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顏迴抱起容徽,王宏宇急忙道:“我也去。”


    他雖然做不了什麽。


    可比什麽都不做好。


    李顏迴搖了搖頭,“這裏需要一個人主持大局,宏宇,守好北院。”


    章遠道不知什麽時候醒來。


    此人不是善茬,師父又昏迷不醒,李顏迴覺得王宏宇留在這兒,加上有王洛夫婦保護,還有符玉在這兒,師弟師妹們才安全。


    李顏迴你密音傳信:“看好劉湛。”


    王宏宇不解,“他有什麽好看的,醜死了。”


    李顏迴:“......”


    不在一個次元的人真的很難溝通。


    “我是讓你看住劉湛,哪裏讓你看他是醜是美,比漂亮能有我師父好看?”


    李顏迴氣結,“別讓這廝欺負符玉,咱們想離開秘境,恐怕要依仗符玉前輩了。”


    方憐昕的千鈞鼎雖然已經成了,但是效果一般,所以不能用。


    想鎮壓住日照寺地下的血海地宮,很大可能要看符玉能不能精煉千鈞鼎。


    王宏宇不甘不願,“行叭。”


    李顏迴抱著師父,深邃的瞳眸看向明修,關心道:“你行嗎?”


    明修麵色慘白如紙,體內靈力亂竄,靈力所過之處,猶如拆骨扒皮之痛,他蒼白的唇微微顫抖,低聲道:“無礙。”


    “你悠著點。”李顏迴見他搖搖欲墜,風吹就到的模樣,沉聲道:“別死撐了,趴我背上,我背你。”


    “不用。”


    明修還未拒絕,隻覺得腳下靈力湧起,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到了李顏迴的背上。


    去日照寺的路李顏迴很熟悉,他心係師父的安危,走得又快又急,“開下結界。”


    “嗡。”


    龍鳴般的沉吟之後,三人來到大雄寶殿。


    寶相莊嚴的佛祖垂眸微笑,似乎在憐憫世人,又像在嘲笑什麽。


    李顏迴小心翼翼的把容徽放在軟榻上,扭頭望向明修,“現在怎麽做?”


    “容曌女仙身上戾氣重,加之過度使用靈力導致戾氣反噬,才昏迷不醒。”


    明修仔細觀察容徽紅得不正常的臉色。


    容徽的臉色很紅,皮膚卻異常冰冷,仿佛剛從冰水裏撈出來般,冰涼刺骨。


    死死黑氣從她體內溢出,給明修一種,她不是活人,而是兇煞之氣的容器的錯覺。


    “到底怎麽消除師父身上的戾氣,你倒是說啊!”


    李顏迴著急得原地打轉,“需要什麽法寶,還是特殊藥草,你快說。”


    李顏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從未見師父這麽虛弱過。


    仿佛一碰就碎。


    師父是因為自己受傷,想到這兒李顏迴就堵的難受。


    明修不疾不徐道:“金蓮。”


    這種情況著急也沒用。


    李顏迴忙拿出佛印金蓮。


    明修搖頭,“不是你手裏的,是外麵蓮池裏的。”


    反噬容徽的除了她自身的兇煞戾氣之外,還有金剛罩外如跗骨之蛆的黑氣,那才是導致容徽昏迷的原因。


    隻有秘境內生長的佛印金蓮才能吸收黑氣。


    日照寺外的蓮花池已經枯萎多年,沒一星半點的綠色。


    李顏迴望著滿地殘荷的蓮池,束手無策。


    “給,種子。”


    明修將種子交給李顏迴,“金蓮是聖物,不能容半點汙穢。


    種植之前必須用靈力洗滌淨化蓮池。


    這個過程不僅要抵抗煞氣的入侵,還要保持絕對的清醒。”


    李顏迴道:“你的意思是,蓮池有迷幻作用?”


    想想也是,蓮池是寶貝,怎麽可能沒有防護陣。


    “不是。”明修沉聲道:“蓮池已荒廢多年,加之有血海的侵擾,裏麵蘊藏殺機,容易生出鬼魅。


    鬼魅最是迷惑人心,會導致人沉迷於幻境中無法自拔,輕則擾亂心智,重則走火入魔。


    蓮池周圍的煞氣不是若有若無的煙雲,它已凝練成型。


    若被傷到,便是剔骨之痛。


    種植金蓮的過程非常痛苦,堪比下地獄。”


