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漏茶室。


    八重神子打開茶葉罐,瞥一眼,滿意點頭,接著在木漏茶室看板娘梢的注視下,隨意捏了撮茶葉丟進茶壺,又拎起燒開的水壺,更加隨意的注水。


    梢額角跳了跳,眼睜睜看著八重神子糟蹋茶室的好茶葉,心痛得不能自已。


    糟蹋茶葉不要緊,但在她麵前糟蹋,著實有些讓人苦惱。


    卻偏偏不能開口製止,連提醒都不可以——宮司大人如此自有她的道理,她不能也沒資格多說什麽。


    “消息送出去了?”


    八重神子瞥了眼這位看板娘,眼含笑意,停下動作,不再逗弄她。


    雖然看漂亮的女孩子露出苦惱的表情,是件很有樂趣的事,但現在還是正事要緊。


    “迴宮司大人,已經派人送往社奉行所,交給神裏大人了。”


    梢連忙迴應。


    “嗯,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八重神子擺擺手,暫且放過了她。


    “是,宮司大人。”


    梢鬆了口氣,向八重神子行了一禮,腳步稍顯急促地離開。


    “神子,你是故意的?”


    熒看了眼被隨意對待的茶葉,又看看八重神子的表情,語氣稍顯不確定:“惡趣味?”


    “當然不是,我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什麽理由?”


    “嗯,還沒想好,想好了再告訴你。”


    八重神子笑笑,將故意搞成一團糟的茶具清理幹淨,認真且用心的沏一壺茶。


    “哇,這個人的性格好惡劣。”


    派蒙湊在熒身旁,小聲叮囑:“熒,要小心,可千萬不能被她騙了。”


    熒迴給派蒙一個安心的眼神,右手手指自然在左手腕上的掐絲手鐲拂過,瑩白蛇鱗微亮,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請。”


    八重神子斟兩杯茶,將其推向熒和派蒙:“雖說我並不精通茶道,但也還算涉獵。”


    “謝謝。”


    熒道了聲謝,拾起茶杯輕抿一口,旋即放下:“神子,關於接下來的計劃,你有什麽遺漏之處要補充嗎?”


    “遺漏之處……我想想,嗯,應該沒有。”


    八重神子四指持著杯盞,稍作思索後將其放下,同時不動聲色地瞄了眼熒的神情,輕咳一聲:“不過,倒有些需要解釋和坦白的地方。”


    解釋和坦白……熒神情不變,隻靜靜看她,等她開口解釋和坦白。


    小吉祥物捧著茶杯喝上一口,立即瞪大眼睛,卻不是因為茶湯好喝,而是因為太燙,嘴裏直吸氣。一點茶湯在嘴巴裏被吹得轉了不知多少圈,想吐掉,又察覺到此刻熒和八重神子正進行某種隱晦交鋒,不想讓熒跌了氣勢。


    “咕!”


    終於咽下,小吉祥物小臉皺了皺,將手中這杯又燙又苦的茶放下,且推遠了些。


    她小口小口吸著氣,正要和熒一起同八重神子對視,便見到熒從手鐲中取出冰鎮果飲放到她身前桌案上。


    小吉祥物感動極了,一邊抱著果飲喝著,一邊努力用沒什麽威力的眼神盯著八重神子。


    真是可愛的小家夥……八重神子忍不住笑笑,目光卻在熒手腕處的手鐲上停留少許。她很清楚的記得,在來稻妻前,或者說在上一次分別前,熒手上還沒有這枚漂亮鐲子。


    所以是陳天楓送的?


    那麽這鐲子的功能,很可能不止是用於儲物這麽簡單。


    八重神子猜測著,看向熒的眼睛,微笑道:“我向影提議,請陳先生假扮奧羅巴斯,除了想盡可能平穩解決海祇島之事,還有著其他小心思,所以要解釋和坦白。”


    “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和天楓坦白?”熒詢問道。


    “很簡單。”八重神子微微一笑,分外坦誠:“因為我不敢。”


    “……嗯?”


    熒眼睛眨了眨,沒搞懂八重神子是個什麽邏輯。


    不敢?既然不敢,那為什麽要算計天楓?又為什麽要向她坦白?


