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仙樓,四樓之上。


    “先生……”三先生語氣中帶著幾分落寞,臉色複雜難辨。


    “先生,終究還是……”


    蘇景卻麵向治水之畔的方向,深深一鞠躬,正色道:“弟子,恭送先生。”


    三先生亦隨之鞠躬,以示敬意。


    “安師,”蘇景轉過身來,目光深邃,“先生已去,今日群芳宴,你可還滿意?二師兄也是油燈枯竭。”


    “一步棋,兌子兩人,當是妙手。”


    安師輕輕搖頭,歎道:“先生乃是一位求道者,他曾言自己譬如朝露,轉瞬即逝。”


    “蜉蝣撼大樹,可笑也可敬,心中無快意,反而感歎天命難違。”


    “隻是,先生是我心頭的一座大山,如今已去,我終能在棋盤上安心落子。”


    三先生迴想起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赤霞巨手橫空出世,雖隻是一瞬,卻令附近十裏的房屋盡皆倒塌,一片狼藉。


    三先生語氣中帶著幾分震撼,“看來,真的是那位三真祖師複生了。”


    蘇景卻微微一笑,道:“也算不上複生,隻是那位的手段太過於神秘莫測。”


    “不過,這也驗證了一件事——那位存在,無法真正插手此界之事。”


    話音未落!


    忽聞一聲清越劍鳴,宛若九天之上鳳鳥高唳,穿雲裂石,震得四野迴響,天地皆為之肅穆。


    三先生與蘇景不約而同地抬頭,目光凝聚於汴京上空。


    隻見一道模糊身影淩立於罡風上,劍身與天光交相輝映。


    劍氣如龍騰起,直衝九霄。


    劍光化作一道橫貫天際的匹練,攜著無匹鋒芒,直劈向那夜空之中厚重的雲層。


    劍氣所經之處,雲海翻騰,宛如被無形巨手生生撕裂,顯露出一道巨大的裂隙。


    裂隙間,金光灑落,仙氣縈繞,隱約可見瓊樓玉宇、仙鶴翱翔,宛如仙境降臨凡塵。


    恢宏劍意凝聚,化作一道巍峨天門。


    高懸於汴京之上,宛如連接凡塵與仙界的橋梁。


    蘇景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低聲自語:“這是……飛升之門?”


    “劍開天門!”


    三先生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幕,“二師兄當年,九劍合一之後已悟到第十劍。”


    “隻是當年我們合力誅殺先生時,他的身體受到了難以恢複的暗傷,心境也因此而衰退。”


    “時至今日,他終於突破了擺脫了枷鎖,補全心境,得以將那第十劍真正施展出來。”


    三先生臉上露出笑意,“封劍而二百載,今日劍開天門,應該為二師兄高興才是。”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目光緊盯著那道天門。


    看到一位劍道絕頂強者,正以一劍之力,叩問天道,開辟出一條通往無上境界的康莊大道。


    天地間,劍意繚繞,餘韻悠長。


    而那立於罡風之上的身影,似乎已經無法支撐。


    肉身早已在磅礴的劍意中燃燒殆盡,唯有一道陽神立於虛空之中,周身籠罩著淡淡的光暈,宛若一輪皎潔的月色。


    汴京上空,忽然響起一陣暢快淋漓的笑聲,那笑聲中帶著無盡的灑脫與釋然。


    那道身影從空中緩緩落下。


    天空中的虛幻門戶卻在漸漸消散,金光黯淡,仙氣潰散,仿佛後繼無力,難以維持。


    蘇景望著這一幕,眼中滿是惋惜,低聲歎道:


    “可惜了……二師兄這等驚世之才,以肉身陰神為代價,才斬出這一劍。”


    “若非如此,他或許真能提劍入天門,踏破虛空,直上九天。”


    “時也,命也。”


    “古往今來,多少人為求一線飛升之機,魔門祖師自斬七情,佛宗聖僧剜肉飼鷹,夫子窮盡兩千年光陰.到頭來功虧一簣。”


    似是感歎,又是悵然。


    “可這煌煌青史,終究不過一句——古來幾人得飛升?”


    二人望向二先生陽神落地之處,目光複雜。


    三先生沉默片刻,“如今二師兄隻剩下一道陽神,怕是撐不過今日破曉。天光一現,便要消散於天地之間,歸於虛無。”


    蘇景側目看向三先生,輕聲問道:“三師兄,不去送送嗎?”


    三先生輕輕搖頭,目光複雜:“心中有愧於二師兄。以他的心胸,自然不會將這些放在心上。但正因如此,我更無顏麵對他。”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幾分,“如今他要離開,多半還會以機緣相贈,我……實在受之有愧。”


    蘇景點了點頭,目光投向遠處那道逐漸淡去的陽神。


    “師兄,離歌當笑。”


    “二師兄,這一生快意恩仇,劍開天門,已無遺憾。”


    蘇景從桌子上拿出一杯酒,傾灑在地。


    “敬先生。”


    “也敬二師兄!”


