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初露,白霧氤氳。


    通向璃月港的官道上,一輛驢車載著兩個人,慢悠悠的走著。


    “陳兄,要不還是我來趕車吧,多少熟練些。”


    “咦?蘭佑兄弟看出我是新手車夫了?”


    “···一般來說,就算是驢車,也不該像這樣隻比人走路快一點的。”


    耐心觀察一天的夜蘭歎了口氣:“還有,尋常人駕車轉彎時,是不會讓驢子先停下來的。”


    “哈哈哈,蘭佑兄弟好眼力,見識也不俗,不愧是璃月的大商人。”


    陳天楓一點都不覺得尷尬的誇讚著,隨即辯解道:“隻是蘭佑兄弟有所不知,這驢車是我全部家當,還等著到了璃月港,用它們換些摩拉應應急呢。”


    “陳兄在路上耽擱的時間,就已經超過這驢車的了。”


    “哎,蘭佑兄弟過獎了,現在我的時間不值錢。”


    可我的時間值錢!


    夜蘭有些後悔,早知道就安排其他人追蹤了:“陳兄,這舊車老驢的,實在值不了幾個摩拉···不如這樣,這些東西我收購了,也省去你苦尋買家的功夫,怎麽樣?”


    “這怎麽好意思···”陳天楓象征性靦腆一下:“蘭佑兄弟打算出多少摩拉?”


    “四千摩拉。”


    “四千摩拉?”


    “嗯,連車帶驢,一共四千。”夜蘭點點頭:“陳兄不必在意,多出的那些,就算是我這兩天的夥食費了。”


    不,我不是嫌多,而是覺得太少了···


    陳天楓眼睛微眯,仔細看了看夜蘭那不似作偽的真誠眼神,又想起銀翼盜寶團的兄弟們送給自己的遺產。


    難不成摩拉的購買力其實很高,和遊戲裏完全不一樣?


    唔,這樣倒是合理了些···誤會銀翼的兄弟們了,他們不是窮鬼來著···陳天楓摸了摸腰間錢袋,沉甸甸的。


    原來自己錢袋裏的資產要比一輛驢車高一些啊。


    “兄弟真是太客氣了。”


    陳天楓咧嘴一笑,拍拍她的肩膀,豪爽道:“但我怎麽能讓兄弟吃虧呢?我記得兄弟還經營著辦證的生意···這樣吧,我用這輛車和車上這些零碎東西,換一份仿真的璃月戶籍,兄弟覺得怎麽樣?”


    夜蘭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明白這貨已經在心中認定她是賣假證的,做的生意也多半沾點灰色,不過這樣也好,能讓他稍稍放鬆些警惕。


    她思襯著,笑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陳天楓利索的讓開位置,夜蘭也不客氣,坐在駕駛位,接過鞭子。


    “啪!”


    “嗯啊!”


    老毛驢嘶叫一聲,步伐明顯加快許多。


    “說起來,陳兄就不擔心我食言而肥?”夜蘭一邊趕著車,一邊閑聊般開口:“畢竟咱們可沒有立契約,到了璃月港,就算我反悔陳兄也沒什麽辦法啊。”


    “哪裏的話!我這是對蘭佑兄弟的信任啊!”


    陳天楓信誓旦旦,實則想的是,要是這人敢放他鴿子,等事辦完了,就在城外蹲著,一刀了結了他們之間的因果——正巧他的時間不值錢,也沒什麽事幹。


    銀翼盜寶團的事情,成功將陳天楓骨子裏的匪氣激活,不知多久才能平息,更不知道會不會平息。


    “放心,蘭某必不負所托!”


    夜蘭也抱了抱拳,一副大為感動的模樣。


    兩人對視一眼,笑容一個比一個誠懇,心中卻隻把對方的話當做屁話。


    “路途還長,就這樣幹坐著也無趣。”


    陳天楓換了個更舒適的坐姿,提議道:“蘭佑兄弟,不如我們輪流講故事吧,風土人情、民間傳說,或是自己的親身經曆,又或者胡編亂造的東西,都可以。實不相瞞,兄弟我還是個作家來著。”


    “作家?”夜蘭挑眉,沒見過哪個國度的作家是這個樣子的。


    “對,作家。”陳天楓樂嗬嗬道:“就是那些大齡無業青年最喜歡自稱的那個【作家】。”


    “啊?哈哈哈···陳兄真是風趣!”


    夜蘭下意識掩唇輕笑,忽的動作一僵,注意到陳天楓稍顯古怪的眼神,輕咳一聲,麵不改色地放下手臂:“陳兄先講還是?”


    這人笑起來怎麽娘兮兮的···陳天楓眨了下眼睛,瞄了眼她平坦的胸膛和凸起的喉結,決定尊重個人愛好。


    “我先來吧,嗯,有了。”陳天楓想了想,道:“早些年我客居蒙德,在酒館外麵,遇到一位自稱是大冒險家的蹩腳冒險者,他那時喝的醉醺醺的,嘴裏還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


    “我一時好奇,又有些閑功夫,就在他旁邊聽了聽,沒想到聽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這位冒險家自稱斯坦利,但他真正的名字卻是漢斯·亞齊博爾德,是斯坦利的夥伴。兩人在無風之地【燼寂海】冒險時,斯坦利為了救漢斯而喪命,漢斯一直愧疚於心,痛恨那時死的為何不是自己。於是漢斯冒充著斯坦利的身份,不想讓世人遺忘這位大冒險家的名字。”


