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黃昏,三月清明,道兩旁綠樹萌芽,三三兩兩的學子們悠然走過。陳楓和衛飛也夾雜在其中漫步而行。為了徹底解決衛飛身上的柳靈郎,兩人又去了一次老院子,陳楓希望可以借助老院子裏四靈護主局的力量來醫治衛飛,可是最終無功而返。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真實的水平實在有限,他找不出老院子的四靈護主究竟是四靈中的哪一靈。而老王頭說過,四靈護主的陣眼應該就是院子的主人,隻要主人遇到致命的危險,四靈護主局就會自動開啟,但衛飛還遠沒到有性命之憂的程度,陳楓也隻好暫時做罷,另外再想辦法了。


    走在校園之中,陳楓忽然惆悵起來,時間似乎真的如流水一樣,就在那些一成不變的枯燥的打坐中流逝,而這條林蔭路,卻不知為何讓他忽然升起諸多感受。初中高中大學都是成長的關鍵階段,但好像隻有大學時代最能體現青春的概念,即便第一次的牽手是在喉結初長時,可大多數人願意記住的還是那或張揚或頹廢迷茫的四年。


    陳楓萬千感慨,隻是一轉頭,目光掃過周圍,忽然被前麵吸引。衛飛正在給楊冰打電話,可是對方的電話卻關著。他收起手機,順著陳楓的目光看去,隻見前麵有一人雙膝一跪,隨即全身匍匐在地,兩手前伸,整個人都伏在地上,站起來又是一跪一拜。


    衛飛大是驚奇,“他這是在做什麽?”


    陳楓也是有些驚訝,“這是發了宏願的大禮,隻是……”


    那人平頂灰發,麵容平靜無色,讓人看不出實際的年齡,他上身穿著一件對襟的排扣大褂,下身則是一條燈籠褲,但由於沾滿了泥土,早已看不出顏色,隻依稀能辨認出那應該是套僧服。他似乎在做著一件極為平常的事,但舉手投足間卻有一種令人感動的虔誠,周圍雖然圍了一些人,並沒有人出言譏笑。


    陳楓說道:“這種大禮就叫五體投地,是佛家最為至上的禮節。但像這樣行五體投地禮的卻是宏願寺的獨門修法。”


    衛飛看著那人一跪一拜的前移,“宏願寺是何寶地?”


    陳楓說道:“宏願寺是九華山供奉地藏王菩薩金身的法場。當年地藏王菩薩就是在那裏修持,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肉身千年不滅,保存至今。宏願寺因此得名,而地藏王的修持法門也在寺裏傳承。”


    “就是這個五體投地?”衛飛問。


    陳楓搖搖頭,“‘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是何等的宏願,地藏王菩薩誓要度盡地獄萬鬼,五體投地是他的門人由此宏願演悟而來,說白了,不過是為了表示對什麽事的決心而已。”


    衛飛點點頭,“明白了,可能和上初中那會,隔壁三班的二毛子給他們班花寫血書一樣。”


    陳楓又是哭笑不得,“佛門有許願還願之說。當願成後,都要完成當日的承諾,否則因果纏身。這五體投地也算是了解因果的一種方法,隻是落了下乘。”


    說話間,那人在路人的圍觀中漸行漸遠,衛飛驚歎:“他就這麽一直拜下去?”


    陳楓說道:“要看他許下了什麽願,五體投地行千裏的不是沒有。”


    衛飛難以置信,“這樣一跪一拜的走個幾千裏?”


    陳楓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如果到了西藏密宗那兒,逢有朝聖或是活佛祈福的時候,隨處都可見這樣五體投地的人。”


    衛飛搓搓手,“真想知道他行這種大禮是想幹什麽。”


    陳楓嚴肅的說道:“別惹事了,肯行這種五體投地禮,背後一定有個煩,還是想想你自己應該怎麽辦吧。”


    衛飛一泄氣,“媽的,你們這些修道求仙的怎麽也……”話沒說完,忽然身子一歪,搖搖晃晃的就要摔倒。陳楓急忙一把扶住他,“怎麽了?”