    李顏迴脫掉外衫露出精壯的身體,將蓮子含在嘴裏跳進被鮮血染紅的淤泥裏。


    隻要師父安全,下阿鼻地獄有什麽可怕的。


    人生來就是要死的。


    跟著師父修行,波瀾壯闊的修仙界讓李顏迴眼界大開,這番穿越,不虛此行,活夠本了。


    跳進淤泥中,凝成形的兇煞之氣將李顏迴包裹得嚴嚴實實。


    瞬間,仿佛能將骨血融化,蒸發的煞氣衝進李顏迴身體,一寸寸吞噬他的肌膚,從腳底攀至心髒,他燙得一哆嗦,全身的肌肉在煞氣的侵蝕下痙攣,一滴一滴冷汗從他額間冒出。


    李顏迴調用靈力一點一點淨化腳底猩紅的淤泥。


    下一刻。


    在體內橫衝直撞的熱浪突然消失。


    幾乎沒給他反應的時間,變成極寒。


    未來得及揮發的汗水凝成寒冰,像針一樣鑽進李顏迴的皮膚下,肌肉裏,李顏迴冷得牙齒咯咯作響,恐怖的寒意將他靈魂都凍結了!


    “嘶嘶嘶!”


    李顏迴倒抽一口涼氣。


    不就是冰火兩重天嘛,不過如此。


    這麽想著,他足下所站之地終於出現一點點正常的顏色。


    風吹來。


    吹走了身上的寒氣。


    卻像刀子一樣割裂他的肌膚!


    一刀接一刀,無情的淩虐著李顏迴的身體,發了瘋似的釋放自己的惡意。


    風霜雨雪,哪怕唿吸的氣息都是殺人的工具。


    李顏迴身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傷口,他怕自己陷入幻境,也怕靈力不足以催熟金蓮種子,借疼痛保持清醒。


    極致的疼痛中,李顏迴終於進化出一圈小小的,純淨的,適合金蓮生長的泥土。


    “明修。”李顏迴含著金蓮,模糊不清的說,“怎麽做!”


    明修看著變成血人的李顏迴,心裏歎息道:真傻。


    “別磨磨蹭蹭的,我快扛不住了。”


    李顏迴咬緊牙關,又怕把種子給吞了,著急得滿頭大汗,“方法。”


    明修沉聲道:“吐出來,種下去。”


    李顏迴吐出種子,它卻詭異的懸浮在空中,不遠落地生根。


    明修雙手結印,念著梵語,一道金光將種子包裹在柔和的氣息裏,它才慢慢的,心不甘情不願的墜入淤泥中,直至金芒消失。


    “明修,你還行嗎?”李顏迴擔憂的望著魂魄變得稀薄的人,忽然叫起來,“這個種子不會是你的安身之本吧。”


    犧牲別人去救師父,李顏迴覺得不是不可以。


    可這人是明修,他就不情願。


    “不全算。”明修催動靈力讓金蓮生根發芽,“你別分心,若煞氣湧來,一切都白費了。”


    李顏迴點頭稱是,他看著金蓮發芽生長,忽然靈機一動,把容徽那株受損的金蓮喚出,一並放進進化後的泥土裏,笑了笑。


    明修無奈搖頭,用雙倍靈力灌注兩朵佛印金蓮。


    不知過了多久,金蓮終於綻開,碎碎的金色星光落在兩株怒放的花上,光芒璀璨。


    明修手一揮,捧著兩朵金蓮笑道:“上來吧。”


    為護佑兩株金蓮盛開,李顏迴靈力枯竭,他舔了舔幹涸的唇,手腳並用的,花了好大力氣才爬上岸。


    李顏迴上岸的第一時間便是用水衝洗身體。


    師父有嚴重的潔癖,若是她看到自己髒兮兮的模樣,肯定不爽。


    她不爽,自己肯定倒黴。


    老倒黴蛋了。


    水衝幹淨的身體露出猙獰的傷口,手臂,腰腹,大腿,背脊,處處都是傷,刀劍砍傷,烈火灼傷......


    李顏迴渾身上下沒有一寸好皮膚,上藥之時疼得齜牙咧嘴。


    “師父好了沒?”


    李顏迴腳步虛浮的走到容徽身側。


    他種出來的那株金蓮盡職盡責的吸納黑氣。


    可容徽身上的戾氣不減反增,令李顏迴如臨大敵,“怎麽會這樣!”


    容徽依舊昏迷,她麵色紅潤,手腳卻冷如寒冰,不見一點生氣。


    就像是。


    死人!