    “熒,你和陳先生是旅伴,是絕對的友方,未來的關係還可能更進一步,自然不用小心翼翼地和陳先生相處。”


    八重神子歎息著搖頭,“可稻妻不同。稻妻太過弱小,所以和陳先生的相處中,必須小心再小心,既不能什麽都不做,又擔心多做、錯做。”


    她語氣哀婉,神情真摯,似乎在說些肺腑之言。


    熒想了想,認真道:“神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


    “好吧好吧,不開玩笑了。”


    八重神子哀婉之態瞬間收斂。


    小吉祥物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剛剛差點真的相信八重神子是迫不得已了!


    真是可惡!


    派蒙氣鼓鼓的,用大眼睛瞪她。


    “言歸正傳,請陳先生假扮奧羅巴斯,除了解決海祇島之事外,我的另一個目的,就是希望陳先生心中能對稻妻子民多些好感,哪怕隻多一絲。”


    八重神子隻當自己沒看到派蒙的眼神,斟酌著話語,將自己的目的一點點清晰的講出。


    “這就是我隱瞞的所有其他小心思。”


    “原來如此,我大致明白了。”


    熒頷首,和派蒙對視一眼,尋了個借口暫時離開茶室包間。


    八重神子像是沒察覺這是借口一般,微笑送她們出了包間門,隨後氣勢垮下來,抬手拍拍胸膛,舒了口氣:“好險好險,他們果然有察覺不對……還好沒想著隱瞞。”


    “不過,那枚手鐲果然有著通訊功能啊……”


    …


    …


    “天楓,你都聽到了吧?”


    “嗯,聽到了。”


    “有什麽想法?”


    “呃……就,莫名其妙的。”


    瑩白蛇鱗中傳來陳天楓的聲音,滿是疑惑和不解:“她們為什麽覺得,我用了奧羅巴斯的身份,就會把珊瑚宮之民視為自己的子民?”


    祂的子民從始至終都是也隻會是聖靈人,祂和聖靈人一路艱辛前行,相互扶持,才有了足以傲視天下的聖靈帝國。若是這麽輕易的就將珊瑚宮之民視為子民,用的還是奧羅巴斯的身份,那麽這無論是對祂、對聖靈人,還是對奧羅巴斯、對珊瑚宮之民,都是一種褻瀆。


    陳天楓想不明白影和八重神子為什麽會有這般……奇妙的腦迴路。


    “也許她們並不是想讓你視珊瑚宮之民為子民,而是想讓伱在假扮途中,對這些在未來注定會融入稻妻的鳴神子民多一些好感?”熒說著稍顯繞口的猜測。


    “有可能……哦,稍等。”


    鱗片中陳天楓的聲音變得模糊,隱約能聽到“對,是熒”、“不可能,放棄吧”之類的話語,聽不真切。


    隨後就是一陣嘈雜噪音,好半會兒才恢複正常。


    熒眨眨眼,總覺得陳天楓那邊發生了什麽很熱鬧的事情。


    “咳,我問過了。提瓦特魔神似乎都有這麽一條底層邏輯:神愛世人。”


    陳天楓的聲音響起:“所以她們下意識認為所有神明都是【愛人】的,巧的是,魔神奧羅巴斯原本不是珊瑚宮之民的神明,是因為種種意外,才陰差陽錯的成了他們的神。”


    “有了這麽個例子在,所以影和神子才認為這謀劃可行。”


    陳天楓有些哭笑不得:“虧我還琢磨半天,還以為她們有什麽了不得的算計,結果到頭來就這。”


    不過也是辛苦她們了,如果他是一款攻略遊戲的話,此時的影和神子做的,就是想方設法的提高他對稻妻的好感度。


    ——就是方法笨了些。


    也不知道向風神和岩神學學,這兩位神明,一個以身入局,真心換真心;一個出手闊綽,魔神奧賽爾和璃月信仰之力說送就送。


    陳天楓心中吐槽,覺得稻妻神明的能力有待提高。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做?”


    熒詢問道。


    “按計劃來就好。啊,對了,還有一點。”


    陳天楓語含笑意:“咱們隻答應要幫稻妻收複海祇島,隻要這一點能完成,其餘的都不重要。所以沒必要太辛苦自己,熒,可以玩的開心些。”


    “嗯,我記下了。”


    熒眼角彎了彎,還要再說些什麽,就聽到蛇鱗中似乎響起某道頗為熟悉的聲音,接著陳天楓便急匆匆道別,將通訊掛斷。


    “天楓那邊怎麽?”派蒙抓抓頭發,疑惑道:“怎麽感覺好像有另一個人,他們還起了爭執?”


