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崇城中。


    城中兵卒兩月之前,就是驚弓之鳥,一片惶恐之色。


    畢竟,那位又來了,北風的百姓開始唉聲歎氣。


    陸沉又渡過黃河,開始北山。


    每一條消息都刺激著北風的將領和兵卒本就搖搖欲墜的心神。


    二十載光陰,北風之國崛起之勢,世人共睹。


    可是!


    然其鄰近燕地,深知燕國日漸強盛,已呈“定鼎天下”之姿,令人心生畏懼。


    北風之商賈、百姓,凡有幸踏足燕地者,無不深感震驚和絕望。


    震驚燕國今日之繁盛,絕望北風和燕地為敵。


    兩次北伐,北風早就心生怯意!


    此番舍棄富饒之博州、許州,朝野與百姓,竟默契無言,無一異議。


    舉國上下,唯願“死守原崇”。


    一個月前甚至北地的帝王拓拔術遺親自到城中督戰。


    城高牆厚,三十萬大軍屯駐,更有天下名將周天成坐鎮。


    軍中不乏新晉青年軍卒,未曾親曆往昔烽火。


    “士家製”下的北風,士兵家中父親就參與了當年戰事。


    子孫便世代為兵!


    但那些從戰場之中中走來的老兵,早已將那段曆史,口耳相傳。


    前月之時,城樓之上,士卒遙望“燕北軍”之旗號,便已有膽寒之意。


    好在!


    周天成經過數次動員,又是軍中集會。


    “若是燕北軍,踏過了原崇城,那麽將麵臨的是滅族之禍。”


    他改革軍功製度,許下重諾:


    凡殺敵一人,即可擺脫“軍戶”之身,重獲自由;若能斬敵偏將,更是可封侯爵,榮耀鄉裏。


    “男兒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


    這才軍中人心大震。


    燕北軍三度攻城。


    北風有堅城可依,防守亦積極勇猛,卻讓其铩羽而歸。


    於是!


    城中之軍,人心更為激動,在城頭高舉著利劍。


    燕北軍敗退。


    此消息如擂鼓般迅速傳迴北風之地,一時間,百姓與朝野上下,人心激蕩。


    原來,燕北軍並非不可戰勝,陸沉亦非神人。


    兩個月轉瞬即逝,燕北軍在原崇城外屢遭抵抗,始終無法前進一步。


    今日,他們甚至退避六十裏,似是對這座堅城束手無策。


    見此城中氣氛熱烈,仿佛已經取勝一般。


    正午時!


    一名小監,腳步匆匆,穿梭於各大營帳之間,氣喘籲籲地傳達著消息:


    “周帥急召諸位將軍!”


    一時間,城中高層將領紛紛雲集於城府之內。


    眾人分列兩排,依次落座,其中年輕偏將居多,老將則寥寥無幾。


    在座中,右邊位置靠前二人,乃是周天成的心腹。


    第一位乃是周天成的子侄,周永。


    他看上去身材中等,身著一襲月白色儒衫袍子,左手似乎有恙,一直曲起握在胸前,微微顫抖。


    臉上無肉,麵頰深陷,眉宇之間透出出一股冷酷之意。


    周永雖不著官服,周圍的將領也是明顯對其敬畏有加。


    據說,當年在城中主持“菜人鋪子”,做起“白肉”就是此人。


    周永深得周天成看中,雖是子侄,實則為謀臣智囊。


    在周永的後麵,坐著一位身披綠袍的中年將領。


    他身材高大,蓄著八字胡,臉紅如棗,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傲氣。


    此人是周天成的同鄉也是發小,一塊長大,也是當年城中僅剩的幾人之一。


    名叫何勝。


    他與周天成情同手足,多年來一直跟隨周天成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


    當年那場名動北風的防守戰,就是周天成加上二人,共同商量。


    至此之後!


    周天成才在軍中脫穎而出,一步一步走上了如今的地位。


    此刻,眾人雖未言語,但臉上洋溢的喜色卻難以遮掩。


    畢竟!


