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老年事已高,一身仙風道骨,胡子老長,滿臉紅光的笑嗬嗬道:“今年的晚輩們要在宴席上表演舞劍,聽聞是經由賀仙長指導的,那場麵必定不俗。”“天雪峰還送來了寒山冰梨花,百年難得一遇的好酒,配上琉璃盞,最適合賞月不過啦,為此山宗還特地在南麵搭好了賞月台,就等著天黑了。”“還有……”說到一半,宋長老一拍腦門,倏忽記起來。“喲,對了!看我這記性,小曲,這次的宴席你可是又不打算參加?”……顧懷曲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什麽。“那就太可惜了,中秋佳節本就該齊聚團圓,你也不必總這麽苛待自己。”顧懷曲頓了頓,麵色清冷寡,微垂下眸,還是將話咽了迴去:“……是,長老不必擔心。”宋長老擺擺手:“也罷,我讓江應峰給你留一小壺冰梨花,晚上派人給你送來。”顧懷曲眸中有些沉,略微抿唇:“長老不必掛念,我不喝酒。”“不喝酒?哦,好罷……不喝就罷了,無澤殿那邊的月餅我還沒送,就先過去啦。”宋長老痛快地走了。殿門重新閉合。顧懷曲轉身,無甚表情的將盒子放在桌上。桌子一旁,皮毛黝黑的貓崽慢悠悠晃著尾巴,站在旁邊,幽綠的眼瞳瞥了眼盒子,又看了看顧懷曲,轉眼變成人形。他沒個人樣的懶洋洋蹲在桌子上:“宋長老不是與你很熟嗎?你從小跟在他們幾個老頭子身邊長大的,他怎會不知你喝不了酒?”顧懷曲沒理他。鬱承期輕嗤了聲,想不明白顧懷曲這種行徑,哪裏像是苛待自己了?凡人家的小孩子逢年過節都會被按著頭給長輩們敬酒,顧懷曲這麽隨心所欲,宴席說不去就不去,難道不是被嬌慣出來的?他轉眼又暗暗掃了眼顧懷曲今早取出的新衣裳,此時正在窗邊掛著,被陽光這麽一照,猶如泛著細碎銀霜。不過,他總覺得……顧懷曲原本是打算參加中秋宴的。鬱承期沉吟了片刻,瞥向他道:“顧懷曲,你人緣該不會真那麽差吧?我看方才宋長老的意思,不像是習慣你不參加宴席,一句客氣都沒有……難道是本就不想你去?”顧懷曲冷冷看他:“胡說什麽,輪不到你妄自揣測!”“徒兒這是為你好。”鬱承期渾不在意,“說不定那幫糟老頭子就是看你天資太高,脾氣又臭,性情傲慢,所以才排擠你呢?”顧懷曲麵露厭煩,轉身就走。“師尊要去哪啊。”見他不高興,鬱承期索性不說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漫不經心地從桌上跳下來,偏過頭來瞅他,“你今晚打算和那幫弟子們一起吃飯?”顧懷曲雙眸微慍地反問:“我為何要跟他們一起吃飯?”“那你拿那件衣裳是打算穿給誰看?”顧懷曲像被戳中了,頓時炸了毛般怒道:“怎麽?我不見人便不能穿衣裳了?!”鬱承期嗤笑地摸了摸鼻子:“沒這個道理。”“徒兒是想說,師尊既然哪兒也不去,不如穿給我看。正巧,聽說飛花城的夜景甚好……一起去看看嗎?”第56章 本尊在撩他往往他說這種話的時候,是不允許顧懷曲拒絕的。天色近暗時,鬱承期拖著顧懷曲出了山門,禦劍向南而行。為了能和顧懷曲共乘一劍,他還特意禁錮了顧懷曲的靈力。“……鬆手!”顧懷曲使不出法力,惱怒不已,不肯安分。鬱承期站在他身後,勉強維持住劍身的平衡,依舊被掙得搖搖晃晃,整個長劍晃蕩不穩的在高空中騰雲飛行,再多晃幾下就該翻了。看起來相當危險。可鬱承期難得脾氣好,竟也不惱。他反而將攥著顧懷曲肩膀的手稍一使勁,把人調轉過來麵對著麵,手臂緊攬在對方腰上,眼眸漆黑幽亮地瞧著他,低笑道:“再動就要掉下去啦,師尊真的不怕?怕的話就抱緊我呀。”“……”顧懷曲眉角微抽,竟哽住了。好在夜色已深,天邊的光線幾近於無,隻有幾點微微閃耀的星子。顧仙師抿緊唇,眉間隱隱皺出溝壑,不說話了。他墨色青絲與衣擺飄蕩翻飛,一身嶄新的銀月流光袍,將襯得人愈發清冷,清瘦頎長的身形逆著背後一輪狡黠圓濃的月光,羞惱之色不甚分明。飛花城的中秋夜景果然極好。花燈高懸滿城,萬戶與月同圓。鬱承期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暢快,他從沒像現在這樣,牽著顧懷曲的手腕走在城中最熱鬧的街市上,沒有所謂的師徒之別,悠哉悠哉,閑縱放肆,一時新鮮極了。顧懷曲與他不同,隻覺得羞於見人,站在原地不肯挪動,低沉惱道:“鬱承期……!”鬱承期卻自顧自地想起來:“啊,對了!”街市上燈火橙紅,人潮擁擠,鬱承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麽,突然拽著他擠到街邊的小攤子旁,也沒細看,直接丟了塊碎銀,取走一隻奇醜無比的花臉麵具。而後笑嘻嘻地轉過身,將麵具扣在顧仙師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