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一刻。


    汴京。


    魚龍街,蘇府。


    蘇雲早就規規矩矩,恭敬等候在大門左側外。


    在他身前還有蘇家各院的嬸嬸,身後是蘇府十多個機靈下人低頭看著腳尖。


    陳九宴也跟在其中,還是一副男兒打扮,頭戴者一頂垂腳襆頭,腰間纏著翡翠玉帶,一手扶著玉帶,一雙妙眸之中多了幾分精神。


    蘇府朱紅色的大門緊閉。


    門口圍著一班朝廷的重臣站在右側。


    皆沒有穿紫袍官服,而是皆是便衣常服。


    門口的街道上!


    馬車排列得整整齊齊,高大駿馬偶爾打響鼻,輕輕地踏著馬蹄。


    青石板路上迴蕩著清脆的聲響。


    街道上的積雪早已被清掃幹淨,隻有朱紅圍牆的屋簷和牆頭之上還落著些許白雪,增添了幾分冬日的寒意。


    眾人已經在此等候了許久,卻不敢有一絲低語,都是沉默。


    隻有低頭哈出的白氣,在袖子之中搓搓凍的通紅的手。


    場麵肅穆!


    蘇雲和陳九宴也是躬身以待。


    這時!


    蘇家的大門被下人緩緩推開,眾人的神情瞬間一凝。


    緊接著,一人帶頭低腰喊道:


    “拜見,相國!”


    聲音整齊洪亮迴蕩在大街。


    隨著聲音的落下,厚重的大門被完全打開,迎麵走出兩人。


    蘇雲的伯父蘇州,是一位相貌威嚴的中年人。


    蘇州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一個披著青衣的八九十歲的模樣的老者。


    老者臉上皺紋溝壑密布,花白疏淡的眉毛眼眸中閃爍著淡淡的神采。


    蘇景,這位大齊的蘇相,曾經書院的四先生。


    老人抬起眸,台階上全是彎腰俯身之人。


    蘇景輕輕點頭,眾人這才敢微微直起身子。


    蘇州在一旁稟報道:“父親,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錦衣衛和禦林軍統領今日都在當值。”


    “神禦和屠魔司的幾位指揮使,也都已經到場。”


    “西廂樓上下,早就布下天羅地網!”


    老人似乎對這些安排並不太在意,隻是淡淡地問道:


    “陛下呢?”


    蘇州連忙迴答:“太後和陛下已經從養心殿啟程,還有一眾嬪妃和後宮的人也都跟隨著。”


    蘇景點了點頭,又問道:“唐尚書呢?”


    蘇州無奈地迴答道:“我們去請了老爺子,不過司馬節度使早就把司馬家的人接過去了。”


    老人聞言,輕“嗬”了一聲,搖了搖頭。


    “這個老東西,狗鼻子一樣,一見事情不對就溜之大吉。”


    蘇州神態如常,沒有應答,朝野都知道這位禮部尚書唐子昂和父親的關係非同一般,是多年的好友。


    老人抬頭望了望天邊的日頭,聲音略顯低沉:“書院的人,可曾到了?”


    人群中,一位儒生恭敬地走出,拱手道:“稟相國,書院的三先生理應在此刻已然啟程。”


    老人輕輕頷首道:“他,向來是個守時之人。”


    眾人心中了然,這個“他”,指的便是那書院中聲名顯赫的三先生。


    前些年,大齊朝野上下無人不知那場轟動一時的“三四之爭”。


    書院因此決裂,四先生投身朝堂,而三先生則自我囚禁於書院之內,未曾踏出半步。


    老人輕輕裹了裹身上的衣袍,緩緩邁下台階。


    “出發吧,莫要耽誤了吉時。”


    眾人紛紛拱手行禮,目送老人步入最前方的車輦之中。


    隨著一聲抽動馬匹。


    “駕——”。


    馬車緩緩拉動,沿著青石古道向前駛去。


    待到馬車漸行漸遠,眾人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緊張的氣氛也隨之消散。


    蘇府這邊,家眷們或撐著腰肢,或扭動著身子,手按著脖子,實在站的有些累了,開始有了些許的嘰嘰喳喳,歡聲笑語。


    眾人陸續登車,準備啟程。


    陳九宴卻不急,畢竟馬車足夠,且在汴京,誰人敢阻攔蘇家的車隊?


