候,已經在大院前門那條街租了一個大門麵開了個水果店,白天他基本都在店裏蹲守,要麽就去進貨運貨。


    白天開店,晚上擺攤,長期以往,身體怎麽受得了。


    年輕人年輕的時候就要好好保養身體,別等老了的時候再來亡羊補牢,等那個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有錢賺,在吃的方麵不虧待自己,去哪的變成紙片人。”顧佑輝心裏不怎麽在意,年輕人的精力體力,白天忙完晚上出來擺攤絕對吃得消。


    林舒搖了搖頭,年輕人病魔了。


    顧久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笑罵道:“趕緊吃,貪多嚼不爛。”


    吃完宵夜,幾人開車迴到大院已經是快五點了,由於是冬天,天還是很黑。


    三人躡手躡腳的進了屋,本想不想驚動家裏人,等上到二樓,老頭老太太的房間門打開了。


    王素珍披著棉衣從屋裏走出來,“你們迴來啦,要不要吃點東西再休息?”


    林舒:“媽。”


    顧久趕緊阻止:“媽,不用,我們在外麵吃了才迴來的,你繼續睡吧,我們也迴房間休息了。”


    王素珍看向林舒,看到對方點頭才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那好吧,你們早點休息,等吃早餐的時候我就不叫你們了。”


    “嗯,不用叫,我們睡夠了就會出來。”顧久提著行李越過王素珍往他們的房間走去。


    “他們剛到?”


    王素珍關上房門,就聽到床上已經醒來的顧長勝問道。


    “嗯,剛到。說是在外麵吃了東西才迴的,我覺得他們在說謊,目的就是不想讓我操心,你說深更半夜的哪有飯店開門的?”


    顧長勝撐著身子坐起來,靠在床頭,“現在城裏就業壓力驟增,各個單位即使擴招也安排不了十萬個崗位。現在上麵的意思是鼓勵大家自主創業,有不少豁得出去麵子的年輕人就在外麵擺攤,不論賣什麽總是個收入。”


    “擺攤朝不保夕,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王素珍沒過腦子,隨口就說出這句話。


    顧長勝輕咳兩聲,不讚同道:“職業不分貴賤,隻要靠自己的雙手掙錢養家沒啥丟人的,你別忘了我們家佑輝那小子,也是從擺攤做起的,現在怎樣?已經開起了省城第二家水果店了。”


    第一家是顧久和陳飛他們開的水果批發店。


    說起顧佑輝,相信家裏除了顧久和林舒兩口子,其他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會闖出名堂。


    那段日子,大家看著他每天風裏來雨裏去的,辛苦是真辛苦,但賺的錢也是真可觀。


    王素珍:“那小子是個能吃苦的。”


    顧長勝點頭,眼裏有自豪溢出:“兒孫自有兒孫福,當初我們擔心老九會一輩子不務正業,等我們老了他的生活會過不下去,你看看他現在混的。再說佑輝,當初老大也一直想幫他找份工作,你看那小子的態度,和當初老九一樣,死倔死倔的。”


    “噗嗤!”


    想起叔侄兩人當初的脾氣一樣一樣的,王素珍就忍不住笑出聲,“正式工作對於他們兩個來說,不啻於洪水猛獸。都說侄像叔,還真沒說錯。”


    說起擺攤,顧長勝問道:“去年年底致遠他們夫妻吵架,最後說是讓她娘家弟弟去學佑輝擺攤,最後去了沒有?情況怎樣?”


    王素珍鄙夷道:“去年年底,寒冬臘月的,你相信江家那小子是個吃苦的?他可學不來我們佑輝,聽說攤子擺了兩天就不肯去了,說凍得腳趾手指疼。”


    “哦,還有這事,看來江家小子確實是被親家母嬌慣了。”顧長勝聽了搖頭,“那後來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王素珍冷哼一聲,“哼,後來,他們家又逼著老三家的想辦法,聽說最後致遠被逼的沒辦法,借了錢給她弟弟租了個門麵賣水果。”


    而且,那些水果還是從九哥兒店裏批發去的。


    “也不知道他做不做得長久,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們致遠又要遭秧了。每天工作上的事就煩的不得了,迴來還要為她娘家事煩心。”


    對於兒女,最放不下心的永遠是做母親的,提及江家的事,王素珍就頭疼。


    “走一步看一步吧,江家小子又不是我們家兒子,你為他操那心沒必要。”顧長勝打了個哈欠,重新躺了下來,“離天亮還有點時間,再睡會兒。”


    這天氣坐在床上,一經提醒,王素珍覺得上半身已經凍透了,趕緊將披在肩上的棉衣脫了鑽進被子裏。


    “哎,你這人身上冰冷的,別貼到我背上來,我也冷。”顧長勝被貼上來的人凍得打了個哆嗦。


    “你身上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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