    明修將隨聲帶的佛珠拋到容徽身體上空,溫和的金芒散發出溫暖的光。


    靈光從她的額頭遊走至腳底。


    李顏迴目光隨之一動,當他看到師父腳底猙獰恐怖的屍山血海,無法形容的恐怖氣息在他腦海中沸騰到了頂點。


    血潮湧動,無數戾氣翻湧,無法言喻的震撼令李顏迴呆若木雞。


    “這得殺了多少人啊。”


    明修沉聲道:“百萬之眾。”


    李顏迴懵了,“不可能,師父雖然修行無情道,卻一直很克製,絕不濫殺無辜,更不可能在短短百年之內屠百萬之眾。”


    一百多萬條性命,這一株金蓮不夠看,正片蓮池都開了,也不夠吸納她身上的戾氣。


    李顏迴腦海中反複想著克隆技術在修仙界的可行性。


    李顏迴呆了呆,“師父腳下的屍山血海,你肉眼看得見?!”


    明修淡淡道:“嗯。”


    “所以......”李顏迴吞了吞口水,不自然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在騙你?”


    他真的自想讓明修認同自己,然後找到蓮池,告訴師父,沒什麽壞心思。


    “我一眼看穿你不是容曌女仙,算不得欺騙。”明修淺笑道:“不必介懷。”


    李顏迴:“......”


    其實他才是傻子吧。


    這段時間,李顏迴一直頂著容徽的臉,他方才情急之下多說冒犯之言,明修也不生氣。


    李顏迴還以為是明修脾氣好,原來早就認出了自己。


    “現在怎麽辦?”


    李顏迴沒轍了。


    師父的三昧真火沒有燒穿結界,無法向劍靈派發出求救信號,劍靈派長老們再是神通廣大也來不了。


    “不急。”


    明修手指一動,金色流光閃過,容徽沐浴在金芒中。


    一道若影若現的黑紅之氣在金光下無所遁形。


    黑紅交織的戾氣漸漸顯現,看起來像是一把劍。


    李顏迴瞳孔縮成針尖大,“師父什麽時候把劍融進身體裏的!”


    把金屬融進自己的身體裏,還那麽長,不得疼死。


    明修凝聲道,“不是融進去的,而是以自身為爐鼎,在體內淬煉的。”


    “大辰界有一種秘術,許多修道之人為了得到更好的命劍,會在體內用靈力淬煉一把劍,凝練劍骨,在合適的時候取出。


    這種命劍本就是主人的一部分,威力與主人的修為息息相關,且與主人魂魄綁定。


    除非身死道消,否則它將伴隨主人一生。


    蓋因修煉之法太過殘酷,每日都要承受斷骨之痛,很少有人修煉。


    這種秘術一般是找不到稀有材料做命劍的散修,或沒錢買命劍的弱小宗門小弟子。


    容曌女仙乃劍靈派長老,我實在想不明白五長老為何這麽做。”


    這種秘術很雞肋。


    若修士修為高還好。


    修為低,練起來吃力不討好。


    “我也想不明白。”李顏迴無奈攤手,“師父有仙劍流雲,為什麽還用自己肉身淬煉命劍。”


    說師父想要更強的力量吧。


    流雲是仙器,肯定比她自身力量更強。


    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還是另有隱情?


    “容曌女仙昏迷不醒,是因為命劍上的戾氣紊亂。


    顏迴,你修無情道,又是她徒兒,你施法幫她疏通靈力,定然不會被排斥。”


    明修試過。


    容徽命劍戾氣太重,且萬分排斥他的靈力。


    生死攸關,李顏迴不敢大意。


    他將聚靈鼎取出來,拚了命擠出一點靈力,慢慢的修複暴走的命劍。


    不知過了多久,暴躁不安的命劍漸漸安靜,迴歸容徽的身體。


    李顏迴累得精疲力盡,一頭倒在地上。


    待他醒來後,發下自己躺在軟榻上,師父神色複雜的望著自己。


    “師父,別這麽看我,我心裏發毛。”


    容徽身體很虛弱,她看看李顏迴,再看明修眉間朱砂印,心情無比複雜。


    容徽千言萬語道不盡,化作一句:“好好休息。”


    “師父你才要需要更加注意身體,好好休息。”


    李顏迴躺在軟榻上,笑嘻嘻道:“你心裏已經很變態了,身體一定要健康啊。”


    容徽:“......”


    湧上來的感動煙消雲散。


    容徽隻想一巴掌拍死這個二貨。


    “你且休息,我有話要和明修說。”


    容徽神色嚴肅,警告道:“不許偷聽,否則,趕出師門!”


    這話說的狠,唬得李顏迴一愣一愣的。


    怎麽了?


    這到底是怎麽了?


    自己也沒犯錯啊。


    說兩句玩笑話活絡氣氛都不行了嗎?


    李顏迴雙手墊在腦袋地下,深邃的眼眸映出容徽纖細背影和明修修長如竹的身體,隻想好好睡一覺。


    身前哪管身後事,浪得一日是一日。


    管它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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