    她心中暗自思量,不知今日能否見到那位謝家庶子。


    蘇雲在人群中響起:“瓊宴,來這裏。”


    陳九宴聞言,微微一笑,邁步向前走去。


    ~


    趙家,作為九大姓之一。


    今日和諸葛和張家家一道去群芳宴。


    此刻,趙府門口。


    趙家與張家的長輩已坐上車攆,浩浩蕩蕩地前往宴會之地。


    隻留下三家的小輩和晚來的諸葛家等人,在此接連登車。


    提及諸葛家,當今的太後,乃至皇後,皆出自諸葛一門,其勢力之龐大,可見一斑。


    更有傳言,當年的太後曾是蘇相的紅顏知己,為其添香伴讀,情誼深厚。


    如此一來,諸葛家的地位更是水漲船高,比趙家還要強盛。


    在趙家的人群家眷之中!


    有一位年輕公子眼神抬頭遠看,他身形如柴,錦衣玉帶,腰間又掛著四五個香囊,一張驢臉,臉上敷著粉,臉頰微微凹陷。


    正是在謝府鴻景院和謝人鳳交好,求取梧桐的趙家趙洋。


    此時!


    趙洋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最終定格在諸葛家馬車旁,那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身上。


    隻見這位男子身材欣長,身穿如雪白袍,頭戴玉冠,相貌比女子柔美嬌麗還要幾分。


    尤其是他額頭正中那一點朱砂,更是如點睛之筆,使得他整個人明豔動人,仿佛從畫中走出一般。


    然而!


    在他如畫的眉宇之間,卻透著幾分英氣,細長的脖頸間,喉結微微聳動,讓人能夠清晰地分辨出他是一位男子。


    男生女相!


    三家的女子們大多對其,一臉“憧憬愛慕”之色。


    趙洋眼中也是全是癡迷。


    “真是太美了,要是春宵……”


    這時,一個破鑼嗓子的老者突然出聲道:


    “洋少爺,還請慎言。元神修士的耳目敏銳……”


    趙洋聞言,這才勉強收斂了神色,但目光依舊緊緊地注視著那輛漸漸遠去的馬車。


    待馬車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他才繼續柔聲道:


    “子青真是人間絕色,每次看見我都恨不得——”


    趙洋唿吸有些急促,眼神之中全是炙熱,從懷中小心拿出一方汗巾,雙手捧著放在口鼻之間貪婪吮吸,似乎上麵殘留的某種氣息。


    這是諸葛子青用過的汗巾。


    趙洋身後的老者,頭上戴著著一個裘帽,鼻子奇大,生的醜陋。


    是趙洋的貼身供奉沈髖,當日陪同趙洋去了鴻景院中。


    沈髖卻搖了搖頭,對於趙洋極其“愛慕”諸葛子青之事,他實在無法理解。


    諸葛子青雖是生的比女子還要美上三分,可是畢竟脫下褲子是個帶把了,他實在提不起興趣。


    當然!


    汴京之中男子敷粉,愛姿容,喜愛男風也是常事,早就成風。


    諸葛子青,九大姓諸葛家大房一脈的嫡子,當今太後的親侄子。


    元帝二十年的科舉的狀元郎,曾在書院讀書修行,如今擔任大理寺卿,年紀三十歲不到已經是正三品的高官,掌審斷天下奏案、詳諭疑獄。


    當年的大齊第一相士,據說出自三真一門,第一次見六歲的諸葛子青,便鐵口直斷。


    “男生女相,貴不可言。”


    當然其中也有風波,天底下最貴不可言之人,當屬龍椅之上的帝王!


    諸葛家已經有兩任皇後,朝中諸葛家也是掌握京師道的左禦林軍的兵權,朝中為官多是權重之人。


    屬於真正的“權勢滔天”外戚。


    隻是朝中有蘇相在外戚也得“趴著”。


    不過,一句“貴不可言”,倒是道破了諸葛家的心思。


    大齊存世三十多朝,養士近千年,根基深厚,非一朝一夕所能動搖。


    這位諸葛子青,其實是和趙洋的父親一輩。


    趙洋雖也愛女子,可是見過諸葛子青之後便癡迷不已。


    沈髖隻是感歎,天道不公!


    這位諸葛子青除開出身,相貌不凡外。


    此人的在元神修煉之上的天資也是極高,年紀輕輕就已點燃神火。


    想到此處!


    沈髖又憶起自己三個月“元神”上的煎熬,胸中怨恨如火烤一般。


    三個月前隨趙洋去謝府,本來以為有美人享用,想不到惹來一身騷。


    “魂幡”之中的主魂被滅,自己又被湖中洶湧的湖水拍飛在亭內,當場昏死。


    好在,被趙洋帶迴家中,請來修士診治,卻也把這些年的積蓄花的一幹二淨。


    然而!


    最讓他心痛的是,他引以為傲的魂幡因為失去了主魂,威力大減。


    這類陰神之寶,修複起來極其艱難,他這幾日雖然去汴京的黑市之中買了數十條災民的“賤命”吞噬生魂。


    對於魂幡隻能來說“杯水車薪”,必須要修士的魂魄才行。


    實在是可惡!