    群芳宴的氣氛早已被接連的異象攪得蕩然無存。


    賓客們的目光不再流連於舞姬歌女的曼妙身姿,而是齊齊望向汴京上空那逐漸消散的天門虛影。


    虛幻的“門戶”漸漸如青煙飄散。


    邀仙樓三樓。


    謝鴻站在窗前,手中握著一杯早已涼透的酒。


    他望著那天門虛影,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與惋惜,低聲喃喃:


    “連你也不行嗎?那這天下,究竟還有何人能夠飛升?”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不甘與悵然。


    “老爺,您怎麽了?”


    一道關切聲音傳來,是二院的主母趙夫人。


    今日的她,似乎比往常更加精心打扮,身姿婀娜,


    趙夫人她身著一襲秋板貂鼠昭君套,


    雖已育有兩子,年歲三十有餘,但她的容顏依舊如同雙十年華的少女一般嬌美。


    今日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烏黑的頭發盤成了一個淩雲髻,顯得端莊而典雅。


    今日出奇的是!


    這位二院之中一直傳聞裹胸的趙夫人,今日似乎比平常還要誇張的多,引得三樓不少男子頻頻側目。


    趙夫人輕輕靠在謝鴻身側,吐氣如蘭,柔聲問道:


    “老爺,可是有什麽心事?”


    謝鴻卻眼神冷漠。


    ~


    ~


    治水之畔。


    魔師、蓮池等人立於岸邊,目光死死盯著汴京上空那道巍峨的天門虛影,臉上難掩震驚之色。


    天門高懸,金光灑落,仙氣繚繞,仿佛連接著凡塵與仙界。


    這一幕太過耀眼,太過恢弘。


    即便是魔師這樣曆經滄桑、見慣生死的人物,此刻也感到心潮澎湃,難以自持。


    他本以為,三千年來第一位飛升之人,會是那位深不可測的夫子,卻沒想到,竟是書院的二先生,以一劍之力,劈開天門,武碎虛空,將飛升之景展現在世人麵前。


    自己所追求一生的目標,就這樣突然出現在眼前,怎能不令人震驚失色?


    然而!


    魔師也注意到,盡管天門已現,但二先生似乎無力為繼,無法真正推開天門,引渡飛升。


    大先生隻留下上半軀體悠然歎道,“老二,耗盡陰神和肉身斬開的一劍,終究還是不能飛升。”


    “老二,也當之無愧的劍道魁首。”


    魔師見此也是點頭,“可惜了,二先生領悟出這位開天門的一劍,已身弱體衰。”


    語氣之中難免有可惜!


    這時!


    一道白衣持劍的虛弱“陽神”,緩緩落在眾人身前。


    陸華抬眼看去,語氣驚訝,“二先生!”


    ~


    ~


    俞客耳邊似乎聽到了陸沉的話。


    “我們會見麵的!”


    他忽想起神霄宗內,陳驚秋談及下界飛升時的諱莫如深。


    若鯤虛界真是三千世界之一,陸沉與陸羽究竟飛升去了何處?


    若是鯤虛界就是自己所在世界下麵的三千世界之一。


    陸沉、魔師、女帝等人莫非來了現在自己所處的修真世界?


    可是,時隔三千年自己所在的世界,又是在那個年代。


    觀日月,而不知洞天也!


    俞客確定上一世陸沉絕沒有老死在終南山,而是以另一種方式飛升了。


    他不由喃喃道,“煉盡神中陰滓,成就無極純陽!”


    陸沉留下了肉身,以別樣的方式證道在鯤虛世界。


    俞客再度睜開眼,卻沒有出現在神霄宗,而是有意識一般控製自己的神念。


    他仿佛化身為蒼穹之上的旁觀者,以一種近乎俯視的姿態,審視著第二世的汴京。


    三千年的陸沉如同走馬觀花,已是過去之時。


    而謝觀所在便是“今時今日”。


    經過這次親自參與,俞客有一種感覺似乎對於鯤虛鼎有了進一步掌握。


    他隱隱約約有一種預感,自己隻要築基成功,鯤虛鼎就會再一次蘇醒。


    鯤虛鼎的世界,將會徹底迎來一次靈氣爆發,進入真正的修行盛世。


    俞客如同站在大鼎之上,掌中觀山河,上麵是密密麻麻的山川湖泊,江河奔流。


    俞客站在鯤虛鼎內的世界中,目光掃視四周,心中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這個世界仿佛是一個未完全開發的遊戲地圖,四周被迷霧籠罩,隻有部分區域清晰可見。


