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楓怔在原地。


    目光有些呆愣,瞅瞅手中的匕首,又看看在死魚一樣癱在地上,滿身灰塵、有著血跡的傻子少年。


    紅色的血液刺的他眼睛生疼。


    想加入銀翼盜寶團,就必須要把自己的罪證交出去,沒有罪證的就要現場留下罪證。


    他早該想到這些的,這些盜寶團,至少銀翼這些盜寶團,都是亡命徒!綿羊是無法加入這些惡狼般的團夥的,潔白的羊毛隻會引起這些匪徒的惡意。


    “···大哥,這傻子看上去還有的救,多少也算個幫手···”陳天楓笑容稍顯僵硬,幹巴巴的:“要不我換個罪證?”


    “傻子而已,給他用藥實在是可惜了。”


    賊首擺擺手,表麵笑著:“荒山野嶺的,換罪證也不容易,就這樣吧。還是說···兄弟和這傻子,確實感情深厚?”


    他這樣說著,笑容看不出絲毫異樣,右手卻悄無聲息地摸到刀柄。


    匕首山匪把玩著匕首,似乎在熟悉手感,也像是在配合賊首,封死陳天楓的退路。


    錘子山匪抓了抓頭發,依舊憨笑。


    氣氛悄然變化,山林間的風肅殺而冰寒,卷起地上枯葉,在空中撕碎又丟棄。


    “快些動手吧。”


    長刀山匪出聲打破愈發奇怪的氛圍,他抱著刀,看向陳天楓:“等迴了營地,我教你用刀。”


    “你要教他用刀?”


    賊首收起假笑,眉頭微皺:“咱們那營地,地方可不夠大啊。”


    “找一找總是有的。”長刀山匪難得笑了笑:“他有股狠勁,適合用刀···而且我有自信教好他。”


    賊首低聲噥咕了句什麽,手掌離開刀柄,看向陳天楓:“兄弟的意見呢?”


    “···自然是聽大哥的安排。”陳天楓像是剛迴過神,不好意思地笑笑,裝作沒察覺剛剛異樣的氛圍:“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準備殺人,差點沒反應過來,讓兄弟們笑話了。”


    “沒事沒事,第一次都這樣,以後習慣了就好。”


    賊首笑聲爽快,側開身子讓出道路:“那就動手吧,別讓兄弟們等太久。”


    陳天楓提著匕首,從賊首身旁走過,蹲在傻子少年身旁,刀尖指向他的心髒。


    沒辦法,我沒得選。


    陳天楓看著傻子少年的眼睛,茫然、無辜還有些執拗的怒火與不甘,大概是因為藥材又被搶了吧。


    傻子少年咳著血,嘴唇一開一合,虛弱的聲音模糊不清。


    但陳天楓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他說‘我不想死’,說‘婆婆還在等他’,說‘藥又被搶了’···


    “沒人想死,我也不想。”


    陳天楓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著,像解釋又像是安慰,想要挪開視線,卻又不敢挪開。


    “噗呲——”


    刀鋒刺入心髒。


    傻子少年瞪大眼睛,似乎在這一刻終於恢複清醒,竭盡全力抓住陳天楓拿著匕首的手掌,嘴唇嚅囁著,拚了命的想要說些什麽:“求你···藥···婆婆···”


    渺小的聲音被血液和疼痛模糊,讓人聽不真切。


    陳天楓看著傻子少年清醒卻毫無恨意的眼睛,看到他眼中那一份遺憾與不舍,沉默很久。


    他低下頭,聲音很小卻很堅定:“放心吧,我會的,我答應你。”


    傻子少年嘴角動了動,似乎想笑一下,最終沒能成功,抓住陳天楓的手掌鬆開,無力地摔在地上,濺起一小朵塵土。


    “兄弟抬頭!”


    賊首抱著留影機,將陳天楓殺人的罪證清清楚楚的拍下,“這東西叫留影機,楓丹傳來的好玩意兒,費了不少功夫才搞到手。”


    “···”


    陳天楓手指動了動,指間沾染的鮮血帶來讓他心髒發冷的滑膩感。


    “兄弟果然是第一次殺人啊。”


    賊首收起留影機,從懷中摸出一枚銀色徽印,上麵繪有貪婪的烏鴉——正是【藏銀鴉印】,盜寶團成員用來相互辨認的烏鴉紋章。


    銀白色的紋章染上血跡,貪婪的烏鴉也多了一份狠毒。


    “歡迎加入銀翼盜寶團。”


    賊首拍了拍陳天楓的肩膀,“天色不早了,做飯吧,我很期待今晚的魚湯。”


    “···”


    陳天楓咧嘴笑著,滿是真誠:“我也很期待。”


    ······


    傻子少年的屍體被丟到小廟後方稍遠的地方,陳天楓一個人忙活著晚飯,匕首山匪在一旁看著,兩人偶爾聊上兩句。


    刀疤臉看著表情和行事像是沒受到絲毫影響陳天楓,三角眼中不由得出現些許畏懼。在他看來,陳天楓如今是銀翼盜寶團的正式成員,還是砍翻了他入夥的,在團中的地位要比他高上一些。


    要是他記仇找自己麻煩的話···刀疤臉心中發苦,懊悔自己為什麽要找傻子少年的麻煩,陰差陽錯的竟然幫了陳天楓一把。


    他這樣想著,一抬頭,看到陳天楓向自己走來,表情頓時一僵,旋即熟練地露出討好的笑。


    陳天楓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魚湯,還有一份淡粉色晶瑩剔透的魚膾,將其遞到刀疤臉手上,一臉真誠:“兄弟,咱們這是第二次不打不相識,以後都是自己人,那些不愉快的事,就讓它過去,怎麽樣?”


