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灩兒忽然感到非常不安,她聽到花平昭很輕柔卻很清越的聲音,幾乎在一字一字的說:“我現也不瞞你——你可知我是誰麽?當日玉兒祖父姚萇反先秦,五將山下,新平佛寺,縊殺宣昭皇帝(宣昭皇帝,即前秦皇帝符堅,曆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戰的主角之一,戰敗方,前秦自此沒落,姚倀建後秦。);平昭不孝,正是宣昭皇帝嫡孫!”他輕笑道:“玉兒至此,可明白我剛才所說的國仇家恥麽?”

    姚灩兒心中大駭,也站起身來,她說不出一句話,隻是呆呆的望著花平昭道:“不會的,你是平昭,花平昭;你怎麽會是宣昭皇帝的嫡孫?我不信!”花平昭道:“初時我也不信——我自小在無量穀長大,四年前,師父告訴了我一切:當年慕容衝攻破長安,我父太子符宏帶部下千人逃亡漢南,我當時隻有三歲,被送往無量穀;師父為避禍亂,賜名花平昭,對我視如己出。我父母家人得東晉皇帝司馬矅安置江州,所以我才能在這雁南據地,創立玄衣門。而今十位堂主中,倒有六位是我先秦部下!”又笑道:“我說的如此詳盡,你未必還不能相信麽?”

    姚灩兒隻是咬著下唇,眸中淚光閃爍道:“平昭,你何故如此!你應該恨我,我騙了你,我們是世仇……”她秀削的肩頭輕顫道:“你便一劍殺了我吧!從我告訴你實話的那一段以後,我都再也不要,我寧願就這樣死了!”

    花平昭麵上一絲表情也無,冷冷道:“竊鉤者誅,竊國者諸候,而今姚氏不也是皇帝麽?你於我無冤,殺你何用!趁著我沒後悔,你趕緊帶了你的人,離了雁南,若盡玄衣門下其他堂主知道,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姚灩兒終是忍不住,麵上淚似滾珠落下,隻淒然喚道:“平昭……”己撲過來緊緊摟住花平昭身體,花平昭抽出一手,毫不留情的將她推離身邊道:“緣盡於此,公主何必強求!”姚灩兒癱坐在石凳之上,隨之伏在桌上咽咽嗚嗚的哭起來。花平昭轉身便走。

    姚灩兒忽然站起身來,對著他背影恨聲道:“花平昭,你真好……你此時可是想找衛瑉之和花明渝?”花平昭轉身過來,麵上冰冷道:“你想說什麽?”姚灩兒淒然笑道:“好了,再這事也不瞞你,他們二人,在我手上。”花平昭隻冷冷看她,姚灩兒道:“如今我們情義既斷,我也不說廢話,你交出雪龍玉,我便放了他們!

    ”

    花平昭大笑起來道:“莫非你以為,你的威脅有用麽?”

    姚灩兒擦拭著麵上淚痕,淡淡道:“有用沒用,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花平昭負手在後,軒然而立,片刻之後冷笑道:“很好!不愧是西秦公主,果然有手段。才方和我情意綿綿,這一轉眼便能和我談價碼!”他看著姚灩兒麵色驟變,又道:“我接受你的條件,不過你應該知道,隻要渝兒師妹和瑉之無事,我現在知道了雙玉的下落,再要拿迴來,也是容易得很!”

    姚灩兒恨聲道:“我隻管把雙玉帶迴秦國,你有本事,盡管來拿!”轉身便走,不幾步又迴頭道:“今晚酉時,帶了雪龍玉,來海棠小築!”嬌軀一縱,一襲湖綠紗衫飛起,人隻在樹叢中縱躍幾次,己不見了身影。

    天剛擦黑,花平昭來到了姚灩兒所住的海棠小築。

    他心中紛亂,沒有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

    姚灩兒的心緒則不僅是亂,更有些麻木。她不住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薄荷走到她麵前,輕聲道:“公主,花平昭已經來了!”她才如夢驚醒。一邊走到屏風後看看明渝和衛瑉之,兩人都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她。姚灩兒突然感到煩躁,一把擰住明渝的麵頰道:“你看著我做什麽!現在花平昭和我翻臉,你很高興吧?”明渝痛得直擰眉,卻說不得話,一時氣得半死,如玉又狠狠的踹著衛瑉之道:“讓你也笑話我!讓你也得意!”明渝看著她直搖頭:這女人瘋了!