    他們已成功阻擊燕北軍兩個月之久,而今日更是將敵軍逼退六十裏,這無疑是對他們士氣的巨大鼓舞。


    年輕的將領們更是鬥誌昂揚。


    在兩列座位的左邊,為首坐著一位中年人,他閉目沉思,氣度沉穩,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囂都無法打擾到他。


    一襲大紅色的蟒袍,顯得格外醒目。


    北風的親王,拓拔術朝。


    拓拔術朝是拓拔術遺的弟弟,家中兄弟排行十八,自幼便被兄長帶在身邊,長大後更是被委以重任。


    他曾參與過北風和陸家軍之戰,無論是軍中還是朝堂之上,威望頗隆。


    原崇城作為北風的關鍵之地,其生死存亡直接關乎到整個北風的命運。


    拓拔術遺自然不會掉以輕心,設有“都查”一職,以監察周天成等將領的行動,由拓拔術朝這位的親王來擔任。


    拓拔術朝在城中的權利極大,除了周天成以外,所有將領的罷免和軍功都是由他呈報。


    眾人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職務都是對其恭敬有加。


    一邊是周天成的心腹將領,一邊是朝廷之人。


    倒是顯得安靜。


    沒過多久!


    周天成緩緩走進會議室,人還未至,那蒼老有勁的聲音便已先聲奪人:


    “抱歉,老夫來晚了些!”


    以周永為首的將領們早已齊刷刷地站起,恭候這位軍中元帥。


    拓拔術朝也稍晚片刻,眼神先是掃過對麵一列將領後,同樣起身相迎,他身旁的四人見狀,也緊隨其後,站起致意。


    拓拔術朝臉上露出和煦的笑意,說道:“周老爺子,不急!”


    一位身材有些岣嶁瘦弱的老將,看著已經六十來歲,背脊微駝,從後堂緩緩走來。


    他身穿北風的藍色朝服,頭戴著官帽。


    盡管他臉上皮膚聳拉,皺紋橫生,但那雙眼睛卻出奇地精光閃爍,透露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齊王爺!”


    周天成向拓拔術朝行禮道。


    二人一番客套後,眾人才慢慢參見,會議室內的氣氛頓時變得莊重而肅穆。


    周天成坐在主位上,掃視著眾人。


    周永已經起身,恭敬地匯報道:


    “周帥,探子已經來報,陸沉帶著十萬大軍退到了治水邊上。”


    “而且,軍中聚會頻繁,歌舞升平,據幾位驛侯所帶來的消息,大營的守衛都相當寬鬆,不少人甚至醉酒失態,已經有不少人失足墜入河中。”


    殿內年輕的將領們聽聞此言,臉上不禁露出笑意。


    名震天下的陸沉也不過如此。


    然而,一些年紀頗大之人,如拓拔術朝和周天成等,臉上卻是一片肅穆。


    一位參與過北上之戰的老將不確定地問道:


    “中郎將,軍情可屬實?陸家軍一向紀律嚴明,應……不該有此事發生。”


    周永在軍中的職務是軍事中郎將,擁有軍權,可以獨自領兵,與忌酒等軍中參謀不同。


    拓拔術朝也點頭附和道:


    “以陸沉親自治軍嚴謹,確實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事出反常!”


    周永笑道:“齊王殿下所言極是,因此我們又派出了第二批斥候前去再探。”


    “稍等片刻,就會有新的消息傳來。”


    周天成對周永的表現滿意地點了點頭,殿內再次陷入了沉寂。


    眾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前線的軍情,此事關乎重大,不容有絲毫馬虎。


    不出半炷香的時間!


    有軍士急匆匆地來報:


    “治水之畔,確實正在舉行聚會,軍營之中到處都是丟棄的酒瓶,河邊有不少士兵在洗馬,大營之內全是劃拳喝酒的聲音。”


    此言一出!


    周永似乎早有預料,畢竟第一波的探子都是他親自挑選的可靠之人,不會出現大的紕漏。


    麵如紅棗的的何勝,作為周天成的心愛之將,已經笑出聲來。


    “軍中酗酒,陸沉真是好大的排場。”


    殿中年輕將領也是一陣發笑。


    周天成摸了摸胡須,沉吟片刻後,沉聲道:


    “拿地圖來!”


    隨即!


    一副越州的地形圖在眾人眼前緩緩舉起展開。


    周天成的目光在地圖上逡巡,最後將眼神定格在治水兩側,他用粗糙的大手指著地圖上從原崇城到治水的路線,仔細審視著。


    他再重新看了幾眼,但仍舊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周永,你來看看,是不是陸家軍二十萬人都在治水西岸展開了軍勢?”


    周天成還是習慣稱唿那支軍隊為陸家軍,盡管如今他們已改旗易幟。


    周永快步走上前,仔細研究了地圖幾遍後,確認道:“迴周帥,確實在治水西岸。”


    拓拔術朝久曆軍務,聞言也是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沉吟道:


    “六十裏的西岸,根本展不開二十萬的大軍,除非是……”


    周天城沉聲接過了他的話:“除非分兵兩路,在兩側渡河。”


    拓拔術朝也湊上前去看治水的地形,眼中不由一亮,仿佛看到了某種可能性。


    堂下的探子也稟告道:“燕北軍,確實把兵馬布置在兩岸。”


    此時!