    刀疤臉愣了下,連忙接過魚湯和魚膾,受寵若驚道:“大哥不計較就好,謝謝大哥!小弟···唉!小弟先前做了那麽多錯事,真是該死!”


    “都過去了,都是兄弟。”


    陳天楓擺擺手,笑道:“而且我擔不起兄弟一聲‘大哥’,咱們銀翼隻有一個大哥。”


    “是是是,小弟知道了。”


    刀疤臉連連點頭,又瞅到陳天楓手臂上還滲著血的傷口,立馬放下魚湯、魚膾,拿出還剩半瓶的傷藥,殷勤道:“小弟這兒還有些藥,兄弟先用著,不用和小弟客氣!”


    陳天楓再三拒絕,刀疤臉再三堅持,一番推讓後,陳天楓收了傷藥,刀疤臉鬆了口氣,兩人都很滿意。


    “大哥!還有各位兄弟!”


    陳天楓端起自己的魚湯,笑容滿麵:“今天是我正式加入咱們銀翼的好日子!條件有限,我就以湯代酒,敬大家!”


    “哈哈哈!兄弟太客氣了!”


    賊首見陳天楓喝了湯,這才端起碗,大笑著:“咱們銀翼現在正缺人才!尤其是兄弟你這樣的人才!歡迎加入!”


    一眾山匪喝著魚湯,讚歎湯鮮味美後,有的抱著期待吃下魚膾,頓時眼睛一亮;有的試探著夾起魚膾,也露出滿意的神情;有的則是看都沒看魚膾一眼,隻專注喝湯。


    陳天楓給胳膊上了藥,撕些幹淨布條當做繃帶纏上,最後綁了個不怎麽好看,但應該結實的結。


    “嘭嘭嘭嘭。”


    四道聲響幾乎不分先後響起,陳天楓握緊從刀疤臉那裏得來的長刀,抬頭看向場間唯一沒有倒下的山匪,咧嘴笑著:“大哥果然不愧是大哥,竟然還有力氣站起來。”


    “你下了毒?!”


    賊首踉蹌著,隻覺得天地都在旋轉,大腦昏沉,渾身無力。他抽出大刀狠狠插在地上,這才沒摔倒在地。他強撐著,快速掃了小廟,卻發現除了他和對麵的陳天楓外,銀翼盜寶團再沒有能站起來的!


    自己吃的少都這麽嚴重,他們是否還活著都無法保證了!


    “顯而易見。”


    陳天楓一邊迴答著,一邊快速撲向匕首山匪,長刀捅下,貫穿心髒,接著如法炮製,確保錘子山匪也有著不會醒來的良好睡眠。


    “大哥說的果然沒錯,第一次隻顧得緊張了,確實沒有第二次來的舒服。”


    陳天楓從匕首山匪腰間拽下個玻璃瓶,正打算撲向長刀山匪,就察覺到唿嘯風聲,彎腰一滾,躲開了賊首拚盡力氣擲來的匕首。


    “大哥何必著急呢?”


    “你這個小雜種!!”


    賊首目眥欲裂:“老子對你這麽好!甚至破例讓你加入銀翼!你竟然害我們!!”


    “別說笑了,大哥。”


    陳天楓掂了掂手中的瓶子,欺負賊首行動不便,瞄準了向他砸去:“你連我的名字都沒問過,還說讓我加入銀翼?”


    “你!”


    賊首大恨,勉力向一旁躲避,卻依然沒能躲開。


    “哢嚓——轟!”


    玻璃瓶破碎,熊熊火焰爆開,飛快將賊首整個身體籠罩。


    “啊!!!”


    賊首魁梧的身軀燃燒著,完美化身“火人”,不住的淒慘嚎叫。


    陳天楓依舊沒有靠近,謹慎的迴到匕首山匪旁,打算摸個其他元素瓶,讓賊首體驗下元素反應的威力。


    賊首目露絕望,接著便滿是決然和兇狠,他不理會身上燃燒的火焰,拿出一枚充斥著邪意,好似被金屬裝飾包裹的寶石樣的東西,放任這邪物汲取自己的生命力:“一起死吧!雜種!”


    陳天楓頓時一驚,來不及分辨,隨手扯下一隻瓶子砸向拎刀撲來氣勢洶洶、但動作稍顯遲緩的“火賊首”,緊接著咬著牙,攥著刀,用盡力氣向賊首捅去!


    敵人還中著毒!有什麽好怕的!


    故鄉有句老話:狹路相逢勇者勝!


    “轟!”


    “嘭!”


    陳天楓飛了出去,摔倒在地,滾了一圈,好半天才迴過神,耳邊不再是劇烈的嗡鳴聲。


    為什麽會是雷藥劑瓶?!


    陳天楓甩了甩腦袋,急忙向賊首看去。


    賊首不再燃燒,滿身焦痕,沒有被火焰燒完的頭發呈現失去生機的蒼白,拄著大刀跪著,腰腹間插著一柄長刀,刀刃自身後透出,再無聲息。


    “咳咳···”


    陳天楓咳嗽著,搖搖晃晃地走到長刀山匪旁,拔出了他的長刀,貫穿他的心髒。接著不敢耽擱,又來到刀疤臉身旁,給他的心髒也完成補刀。


    在“萬一提瓦特人有兩個心髒”和“萬一有人的心髒長在右邊”的擔憂下,陳天楓給所有山匪又補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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