    姚灩兒想是解氣了些,理了理身上衣服,又摸了摸頭上發髻並麵頰,這才緩步出去。花平昭己站在屋內,沉聲道:“雪龍玉我帶來了,他們人呢?”姚灩兒笑得十分嬌豔道:“平昭何必這樣著急?方才你還說,不讓我走麽?我一時也不想走,今天再彈一首曲子給你聽,是《菱花鏡》第二部,你看好麽?”未等花平昭說話,己一閃身坐到古琴後麵,輕攏慢撚,琴音曼妙,自她纖細的指尖緩緩流出。

    花平昭麵上沒有表情,隻是冷冷看她,姚灩兒早己淚流滿麵,顫聲道:“平昭!”花平昭轉過身去。

    琴音嘎然止住,姚灩兒纖手微抬,隻聽一聲轟響,那扇木邊琉璃屏風裂破,花平昭猛地轉身,姚灩兒己搶步過去,一手製住明渝的脖頸處喝道:“把雪玉丟過來!”

    花平昭自腰間拿出雪龍玉來,不覺微微驚詫,隻見雪玉此時愈顯晶瑩潤透,通體泛著奇異的寒光!而姚玉兒手腕上露出的血痕珠,平時看上去極不起眼,此時竟色彩鮮亮,閃動著詭異的紅色光芒,更似血痕在圍繞著玉珠不斷盤旋流動!花平昭一揚手,雪玉朝著姚灩兒飛過去,姚灩兒側身接過,雙玉靠得近了,發出的光芒更是璀璨奪目,讓人不敢逼視,姚灩兒拿著雙玉,心中忽喜還悲,一時愣怔。

    薄荷忙過來攙扶她,花平昭也近身過來扶明渝並衛瑉之。姚灩兒忽地一伸手,仍是緊緊掐住明渝的脖頸處,花平昭怒道:“你……”姚灩兒哈哈大笑道:“我不相信,你就能這樣讓我們走出去麽?好歹找個墊背的!”這裏花平昭扶著衛瑉之,己解開所製穴道,衛瑉之怒喝道:“妖女,不要胡來!”姚灩兒隻是冷笑,挾持著明渝走向門外道:“不要過來,出了雁南,我自然解了她穴道,放她迴來!要緊的叫人給我準備兩匹快馬!”

    這裏明渝幾乎是被兩人半拖著下到前山,她鞭傷未愈,又被製住半日,己極度疲累。長音等己備下兩匹馬等在前麵草地上。姚灩兒將明渝摜在馬背上,自己也飛身上去,一抖馬韁喝道:“走!”兩匹馬離弦箭似消失在夜色之中。衛瑉之掙紮著上前叫道:“渝兒……”己又吐出鮮血來,方才姚灩兒踹的那幾腳著實不輕。花平昭己一連聲道:“你們愣著作什麽?還不去追?若是不能帶了渝兒迴來,小心你們的狗命!”長音等人早己上了馬,一聲唿哨,身後飛來數隻雕鷹,迅速的趕過去。

    漸漸出了雁南鎮,眼前是一片荒野之處。姚灩兒陡地勒了勒馬韁。薄荷隻一人,到底快些,那馬己在遠處。姚灩兒解了明渝穴道,突地又從腕上褪下血痕珠戴到了她手上。血痕珠兀自閃著嬌豔的紅光,明渝吃驚的看著她,姚灩兒哽咽道:“渝兒,雪龍玉我帶走,這血痕珠,你幫我給了花平昭,我不欠他的,如果他一定還要雪龍玉,隻管來找我!”一邊一鬆手,明渝從馬上撲地掉下來,她掙紮起身對著姚灩兒的背影大喊道:“你說什麽呀?他去哪裏找你?”那馬帶著姚灩兒早跑出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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