    那鴻景院之中的那方湖水,詭異的很,他是再也不會去了。


    沈髖也不敢去找謝家的麻煩。


    這一切!


    沈髖牙齒緊咬,手中握拳。


    全都要怪那個謝家的庶子,千不該萬不該,你就應該成全老夫。


    這三個月以來,謝家的庶子謝觀仿佛成了趙洋的心魔,日夜纏繞,難以擺脫。對於修士而言,心魔是最為忌諱的存在,它可能會侵蝕心神,影響修為,甚至引發走火入魔。


    而消除心魔的最佳方法,就是殺掉那個讓自己心生執念的人。


    趙洋迴過神來,將手中的汗巾放迴懷中,目光落在老者沈髖那怒火中燒的臉上,心中已然明了沈髖的怒火因何而起。


    沈髖對謝觀的恨意,已經達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


    “沈老,你這幾日不是一直守在謝府附近嗎?難道還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


    沈髖陰測測地迴答道:“那謝觀一直龜縮在府中不出,不然老夫早就給他點了天燈,然後將他練進魂幡,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趙洋自然知道,沈髖若是貿然闖入謝府抓走謝觀,無異於徹底與謝家為敵,無異於以卵擊石。


    謝府中高手如雲,更何況如今謝鴻已經迴府,沈髖若是踏入謝府,隻會是有死無生。


    “我聽人鳳表弟說,群芳宴時他也要對謝觀下手,你們不妨合作一番?”


    沈髖聞言一愣,心中湧起一絲疑惑。謝人鳳和謝觀不是血親嗎?


    為何謝人鳳會對這位堂兄弟如此憎恨?


    不過,沈髖很快便釋然了,謝家的內鬥他又不是沒聽說過,為了權勢和利益,親兄弟反目成仇的事情多了去了。


    “群芳宴……”


    沈髖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之色。


    或許,這真的是一個除掉謝觀的好機會。


    可是!


    群芳宴謝家之人也會在場,這如此殺謝觀?


    “沈老,你不用擔心,”


    “人鳳表弟已經請了血月堂的殺手,他會在前往群芳宴的奈橋上設法支開謝家的人。”


    “一個謝家的庶子死了也就死了,謝府也不會有什麽風波。”


    “沈老,你要是有想親手殺他,也可在此地動手。”


    沈髖聞言,眼神一凝。


    血月堂,那可是汴京黑市中最為兇殘的殺手組織,他們培養的都是從小就被選中的孤兒。


    隻要價錢合適,他們甚至敢對書院的先生下手。


    他們行事謹慎,動手前會收取一半的定金,如果刺殺失敗,定金全部退還。


    更令人稱道的是,他們從未有過出賣雇主的事情發生。


    沈髖那張醜陋的老臉露出一絲獰笑:“看來,謝觀這次是死定了。”


    他冷冷地說道:“不過,我要親手殺他,剝了他的皮。”


    趙洋饒有興趣地問道:“他的那位侍女呢?沈老還打算要嗎?”


    沈髖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光芒:


    “我隻想要謝觀的命。至於他的侍女,事後我會把她帶到謝觀的魂魄麵前,用屍傀將她活生生地淩辱至死。”


    老者的話語中充滿了殘忍和快意,仿佛已經看到了謝觀和他的侍女慘死的那一幕。


    趙洋倒是無所謂,登上趙家的馬車。


    眼中倒是盼望在群芳宴之中能再見到諸葛子青。


    沈髖沒有隨行上馬車,而是逐漸隱沒在人群之中。


    ~


    【你隨著謝原來到了謝府的大門口,隻見那裏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今日,謝家的正門大開,這在名門望族中並不常見。】


    【通常,正門隻有在迎接官場或生意場上的重要貴客時才會開啟。】


    【而今日,李家和司馬家這樣的顯赫家族都將來此,自然讓謝家沒有怠慢,大開府門以示尊重。】


    【你在人群中看到了幾位之前從未見過的謝家夫人、公子和小姐,他們都經過了精心的打扮,個個容光煥發。】


    【年終的群芳宴,無論是小輩還是長輩,臉上都洋溢著期待之色。】


    【女子高興在,能和其他九大姓的閨蜜好友,在聚會之中結伴,還能見到書院的俊俏多才先生。】


    【男子多是想看看花魁,喜歡熱鬧。】


    【你並不著急,隻是安靜地跟在謝原身後。】


    【小輩也是相熟悉的聚在一起,如同抱團一般。】


    【“謝原,你笨死了,我們在這裏。”】


    【一道熟悉的女聲喊道。】


    【你抬眼望去,在門口一輛華貴的馬車旁聚集著幾人,似乎是周圍的“焦點”一般,附近不少謝家、李家、司馬家的弟子悄然注意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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