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肢無力,頭隨著對方的動作,歪歪地搭在一邊,就好像已經是個死人。血漬被蹭在對方的衣袖上。


    有人似乎要上前來接“殿下受累!交予奴婢們吧。”


    但抱著她的人沒有理會。就這樣親自摟著狗和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快步走著,不知道正住哪裏去。


    是進觀中嗎?


    她覺得自己走了很遠很遠,應該離觀中已經很近了。


    不多時,她似乎被帶到車架之上。


    又或者是幾個抬的攆。她歪著頭,眼中閃過的是像滑杆一樣的東西,隻是更寬大,還有輕縵垂著。


    抱著他的人坐上去,即沒有叫走,也沒有說話。隻是靜坐。


    有人低聲勸著“殿下,她已經死了。”


    抱著她的人似乎隨手拿起什麽東西砸了過去。她聽到清脆的碎裂聲,還有人跪下來稱罪的聲音。


    然後她看到了那張俯身看向自己的臉。


    那是陌生的臉。


    那個年輕男人,飛眉入鬢,臉頰不正常地泛紅,嘴唇卻是青的,難掩飾病容。抱著她的那隻手臂瘦得皮包骨頭,臉頰更是凹陷得像骷髏。


    那雙深深凹下去的眼睛,愣愣地看著她。


    有人帶著哭腔:“殿下,好不容易醒來,這是幹什麽呀。你這樣,娘娘該多傷心。”


    他隻不動,就這樣將人和狗,抱在胸前,緊緊的摟住。好像這是他的命。


    下仆要拿狗走。他便怒喝“你要把我怎麽樣?”


    下仆哪還敢動。連忙又放迴去。


    不多時又有人輕聲來勸:“這姑娘已然是氣絕了。您就放下她吧。”


    他隻不肯:“她不肯死。我就不能放手。”隻重複那句話“她不肯死!”


    這邊正說著,突然地不知道有什麽人來了。遠遠地聽到似乎爭吵了起來。


    守在攆邊的一個下仆,低聲斥道:“還不去看一看!”聽著有些年紀,大概是管事的人。


    有人急步離開,似乎是往吵鬧處去了。


    不多便迴來,報說:“來的是國公府大公子和鑒天司的人,說是清水觀出了兇案。死了好些人,他們正在附近勘察。”說著壓低了聲音“知非子死了,淩詒和也死了。觀裏還有好多的死人。”


    聽著人大吃一驚:“什麽?知非子死了?淩詒和死了?他們幫殿下看病已經好多年了,那以後誰來替殿下治這經年時不時就要犯上一場的昏睡之症?”


    “可不正是。這可怎麽辦啊?”來報的人低聲說“那邊來人說,殿下抱的這個死人,還有原地躺的那個,他們都要帶迴去,說是什麽人證,需得嚴加拷問。我已經是說了,如今殿下昏睡之症剛好,睡了這幾個月了,剛醒來,還有些不知身在何處,隻抱著這人不肯鬆手,是以沒法給他們。他們卻就是不聽呢。”


    聽著的人冷笑:“大公子和鑒天司真是好大的威風!咱們殿下固然是糊塗,可是皇後娘娘的親生骨肉!真正的嫡長!如今不過是在病中。他們就敢不放在眼裏!”說著怒氣沖沖地就走了。


    湯豆聽著這些,茫然看著眼前那張臉。


    這位天皇貴胄也正瞧著她。


    他神智似乎有傷,或者隻是還沒有完全清醒,呆怔在那裏,看著狗,又看看自己,眼中一片茫然,抬頭四望,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兒。但抱著湯豆的手一點也不鬆,嘴裏喃喃不停,不知道在念叨什麽。


    伺候的人湊上來問“殿下可是要什麽?”


    他沒有理,隻向四周張望。越看越是惶惶然,許久之後便不肯再看,甚至把狗都丟了,似乎那是什麽令他疑惑的東西。隻把頭埋在湯豆已經冰冷的胸口,喃喃自語:“你是不是冷?不怕。我暖著你,一會兒就不冷了。不要怕。”試著把湯豆按到自己胸口來,就像湯豆當時摟著那隻快死的野狗一樣。


    伺候的人心疼他。


    有女侍輕輕抽泣,哭道:“殿下,您醒醒吧。您這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以往醒來,不到半日就好了。今次醒來便往外跑,怎麽攔也攔不住,額頭都撞破了,隻要往這邊來。誰也不敢攔,您顛簸了這幾日,不吃不喝,本就瘦弱,哪還有人形。娘娘知道該是多麽難過?您不想著自己,也想想娘娘。再說,這姑娘……這……這姑娘她已經是死了!您抱著她有什麽用呢?”


    湯豆隻感到茫然。


    自己死了嗎?


    她隻覺得冷。


    冷到骨頭縫裏。如果二叔在,一定會罵她。


    早就說過!靈之力無限,而人力有限。為什麽不聽!


    叉著腰,指著她,橫眉怒斥“跟你講了多少遍!一萬遍,一萬遍也不止!”就像爸爸教她做作業,氣出高血壓。


    她眼前恍惚,什麽也看得不清晰了。腦裏也糊塗起來。


    眼前那麽模糊的人影,是二叔嗎?


    自己迴家了嗎?


    她腦中紛雜,似乎一切都不受控製,所有的迴憶,與現實交織在了一起。


    一時想到黎川。一起又想到了淩詒和。


    淩詒和說他不是為了名利。


    既然不是為了名利,聽他最後那番話,便必是為了大義。


    他確實冷血無情,可與黎川不同在於,他是為了大義可以犧牲一切的‘冷血’,真正的目地是救人。哪怕殺一千,隻要可以救十萬百萬千萬,他就會去做,不管這些要死的人裏,有沒有自己的師長、親人、摯友。他都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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