    何勝挺身而出,高聲請戰:“周帥,末將願領兵出城,突襲燕北軍,為我軍奪取先機!”


    周天成並未立即應允,而是篤步迴到了主坐,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拓拔術朝則繼續看著地圖,微微沉思。


    周天成抬眼望向周永,沉聲問道:“周永,你對此有何看法?”


    周永冷靜開口道:


    “若此時發動突襲,六十裏地,快馬瞬息即至,燕北軍中此刻正聚會,防守必然鬆懈。”


    “治水西岸地勢低窪,我軍居高臨下,占據地形之利。隻要我們銜尾追擊,二十萬大軍在他們來不及展開陣形之前,必會大潰,渡河而逃。”


    周天成聞言,默默點頭。


    此時,殿內又有年輕的將領挺身而出,請命出戰。


    這兩個月的守城經曆,讓他們對燕北軍的畏懼大大減輕。


    在他們看來,燕北軍並非如傳聞中那般不可戰勝。


    周天成並未立即下令,而是有意無意地等待著拓拔術朝的意見。


    他自然明白,在這個場合下,詢問這位親王的意見,無疑是在增強對方的“勢”。


    一方勢弱,便是折了自己的威望,不能隨意開口。


    尤其是如今這種決定。


    他坐在主位上沒有出聲。


    拓拔術朝,身為朝中的“都察”,亦是皇兄在軍中的代言人。


    自北風京都啟程之時,皇兄親自送他三十裏,沿途多次緊握他的衣袖,語重心長地道:


    “賢弟,此戰關乎北風六百年基業,全係於你一人之身。”


    “隻需守住原崇城,陸沉必敗無疑。”


    皇兄選擇周天成為帥,正是看重他守城經驗豐富,而非勇猛善戰之輩。


    周天成絕不會輕率出城迎敵,這是皇兄對他的信任,也是對他的期望。


    此刻,拓拔術朝必須站出來,重申北風從始至終對燕國的決策。


    他轉過身,聲音堅定道:


    “此時絕非出擊之時。”


    “以陸沉之智謀,怎會犯下如此錯?我們若出城,恐怕正中敵人下懷。”


    “陛下高瞻遠矚,五年前便在此地修建堅固工事,正是為了應對今日之戰。”


    “我們隻需堅守原崇城,不使其失守,燕北軍自然會因糧草不濟、士氣低落而不攻自破。”


    何勝聽聞此言,眉頭微蹙。


    周永聽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讚同道:


    “齊王所言極是,陸沉狡詐多端,我們確實不得不防。”


    周天成此時才緩緩開口:“堅守城池,不予出擊,此乃上策。”


    “陛下給我的明確命令就是守住原崇城,任何私自出城者,都將依軍法處置,絕不姑息。”


    眾人聞言,齊聲應命,氣氛一時肅穆。


    周天成又笑道:“今日燕北軍退去,陛下特地下令犒賞三軍,以表嘉獎。但城中守衛亦不可懈怠,需輪班輪守,確保萬無一失。”


    此言一出,眾人臉上皆露出喜色,士氣為之一振。


    拓拔術朝道:“有周老爺子在,原崇城固若金湯。”


    周永見此情景,也是微微一笑,這位在軍中素以鐵血著稱的親王,今日給足了麵子。


    後堂就侍女呈上開好酒好菜。


    眾人開席!


    到了下午。


    這時,突然有斥候匆匆來報。


    “稟告各位大人,燕北軍已渡過治水,正在向後撤軍。”


    “更有消息傳來,陸沉準備在博州和許州屯田,組織農事活動。”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嘩然。


    “什麽!”


    周天成語氣驟變,顯然對這一消息感到意外。


    拓拔術朝也沒有預料到,陸沉會做出這樣的決策。


    燕北軍去博州和許州屯田,他們之前確實有過討論,乃是不可能的決策。


    但誰也沒想到陸沉會真的這麽做。


    周永微微沉思,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陸沉的用意。


    何勝的聲音此時響起,帶著幾分不屑:


    “陸沉真乃蠢貨!”


    殿內一陣騷動,眾人麵麵相覷,議論紛紛。


    似乎是“天賜良機”!


    然而!


    周天成卻顯得異常沉穩,他緩緩說道:


    “我們先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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