    陳天楓歎了口氣:“至於他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他早就不在乎了。”


    “很感人的故事,你最後應該沒有戳穿他。”夜蘭很是肯定。


    “我沒有戳穿的理由,事實上我什麽都沒做。因為我什麽都做不到,甚至無法安慰他。”陳天楓不知想起什麽,感慨道:“或許隻有神明才能拯救這位迷茫的冒險家。”


    “或許吧。”


    夜蘭記下了斯坦利和漢斯·亞齊博爾德這兩個名字,打算有時間讓人去蒙德查一查:“該我了。陳兄也知道,璃月是與神同行國度,我要講的就是百年前岩王帝君微服私訪的事情,傳聞···”


    時間很快在故事中流逝。


    兩日後,


    風塵仆仆的驢車終於抵達璃月港,在夜蘭的指揮下,拉車老驢明顯瘦了一圈,有氣無力的喘著,一副隨時可能用死亡來罷工的模樣。


    陳天楓看著這座繁華威嚴的大都市,眼中滿是驚歎。璃月港沒有巍峨雄壯的城牆,卻絲毫不掩其壯麗的風度,一棟棟熟悉又陌生的“古風”樓宇,讓陳天楓有些恍惚。


    行走在璃月港中,可見盛世繁華。


    熙熙攘攘的往來人群,車水馬龍,古色古香間又有著決然不同於古代繁華都城的風采——至少古代都城裏不會有拿著留影機自拍的。


    璃月港街道寬闊,老驢拉著車,終於恢複了最初時慢悠悠的步調。


    陳天楓瞅了瞅破舊的驢車,又瞅瞅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抓了抓頭發,有種土包子進城的錯覺。


    等下得換身好點的衣服才行。


    陳天楓暗自嘀咕一聲,發現驢車停了下來,身旁的雕梁畫棟的氣派建築很是眼熟,門前還擺放著兩尊大石獅子。


    “我們到了。”


    夜蘭將鞭子丟進板車,絲毫不在意自己土包子的打扮,反正身份樣貌和名字都是假的。


    “到了?”陳天楓愣了下。


    “總務司,陳兄要辦戶籍的話,自然要來這裏。”


    “總務司?”


    陳天楓終於想起眼熟在哪裏了,他“嘶~”了一聲,看向夜蘭的目光有著愕然。


    不是,兄弟,你來真的?


    辦假證來總務司辦,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


    璃月七星不管的嗎?


    還是說···


    陳天楓反應過來,眼角跳了跳:“蘭佑兄弟,在璃月辦戶籍難道真的很容易?”


    “對容易的人來說很容易。”夜蘭說了句廢話,笑眯眯道:“若是陳兄反悔的話,可以自己先試一試,驢車的摩拉我照給不誤。”


    “不用不用,我說過了,我信得過兄弟。”


    陳天楓不願節外生枝,露出憨笑:“兄弟一個人可以嗎?不如我和兄弟一起,也能幫著跑個腿。”


    “陳兄不必客氣,我在總務司還算有些關係,辦個戶籍問題不大。”夜蘭委婉拒絕道:“隻是我這‘關係’不喜見生人,還請陳兄見諒。”


    “理解理解,兄弟早去早迴,我在這兒等你。”


    陳天楓也不強求,目送夜蘭進入總務司後,牽著驢車停到不礙事的地方,抱著刀倚著車看人來人往。


    往來行人或好奇地看他一眼,或隨意的瞥一眼,還有的看一眼都欠奉,毫不在意。


    陳天楓看得津津有味,摸了根不知何時拽的藏進懷裏的幹枯草莖,叼在口中半眯著眼睛。


    這就是璃月港啊,比遊戲中大了不止一籌,更繁華也更漂亮,不愧是提瓦特大陸唯一能印錢的國家。


    不多時,夜蘭拎著牛皮紙製成的文件袋迴來。她將文件袋遞給陳天楓,示意他看看是否缺了什麽:“陳兄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陳天楓打開文件袋翻了翻,麵色僵硬一瞬,又很快恢複正常。


    他媽的自己不認字兒啊!


    不對,是不認識璃月的字兒!


    都說普通話了,為什麽不用簡體漢字?這麽矯情?


    陳天楓暗自牙疼,裝模作樣的翻了翻,點下頭,又將文件袋合好,“先去完成友人托付的事情,然後試著在璃月找個清閑能糊口的工作。”


    “那就祝陳兄馬到成功。”夜蘭拱拱手,道:“若是陳兄有事相商,可以來璃月港東南側柳樹街二十七號,找一個叫錢三的人。報自己的名字就好,我會提前叮囑他的。”


    “我記下了,蘭佑兄弟有心了。”


    陳天楓背著包裹,裏麵塞著木匣和牛皮紙文件袋,腰掛長刀,抱著一個陶土壇子,目送夜蘭牽著驢車遠去。


    直到驢車消失在視線中,他才有些心疼地嘀咕一聲‘虧了虧了’。


    此刻天色正好,陳天楓抱著壇子,沒有去衣帽店換身新裝,反倒腳步一轉,在路邊小販手中買了份地圖,一邊問路一邊看圖的向目的地【往生堂】走去。


    衣服什麽的不著急,先給元穆換個新家再說。


    人活一輩子,到最後大部分都是住到一個小盒裏,這是極重要的事,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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