    衛飛喘了口氣,“不知道,頭暈得厲害。”


    陳楓仔細看了看他眉心,“可能還是柳靈郎的問題,畢竟月建剛過,又封早春,木氣正旺。”隨後架著衛飛向後山走去,“既然這樣,不如到樹林裏去,幹脆使柳靈郎重生三魂,也好徹底消除它。”


    衛飛掙紮了一下,“胖子,別去那兒,我感覺不對。”


    陳楓說道:“柳靈郎已經附在你的身上,不讓它重生,我這點水平更沒辦法治住它了。”


    天色已晚,路燈亮起,道路上除了夾著書本匆匆而過的學生,就是成雙成對的情侶。衛飛被陳楓攙著,“胖子,你手往上一點好不好,我可不想別人誤會咱們的關係。”


    陳楓扶他在條石凳上坐下,“少說兩句吧,留點精神應付柳靈郎,我可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


    衛飛呻吟著往後一躺,沒有說話。陳楓皺眉看著他,思索著用哪種方法。


    這時背後的一片樹叢後,傳來一男一女的對話,先是女聲說道:“不要問原因了。不適合就是不適合。”


    男的怯怯地說道:“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女聲不耐煩的說道:“給你很多次機會了,可是你始終沒有把握,我不想什麽事都給你說的那麽明白。”


    男的說道:“可是我……”


    女的哼了一聲,“你像個男人好不好?!”


    陳楓聽的啞然失笑,拍拍衛飛剛想調侃幾句,忽然間衛飛一聲低吼,軟軟躺在石凳上的身體忽地一僵,也不見什麽動作,箭一般地飄了出去。隨後,樹叢後那個女聲尖叫起來,“你幹什麽……救命啊!”


    陳楓不及細想,急忙撲過去,隻見衛飛滿臉兇像,雙手死死卡住那個女孩的脖子,旁邊一個似乎嚇傻了的男孩雙手顫抖不停,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楓急忙伸手在衛飛頭頂一拍,然後扶住他,對那男女說道:“對不起,對不起,他喝多了。”


    女孩臉色蒼白顯然被嚇住了,張張嘴想說什麽,看看衛飛忽忽的喘氣,終於沒敢開口,卻轉身對那男孩說道:“你看看,我怎麽能接受你,剛才我有危險,你竟然一動不動。”男孩漲紅了臉,“我我”了半天,沒憋出一個字。


    剛剛被陳楓一掌拍在頭頂又軟軟下來的衛飛,忽然又是咆哮一聲,兩眼血紅一片,又要衝過去。陳楓一手按住他,口中輕喝:“鬼宮、鬼信、鬼壘、鬼心、鬼路、鬼枕……”依次在衛飛身上不斷地點過。


    老王頭仍舊靠在他的小攤車上,怔怔地出神,依然感到山上除了衝天的怨氣外,還有一種讓人嘔吐的血腥之氣。繼而想起一個傳說,一個由於過度飄渺和殘忍的傳說,如同旗門一樣,這個傳說同樣是虛無的,師兄弟間也避而不談,不是因為敏感,而是它其中隱藏的瘋狂。


    老王頭定定神,雖然相隔較遠,但以他的功力修為,還是可以聽到那邊的對話。隻聽有人說道:“法醫再鑒定一下。大家先迴局裏,我先把目前的情況向市局匯報一下。西區這塊可正在進行重點規劃建設呢,不要再出什麽案子了。”


    接著有人說道:“大家不要有太大的壓力。現在撤隊,今天晚上先開個案情討論會。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下裏透露和討論這個案子。”一揮手,率先離去。


    這時,老王頭隻感到一股更強烈的畏懼感伴著無邊的衝天怨氣漫天蓋地的侵來,他實在忍不住左右手同時掐決,心頭默念道家的清音普心咒,身體周圍亮起一層幾乎肉眼可見的銀光。好在天色還亮,沒有人注意到他身上的異樣。


    估計等到辦案的警察都已經撤離,老王頭也不顧他的小攤車,立刻走向旁邊的樹林之中,找了一塊石頭,雙膝盤坐,左手拇指搭在食指上,其餘三指翹起,呈蓮花狀,豎在顎下,右手以同樣的姿勢橫放在下腹丹田處。不一會兒,身體迅速溶於黑暗之中。


    那種蔓延在整個山坡上的氣息,普通人雖然感應不到,但對老王頭來說,卻猶如麵對真刀實槍一般,使他不得不全神以赴。龍遊派固然是道家正宗,但由於時代不同,為了吸收更多的教徒,弟子們大都拋去了道家最為正統的金丹大道,轉而煉些華而不實的小術。他也是如此,近五十年的功夫都花在了青雲箭上,而這不過是龍遊派裏眾多術法中的一門而已,雖有五十年之久,可正統龍遊派的心法他仍然未結元嬰,與返先天之境還差了不少的距離。


    剛剛坐定,老王頭隻調息數下,半山坡上的樹林裏忽然群鳥驚林,撲撲拉拉聲中,老王頭猛地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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