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藥用的是極其稀貴難得的藥材,放眼整仙界,百年也就結那麽三五顆,千金難求,連顧大仙師都不得不省著點用。服藥的最佳時辰是靈氣最盛的午時。顧懷曲掐著時間,準時迴了讓清殿,正巧無澤殿的女弟子已經端著藥碗,順手帶來了小廚房做好的豐盛午飯,在門口候著了。“進來吧。”顧懷曲抬手,指尖剛一碰到殿門,忽地意識到裏麵有人,不禁眉頭微皺。他推門的動作頓住,轉身對那弟子改口道:“……罷了,交給我便可,你迴去吧。”他從弟子手裏拿了東西,那弟子卻仍然沒走,顧懷曲以為無澤長老還囑咐了什麽,怎料對方一開口,竟問了句意想不到的話,嗓音低微柔軟,有些熟悉:“敢問仙師,鬱師弟傷勢如何了?他……還好嗎?”顧懷曲愣了。抬起眸,這才注意到她的臉。他認出來了。這女弟子不正是無澤長老座下的那名愛徒,魏雪輕嗎?鬱承期那日雨天背迴來的女子。顧懷曲麵色微沉。對方眉眼清雅柔情,眸中難掩關切,顧懷曲隻看了她一眼,語氣便不易察覺的冷了幾分:“他無甚大礙。”魏雪輕抿唇:“那仙師可否……”對方好像想提什麽請求,但顧懷曲已經轉身進了大殿,根本沒聽,無情關上大門,將她拒之門外。屋內,那混賬東西美夢正酣。鬱承期占據著顧仙師的床榻,上半身還隻裹了繃帶,不穿衣服。聽見有人進屋,他醒了,一抬眼,正看見顧懷曲棺材般冷冰冰的臉。“滾出去!”鬱承期:“……”讓清殿的大床又高又軟,帷幔銀白灑金,連空氣都彌漫著厚重木香和繚繞微甜的鵝梨香,哪哪都令人舒服。唯獨顧懷曲這張冷若冰霜的臉,一睜眼就讓人心生不悅。鬱承期麵無表情的一掀眼皮,墨黑細軟的碎發垂在臉側,整個人懶洋洋地側躺著賴在顧仙師床上。剛睡醒便打著哈欠,接著若無其事地握住顧懷曲的胳膊,忽然使勁一扯!顧懷曲猝不及防,手裏的托盤險些摔了,登時惱怒,火冒三丈地罵了句“滾”!托盤受其連累,被怒氣衝衝地咣當放到一旁。裏麵那隻玉白剔透的小碗頓時吸引了鬱承期的注意。“這是什麽?”小碗裏盛著黑漆漆的湯水。雖然和飯菜放在一起,但氣味一聞就不同尋常,哪怕是稀世珍寶,熬出來也不可避免的有股藥的清苦味。他撐起半個身子,又仔細往那碗裏看了看:“師尊病了?”顧懷曲不理,隻質問他擅闖入殿的事:“你何時又動了我門外的禁製?!”“是你自己蠢呀,這都沒發現。”鬱承期渾不在意,注意力仍沒從那碗藥湯上離開,湊近嗅了嗅,一聞便知道是了不得的好東西,頗有些好奇。顧懷曲又怒又冷地盯著他。鬱承期感受到視線,挑眉上下掃量他:“幹什麽這麽看我?本尊又沒打算下毒。”“……”顧仙師與他無法可說,忍了又忍,不想理會,又怕耽擱了湯藥滋補的療效,便想去一旁將藥喝了。但鬱承期犯軸似的,一把拽住他,疑神疑鬼地眯了眯眸:“到底是什麽藥?幹嘛躲躲藏藏?”顧懷曲冷然瞥他:“鬆手!”“好啊,那你別動,就在這喝。”“憑什麽?滾開!”言語飛速碰擦起來,兩人立馬又在“快滾”和“就不”之間夾槍帶棒,爭執了好半晌——想來若不是鬱承期眼下無法劇烈動作,恐怕還會嫌事態不夠嚴重,將事情挑得再激烈些。但饒是如此,他仍是將靈力暫無的顧仙師按在了床邊。爭執之間,鬱承期傷口都有些撕裂了。雖然他按住了顧懷曲,但胸前的劍傷傳來陣陣撕扯的刺痛,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剛包紮不久的繃帶下傷口輕微崩開,隱約滲出血紅。鬱承期一時薄唇略微泛白,吃痛地低低抽了幾口氣,卻不知犯的什麽倔,仍在很固執地與顧懷曲較勁,按著不許他走。顧懷曲視線掃過他的傷處,眉間緊擰起來。那隻大掌用力按著他的肩膀,牛皮糖似的甩不開,股迴去又試圖掙了掙,見掙脫不得,索性也不動了。……顧仙師不想浪費好藥,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