    北方是一片寒冷的冰川,開拓得不多,顯得荒涼而神秘。


    西邊是無盡的連綿山脈,卻也有盡頭。


    東麵,則是波濤洶湧的海麵,俞客想起了夫子曾經提到的東海“天涯海角”,那裏據說有一塊立起的石碑,象征著天地的盡頭。


    這個世界原本由四大部洲組成,已知名字的有西牛賀洲、大齊、大隋、南方佛國,以及北方長生天所在的北俱蘆洲。


    北俱蘆洲是四大洲中最小的一塊,居住的生靈也最為稀少。


    再往南方望去,盡頭是一座雄偉看不清項背的巨山,隻能看到山腳之下,後麵是無盡的迷霧。


    俞客想起夫子所說,“北俱蘆洲位於須彌山之北,與其他三大部洲隔海相望。北俱蘆洲地勢多山巒,山側散布著諸多園林與浴池。”


    “共有四大園林,善現苑、普賢苑、善華苑、喜樂苑。”


    難不成此巨山就是“須彌山”。


    後麵四大苑,俞客聽其名字似乎是遊樂之地,像是後花園一般。


    俞客的目光在鯤虛鼎內的世界中遊走,心中愈發詫異。


    這片已經解鎖的地圖上,山脈巍峨,湖泊如鏡,氤氳著濃鬱的靈氣,仿佛每一寸土地都蘊藏靈氣。


    更令他驚訝的是,這些名山大川之下,隱隱透出金色璀璨的光芒,仿佛有某種重寶深埋其中。


    他仔細數了數,發現這些透著華光的地方竟然足足有七十二處。


    每一處都散發著獨特的氣息,仿佛蘊含著某種強大的力量,蓄勢待發,衝天而起!


    俞客心中暗自揣摩,這些璀璨光芒,莫非真與此界傳說中的“天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迴想起夫子所言,那塊古老石碑上鐫刻的驚世之語——“大道一萬九千朝元甲子年,自北俱蘆洲飛升的男仙女仙,竟多達十九萬三百六十五名!”


    如此浩瀚的仙人飛升之景,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按常理推斷!


    如此眾多的仙人飛升,定會留下宗門傳承、仙家至寶。


    即便此界曆經滄桑巨變,那些仙人遺跡也必定潛藏於某處,等待著有緣人的發掘。


    俞客再次仰頭望向鯤虛鼎中那片虛幻的天空,隻見星辰如織,一輪又一輪的星宿仿佛遵循著某種古老的規律,緩緩流轉。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奇異之感,仿佛那些星辰正蠢蠢欲動,欲掙脫束縛,蜂擁而下,墜入這鼎中世界。


    憶起前兩次天人轉生模擬的開啟,皆有猩紅色星辰率先墜入其中,俞客心中不禁泛起陣陣漣漪。


    此界素來流傳著“命星降世”的傳說。


    俞客凝望著腳下的山川湖泊,以及頭頂浩瀚的周天星辰,心中感慨萬千。


    天人轉生的第三世,或許將揭開此界修真狂潮的真正序幕。


    然而!


    這一切皆需建立在自築基之上。


    此番模擬結束之後,定要完成那“天道築基”,踏上修真之路的堅實一步。


    與此同時,鯤虛鼎也將迎來前所未有的“大升級”。


    之後不會遇到今日的困境,用一道“驚神陣”就困住了自己。


    還需要“阿鼎”借用第一世的力量。


    正當俞客思緒萬千、出神之際,大鼎再度轟鳴,將他從沉思中迴過神。


    他緩緩俯視看去,隻見汴京上空,一道淩厲的劍意仿佛撕破了天幕,露出了無盡的虛空。


    “這應該是二先生的劍!”俞客心中暗道,熟悉的劍意。


    那劍意在虛空之中似乎凝聚成了一道天門,氣勢恢宏,仿佛可以引渡仙人飛升。


    然而!


    如今大鼎已迴歸,它已不在此界,而是高懸於九天之上,俯瞰著芸芸眾生。


    俞客與大鼎心意相通,隻需一個念頭,便能泯滅一切,讓那道天門瞬間消散於無形。


    下一瞬間!


    那道天門已經無法為繼,緩緩崩塌。


    俞客見此,想起那位模擬之中的二先生,似乎也是不錯,如今他這個狀態難得能影響鯤虛世界。


    他心神一動,大鼎敲響。


    原本消散的天門逐漸不在消散,而是一道天關從九霄之上照下。


    俞客再度睜眼已經迴到了神霄宗的靜室內。


    大鼎之上的文字繼續推演。


    模擬繼續!


    【你見到了那位傳說之中的二先生。】


    【汴京天門再開!】


    ~


    謝觀睜開了雙眼,抬眸望去,在夜空的雲層之中,一道金色的天光照下。


    少年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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