    “不清楚,但……”熒有些不確定:“那另一個人,好像是哥哥?”


    兩人麵麵相覷,眼中盡是茫然與好奇。


    ……


    “停停停,已經結束了,再動手就不禮貌了啊。”


    陳天楓咧咧嘴,不能理解:“我說大舅哥,你不想現在和熒聊天就算了,怎麽還不讓我聊?”


    剛剛他把“電話”給空,結果這位深淵王子不肯接,說什麽還不是時候,可他收迴來自己聊的時候,這家夥又瞪著眼想阻攔。


    嘖,無法理解。


    “……”


    空麵色微黑,不想搭理他。


    實在想不通,陳天楓有哪裏好,妹妹怎麽就看上他了?


    他想來想去,最後把這筆賬記在了某個吟遊詩人頭上。


    空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心情平複下來,表情嚴肅:“我這次來找你,是有其他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


    陳天楓同樣認真起來,能讓空特地來找他,就絕不可能是小事情。


    “深淵教團在我的主導下,這些年一直在執行一個名為【命運的織機】的計劃。你不需要了解它具體是什麽,隻需要知道,當計劃完成,教團便有了編織提瓦特命運的可能。”


    空眉頭皺著,道:“為此教團做了很多準備,包括去蒙德尋找坎瑞亞製造的,世界上第一台【耕地機】的眼睛,雖然暫時還沒找到。”


    陳天楓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耕地機就是在荒野上遊蕩的遺跡守衛,雖然名字是耕地機,卻是種大型自動機械兵器。這種命名方式源自坎瑞亞的理念:土地不是用農具去犁的,而是用鐵與血去爭奪的。


    “可在前段時間,準確的說,是你抵達稻妻後不久,提瓦特的命運便出現了劇烈變化。”


    空眼中有著疑惑:“雖說命運本就時刻變化,即使最頂尖的預言家,也隻能從眾多未來中挑選出可能性最大的未來,可這一次不一樣。”


    這一次命運動蕩的程度,就連一般厲害的預言家,都能清晰感知到命運長河泛起的劇烈波濤。


    “所以我想知道,你做了什麽?”


    空看著陳天楓:“命運動蕩的起始點位於稻妻,這裏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有能力影響命運。”


    “可我什麽都沒做。”


    陳天楓同樣皺著眉,心中閃過種種猜測:“我很確信,從進入稻妻到現在,沒做什麽能影響命運的事……”


    他忽然停頓下來,心中靈光一閃,抬眸目光和空撞在一起,異口同聲道:


    “是【未來】!”


    命運與時間,這兩者向來是難以琢磨的東西,且息息相關。


    倘若命運真的因陳天楓而掀起波瀾,而他在【過去】與【現在】又都安分守己,那麽就隻剩下唯一一種可能了。


    “所以我在未來做了什麽?”


    陳天楓咧咧嘴,歎了口氣:“時間和命運這兩個東西最讓人厭煩了,之前我就煩這種類型的神明。空,你小心些,你那什麽【命運織機】的計劃,別一不小心把自己賠進去了。”


    “還計劃什麽,命運已經被你影響了。”


    空搖搖頭,猶豫片刻,手掌一翻,拿出枚縈繞著紫黑色煙氣,看起來不祥又邪異的晶石:“這個給你。”


    “這是什麽?”


    陳天楓眉梢微挑,接過晶石,上下打量一番,感知到和地脈相似的氣息,心中隱隱有所猜測。


    “地脈源石,【命運的織機】計劃的副產物,能短暫加強你和地脈間的聯係。”空解釋一句,道:“我不知道你未來會做什麽,但應該與地脈有關,這東西或許能在那個時刻幫你一把。”


    “好東西,多謝大舅哥。”


    陳天楓收下地脈源石,衝空拱拱手,標準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別叫我大舅哥。”


    空麵色一黑,很想把東西再收迴來:“熒還沒明確認可你呢。”


    陳天楓笑笑,並未反駁,也沒輕浮的保證什麽。


    “我要說的就這些,下次再見了,陳天楓。希望下次見到你,你能是個完整的活人,嗯,活神。”


    “承你吉言嘍。”


    “還有……”


    深淵王子張張嘴,歎息道:“照顧好熒,別讓她受傷,也別受欺負……就是這樣,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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